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掌柜跑到巷子口,手臂撑在墙上,气喘吁吁地喊道,“臭丫头,你的房钱还没付呢!竟然就这么跑了?”
“嗯?”夕瑶闻声瞥向巷子口的男人,反问道,“你在说我吗?”
“臭丫头,少给我装蒜!”
夕瑶抬起眼眸,望着眼前的少年,她的脖子还在他手里,命都快没了,谁还管你房钱有没有给?夕瑶顿了顿,灵机一动,找到了借口,说道,“要不,你先放了我,我还欠人家钱呢,这么死了,太不负责任了。”
少年收回手,移开了夕瑶的脖子,在他转身离开前,他的手臂滑到她腰间,一把揽起,跟挟着一具尸体没两样,只是这具凌空悬着的“尸体”比较聒噪。
少年挟着夕瑶往巷子口走去,经过掌柜的身旁,他伸手拦住少年的去路,讨要房钱之际,那把剑毫不犹豫地落下。
夕瑶不久前才伸着脖子拼命抬起头,才瞥见掌柜的,就见到他倒地,她的头跟着垂下。她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太久在那具尸体上,随着她的身体而被迫挪开视线。顿时吓傻,她被一个暴力的****挟持了!只因为她嘴馋,舔了两口血。
少年推开门,触不及防地松开手,夕瑶摔在了地上,吃了一痛,因为目睹了掌柜的被秒杀,她不敢有抱怨。
少年俯下身,注视着夕瑶,疑惑地说道,“我感觉不到你的死亡信息。”
“废话,我是活人,哪里来的死亡信息?”夕瑶此言一出,顿时后悔,乌黑的眼珠子不自然地转了一圈,顺势将头扭到一边,避开少年的目光。
少年不再说话,站直了身,他第一次露出挫败感,竟然有他感觉不到死亡信息的人。
夕瑶等少年出了门,才松了一口气,她刚才有一种与死亡亲密接触的感觉。她爬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环顾四周,房间不大不小,却很整齐,因为除了一张床,没有多余的家具,也没有任何温馨的感觉,和那少年身上冰冷的气质类似。
夕瑶走到门口,伸手去开门,正准备要溜走,门却突然开了,见到回来的少年,或许因为做贼心虚而吓了一跳。
少年走进屋子,背对着夕瑶,说道,“如果你累的话,你可以休息一下。”
“啊?”夕瑶诧异地张大嘴巴,怎么转眼之间,这少年变化如此之大?像是换了一个人,她还没缓过神来,只觉得后脑勺一阵疼痛,眼前一黑,软了腿。
站在夕瑶身后的少年就是淅,随着夕瑶倒地而放下了手,不屑地说道,“哪里需要这么多话,不就是让她睡觉吗?”他觉得打晕她,直截了当,简单方便,而且效率极高。
洂转身见到软在地上的夕瑶,对于他弟弟的举止和性格,他已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淅问道:“看见了什么?”
洂虎口处的图纹动了动,却又很快停止了,说道,“很干净,没有秘密,没有期望,没有动机,甚至没有记忆,除了一个名字,‘汎尘’。像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感觉被人刻意漂白了,或许就是这个叫汎尘的人。”
“不是,她还有贫瘠的智商,竟然敢喝我的血,不要命的蠢女人。”
洂见到淅脸上的表情,却会心一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弟弟脸上的挫败感,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带着陌生人来家里,不是一具尸体,竟然还是一个女人。
洂离开以后,淅就坐在床边,看着地上的夕瑶,中指轻点剑柄顶端,无名指时不时从剑柄边缘划过,转动着手里的姬孪灵剑,打发时间。他的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其余的一切,他都觉得多余和碍眼。
“嗯?”夕瑶醒了过来,撑起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好痛……”她睁开眼,瞥见床边坐着的少年,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那个,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夕瑶爬起身,小心翼翼地说道,往门口挪去。
“哄”的一声,夕瑶的眼前出现一团蓝色的火焰,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去招惹这样的家伙?!少喝一口血,会死吗?!鸟为食亡,她夕瑶就是一只蠢鸟。
“汎尘是谁?”淅开口问道,他对这个人很好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竟然抹去了一切,不留痕迹,让他感应不到她的死亡信息,也让洂看不见她的秘密和记忆。
“我不知道。”夕瑶转过头,抿着嘴巴,冲淅无辜地摇了摇头,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只要表现得积极配合,他就会大发善心而放了她,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个邪恶的魔鬼。
“那你是谁?”
