汎尘坐在亭子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他清楚皮肤下的血管,带着那只吸血鬼残留的毒素,还在他体内流淌。
已过去这么多天,竟然还没有彻底清除干净,着实令他感到欣慰,是的,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死神喜欢血腥,带来死亡,但是他并不喜欢单方面的杀戮,越是懂得反抗的猎物,他越是有兴趣,反过来将对方杀死,才是一件令人感到愉悦的事。
看来汎尘低估了那只吸血鬼,他依然不喜欢亚炽,希望亚炽去死,他不爽亚炽得到了他的祝福而避免死亡的不幸,可是他对亚炽,却有了更浓的兴趣。
或许他亚炽,是汎尘漫长岁月中消遣的对象。
只有两个人的秘密,汎尘不愿意去看,就是夕瑶和亚炽。因为他觉得,若是一目了然,便全然失去了乐趣。
他抬起头,瞥见远处走来的夕瑶,她也正好看见了他,却立刻转身跑开,这些天,她一直这样躲着他。
既不让她管他的事,又不让她去打扰他,夕瑶能做的,也就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远离汎尘。
夕瑶才跑没几步,她便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她差一点撞到路过的仪涟,倒不是怕当着汎尘的面撞死了她仪涟的孩子,被汎尘责怪,她只是不想见到这两个人。
仪涟有意无意地看向远处的汎尘,他却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唇角浮起一抹看不懂的邪恶笑容。
仪涟见夕瑶要走,急忙叫住,“少夫人,请留步。”
“有事吗?”夕瑶开口问道,不愿逗留。
“这闵德府虽大,下人虽多,但我毕竟是个外人,且无名无分,也没什么人愿意听我说话,供我差遣,如今,连个人陪我去看医师的人都没有,”仪涟说着便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又道,“少爷允诺我,生下这孩子以后才肯娶我,所以,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
好直接,没有任何遮掩。夕瑶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汎尘,自嘲道,“你对我说这话,是做什么?”
“闵德府里,除了少爷,与我说话最多的人便是少夫人你了,故而也只有少夫人与我相对熟络一些,少夫人本就无事可做,可否陪我去看医师?”
夕瑶深吸一口气,说她无事可做,的确,她的丈夫都不需要她陪,什么事都不需要她做,真是够讽刺。
“闵德府有药剂师,不必出门。”夕瑶一口拒绝。
“少夫人说笑了,那位秦家姑娘,我可不敢靠太近,我怕孩子夭折,”仪涟直言不讳,语气却不急不躁,又道,“并且我也看惯了外面的那位医师,换一个的话,我怕医师对我的身体状况不够了解,出现纰漏。”
“我身体欠妥,不宜出门。”夕瑶再一次拒绝。
“呵呵,”仪涟捂嘴轻笑,又道,“少夫人这么忌惮我,可不像那日的作风,血色的眼眸,可吓坏了我,我那时还以为小命就要丢了呢!”
夕瑶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你非要我出去,到底想做什么?”
“想赌一把,看最后回来的人,是你还是我,”仪涟笑的温和,语气却是很坚定,一点都没有弄虚作假的意思,又道,“难道你真的想要三个人一起吗?”
夕瑶暂时不去理会这件事,并非是妥协,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她仪涟自己开了天窗来和她说亮话,倒也不意外,这仪涟本就不是假惺惺之人,也是个爽快之人。
“怎么,少夫人害怕了不成?”仪涟笑着问道,笑容却是挑衅。是啊,她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忌惮,有汎尘在背后支持她。
“好啊,我陪你去。”夕瑶不再推脱,顾自往闵德府的大门走去。
汎尘瞥了一眼远处的两个女人,这是要出门的趋势,他明知道这仪涟没有安什么好心,诱骗夕瑶出门,他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倒是有看好戏的嫌疑。
若让夕瑶一直如此隐忍,倒不如爽快一些,至少她没有对不起他汎尘,反正她也看出来了,他也没有要阻止。
夕瑶若知道汎尘和仪涟的事,估计会无比心寒,连最后一点挣扎的欲望都没有。
“少夫人,请往这边走。”仪涟指了指另一边,纠正夕瑶的方向。
夕瑶不确定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仪涟的孩子,但是她并不想杀了仪涟,因为用这种方式去争夺一个男人,她觉得很悲哀。
爱情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无关夕瑶是否失去那段记忆,她都如此认为。
关于现在的这种尴尬状况,夕瑶想尽快结束,无论用那种方式。
夕瑶跟着仪涟走,倒不是她愚蠢,她只是很疑惑,汎尘不愿放走她,也不允许她退出,她若自尽,他一定会责怪她;那她若是被人杀了,他是不是就满意了?