“夕瑶。”
“然后呢?”
“我是吸血鬼。”
“然后呢?!”淅的耐心越来越不够用。
“我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发誓……”夕瑶就差下跪求饶了,她不记得任何事,不记得任何人,她不记得自己曾有多爱那个叫汎尘的人,也不记得她的丧子之痛。
汎尘用他的死,放弃死神的身份和力量,换夕瑶新的开始,忘记悲伤,重塑人生,将她带到新的时间和空间。但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力量,将她送到一千六百多年前。
或许,他不忍心留她一个人,不愿意让她独自待在没有他的时间里。
可是现在的汎尘,不是缺失第十三根肋骨的汎尘,而是第一世的淅,不仅仅是冷漠,而且骨子里都透着邪恶,是魔鬼的初始状态。
夕瑶直勾勾地望着坐在床上的少年,等着他发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里连把椅子都没有,她就杵在原地,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和巷子口的掌柜的一样。
“跟我走,”淅突然起身,开门离开,让夕瑶跟上,他来到湖边,曲膝坐在岩石上,说道,“下去。”
“啊?!”
“下去!”
夕瑶想哭的心情都有,这个人太独裁和霸道了,还不允许人拒绝和反抗,因为他会毫不犹豫地挥剑把人劈开。夕瑶不知道他想干嘛,她只知道,她不照做的话,她的小命就要丢了。
夕瑶走进湖里,湖水没到她脖子处,一脸憋屈,问道,“请问……我要泡多久?”
“把你身上的味道去掉。”
夕瑶抬起手,手臂凑近鼻尖,“我很干净,身上没有味道。”
淅却没有说话,因为他隔得这么远都闻到了,闻到夕瑶身上的味道。在巷子口的时候,他就觉得很疑惑,她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却莫名吸引他。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理解成“最糟透和最诡异的事”。
“喂……我泡了很久了……太阳都要落山了……”
她身上的味道依然没有消散,淅第一次觉得烦躁,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太奇怪了!他是想一剑了结她,可是她浑身上下到处是迷点,惹他整个人都极其不舒服。
“喂……我还要泡……多久……都起褶子了……天都快黑了……”
洂见淅迟迟不回家而出了门,他站在远处,看了一眼湖里的夕瑶,又看向岸边坐着的淅,他认真地注视着泡在湖水里的女孩。这样的淅,倒真是少见,洂叫了淅一声,转身离开,催促他该回家了。
夕瑶没有看见站在远处的洂,倒是听见了声音,是温柔的声音,她在心里琢磨道,淅?原来他叫淅。
淅站起身,对湖里的夕瑶说道,“起来。”
“不用,我还想再泡一会,呵呵,你先走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夕瑶觉得这是大好机会,可以溜走的好时机。
“起来!”
“哦!”夕瑶应了一声,她的骨气迷失在了人生的道路上,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几百遍,哪里来的奴性?!就这么怕死吗?!
夕瑶爬上了岸,却蹲着不愿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我……”
“什么?”
“我的衣服湿了……”
“所以呢?”
“……湿衣服贴着身体了,感觉像……没穿衣服,好歹,我也是女孩子……”夕瑶觉得这个样子跟裸着没什么区别,她哪里敢起身。
“你哪来这么多事?”淅真的很没耐心,他还是第一次,除了缨,和一个女人说这么多话。
“不是你让我泡在湖水里的吗?还嫌我事多……”夕瑶觉得憋屈,喃喃地说,“看不惯我,就让我自己走好了,你眼不见为净,我也逍遥自在。”
“不好意思,我弟弟不懂事。”洂说着走上前,将外袍披在夕瑶身上。在洂看来,这个女孩好歹引起了他弟弟的一丝注意,并且没有二话不说就动手杀了她,实为难得。
“哇,好温柔的人,还……长得一模一样……”夕瑶看了看洂,又看了看站在远处的淅,虽然长得一样,但是性格完全不同。
“还不走吗?”淅的蓝眸冷得可以把人瞬间冻结,夕瑶连大气都不敢出。在淅弄清楚这个女人身上的疑点之前,他暂时不会杀了她,当然也不会放了她。
夕瑶站起身,跟在淅身后。她觉得自己的小命不久矣,已经握在别人的手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