“听说你去千草园的时候,遇到了袭击。”仪涟一边走,一边随口说道。
“你听谁说的?”夕瑶不曾向任何人说起此事,秦泠儿都不曾知道,她仪涟如何得知的?
“少爷说的。”
夕瑶停下脚步,疑惑地盯着仪涟看,显然她受到了惊吓,汎尘为何会知道此事?
仪涟不紧不慢地说道,“少夫人,你是知道的,少爷每日都会去我那,所以他多少会说一些无法跟你说的事,而我也只不过是个聆听者罢了。但是我很好奇,那日救你的那位是谁?”
夕瑶一直以为,那些攻击她的嗜血吸血鬼,只不过是亚炽的手下,无非是亚炽的恶作剧罢了,她还真不知道那日亚炽是在救她。
夕瑶低下了头,汎尘知道此事,莫非他那时也在千草园?岂不是那些天的事都让汎尘知道了!他那么介意亚炽和她的事,难怪她连夜赶回闵德府的时候,汎尘见到夕瑶的时候,他的脸色那么差,更何况是亚炽送她回去的。
汎尘那日说夕瑶红杏出墙,夕瑶百口莫辩也就算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一切都早已明朗化,她简直是个跳梁小丑!
仪涟打趣道,“少夫人是做贼心虚吗?”
“嗯?”夕瑶抬起头,显得不知所措。
“少夫人若真心喜欢那人,跟他去便是,何必在两个男人之间游走呢?”
“我……”
“今日我当着少爷的面把少夫人拉出来,可不是为了跟少夫人拼个你死我活,我们都是女人,没必要自相残杀。”
“你什么意思?”
“出来了,少夫人便自由了,可以选择不回闵德府呢,当然,少夫人也可以去找那个男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关于千草园一事,加上仪涟仓促的提议和质问,让夕瑶的思绪很是混乱。
仪涟不蠢,汎尘的意思很明显,她杀不杀夕瑶,她的后果都不太好看,那么夕瑶若不死,而是自己离开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
“少夫人不必如此惊慌,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会放在心上,他会一直放在心上……”夕瑶不安地自言自语道。她清楚汎尘的性格,他本就无法原谅她,他甚至不愿意见到她和亚炽单独相处,可是这么大的事,他却只字不提,显然他已在心里记了她一笔账,他一定更加怨恨和厌恶她。
夕瑶记得,千年前,淅说过,只要她夕瑶还活着,他就不会碰别的女人的身体。他虽然本质邪恶,骨子里都透着坏,但是他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无论他承诺什么,对夕瑶也好,对那时的缨也好,他都会一一兑现。可如今仪涟却怀孕了,显然他是真的厌恶了她夕瑶,所以才收回了当初的承诺。
仪涟见夕瑶要回去,一把拉住了她,问道,“你去哪?”
“我要去跟他解释,我和亚炽没什么的,我们是清白的……”夕瑶很慌张,她想立刻见到汎尘。
“清白吗?不清不白吧!”
“嗯?”
“你已经是少夫人了,别人的妻子,你没有做到一个妻子该尽的本分,你还和别的男人有肢体上的触碰,难道还算清白吗?”
“我……”夕瑶握紧手指,她无法否认这件事,可她那时身体很虚弱,亚炽也是出于好意,并非占她便宜。
“少夫人,你犯了大忌,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这种事的,也不会有人喜欢一个水性杨花的妻子,你辜负了少爷对你的一片真心,难道你没有一点廉耻心吗?”
“我不是那样的女人!”
“可少爷认为你是,并且他都已经看见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允许我的存在,不是吗?”
夕瑶无法反驳仪涟的话,她这样跑去该如何解释,他一定只相信他看见的,而且这应该就是他更加冷落她的原因。
“那日你说,你不想要三个人,所以我和你,肯定要离开一个。可是我已经怀孕了,就算你想杀了这个孩子,但是少爷很重视这个孩子,你不怕他更加怨恨你吗?”
“你说,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夕瑶看着仪涟的腹部,无比难过,说得好像她夕瑶像个第三者,而且还是一个做了不知羞耻之事的坏女人。
“当然,不然他也不会允诺我生下这个孩子。”
汎尘变了,他不再迷恋夕瑶的身体,不再眷恋她身上的味道,他接受了别的女人的身体,允许别人怀上他的孩子,这能怪他吗?这是她夕瑶推开了他,是她做错了事情,可是为什么,夕瑶觉得好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