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武情义再也不害怕林中猛兽了,再也不左弯右绕了,直接深入林中而行,有时爬上大树,拽着树枝纵跳,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果然是大大节省了路程,并对于身体的训练,也是受益匪浅。
深林中随时会有凶猛无匹令人生畏的野兽出没,寻常虎豹还好说,劈出一个掌风将其吓走,或是从树上飞跳避开也就行了,但见到那长得狰狞丑陋、可怕无比的不知名怪兽,以及遇到那盘桓在大树上、躲避在土洞中的奇蛇怪蟒时,武情义也会吓得逃之夭夭。
一天天的过去,武情义竟然能够使用轻身之法,并且体内真气也能挥洒自如了。他在林中狂奔,在树上点荡,在崖间纵跳。
一两个月渐渐过去。
遇到那险滩急流,不用费力弄断大树搭桥而过,直接跳上树尖压弯树干弹飞过去;遇到那数十丈高的悬崖,直接顺势奔下,或者一纵跳下,大不了在地上打几个滚身上撞得有点痛而已;遇到那毒蛇猛兽,索性与它耍上一耍,逗它一逗,有些看不顺眼的直接大棍打死,钻木取火烤了吃。
又过两三个月,武情义能够纵跃身形,疾步如飞了,他双脚踏枝踩叶,双手攀越山崖,简直是行云流水,不在话下。
武情义这么拼命的在山中日夜穿行,更多的是想要早日走出大山,见到人烟,询问如今岁月是几何,地域是何地,然后去寻找天女,早一日见到她,也让自己早一日免受相思之苦;早一日找到小音妹妹和梅姨,也早一日减去牵挂之累。
他不知道如今天女、小音妹妹、梅姨她们都变得怎么样了。
总之,同心锁挂在脖子上只是摆设了,显然是他进入太虚境时被大力破坏,现在要用同心锁来找到小音妹妹,那已经是不可能了。
想不到翻过了一山还有一山,但明显的是,这一山只比一山低了,武情义方明白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巨大的山脉。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渐渐走到了山脉的尽头,只是一些小山、小崖,行走、奔越之间甚是轻便。
忽一日,竟然见到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山林,有一群人正在伐木。武情义一见到人影,眼中泪水便禁不住滚滚而出。
那些伐木的人总有数十个,每个人赤膊着上身,个个都是精壮的大汉。武情义极想飞奔过去找人说话,但好长时间没见到人了,也不知这些人是好是坏,加之自己用野草系着一身兽皮在身,似个野人一般,冒冒然叫人见了,也是不好。他于是绕开了那些人,赶下山去。果然,沿途能够见到越来越多的人,并且能够见到果林、菜地,人们都在各自忙活着。两山所形成的一个开阔地带中,现出一个小镇,这个小镇的楼房皆用山中木石所建,时间也并不长久,看起来比较简陋。
白日里小镇里的人都外出,显得很是清冷,武情义在溪边洗净了脸和长发,从果林中偷偷靠近一间木楼,见门口柴堆上晾着一些粗布衣物,便跑过去拿了几件男人的衣衫,将自己身上的兽皮脱下,换了衣衫,从小镇的后山上溜走。
有个人影出现在桃林之中,武情义张望之际,林中那人也发现了他,原来是个挎着竹篮摘桃的五旬妇人。妇人从桃林中走出,打量着武情义问:“你是------?”
“噢,大娘,我------我在前面山中------山中伐木累了,来讨个------讨个果子吃。”武情义发现自己好久没有与人说话,竟然口生,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
那妇人“嗯”的一声,从树上顺便摘了几个桃子递到武情义的手里,脸色犯疑道:“年轻人,我看你长得俊俊俏俏的,很有些面生。”
武情义问:“大娘,我想向你------向你打听个事,今年是天元历多少年?”
妇人眉头一皱道:“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呀?今年是天元历997年。”
武情义“啊”的一声,心中一算,他从太虚境里出来,又在山中奔行了几个月,却是十年已过。
十年呀,回想起来真是好漫长好漫长。只不知这天下的光景,却又如何了呢?他顿即再问:“大娘,此乃何地?”妇人更有些奇了,说:“这是凤凰山脉的前端,叫做夜眠山,此山出去,便属于夜地所辖范围。怎么,你是新来的,连这里地名也不知道呀?”
武情义道:“是啊,我前些日子撞坏了头,这记忆------记忆不清了。”妇人“哦”的一声,叹气道:“年轻人啊,大娘原以为自己就算命苦的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竟然也命苦!你说说,你年纪这么轻,怎么没入中州去,进修生学院呢?三十岁以下的,只要还有点家底,都能够去中州的呀。你现在浪费了光阴,以后再要想修生啊,可就难了。你看大娘我现在这个样,虽是学了些修生基础却没入过修生学院,什么炼气啊筑基啊,对于大娘来说真的太难了,也就准备七老八十算了。现在还被打发到这穷山僻壤来种植果林,我还炼什么气啊。”
武情义只把头摇,妇人接着道:“如今这东州啊,真是越来越乱啰,万圣玄皇敕造新武城不说,流烟山脉前端的关山地带还盘踞了一支反叛乱军,叫什么‘重生军’,我们往这林中伐木,就是要用来大造新武城的。”
武情义没心思关心这些,急切地问:“大娘,你可知------你可知天女蓝素心,她,她现在还好吗?”
妇人眉头一惊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武情义问:“怎么了?天女从前爱民如子,小人永远感其恩德。”
“唉!”妇人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惋惜地道,“年轻人,看来你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件事没人敢提,是要掉脑袋的事,现在的天女并不是第八代天女蓝素心,早已经是摄政王、东南两境守护者、镇国大将军白玉石的女儿白妙音了。”
武情义脑中“嗡”的一响,似乎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妙,忙问:“天女她------天女蓝素心,她怎么了?”说着紧紧抓住了老妇的手。老妇摇着头道:“七年前的神宫大案,天下死者十数万,连天女也被牵涉其中,听说------听说她在九鼎宫被------被处以了极刑。”说着不觉落泪。
武情义一听“极刑”二字,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好似被一声霹雳劈中,胸中一窒,眼前一黑,便栽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快醒醒!------”老妇掐着武情义的人中,半天方将他弄醒。
“不,你骗人,你骗人------”武情义此时好像疯了一般,眼中泪珠好似断线一般滚滚而下,猛然站起身来时,将老妇撞倒在地,一边哀嚎着声音一边向山上狂奔了去。
“这------?年轻人,你怎么了?你快回来!”老妇从地上爬起来,向武情义追去,但武情义奔得太快,老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叉着腰身喘气。
“天女在九鼎宫被处以极刑”这个消息,仿似九天惊雷击中武情义的脑袋,仿似无边沉重的大石打碎他的内心,他有那么一个时刻,彻底陷入了疯狂。
他疯狂地奔跑,即便身子将大树撞得“卡擦”一声,全身痛得好似要散架一般,他也不管不顾,脑中只是疯狂地想着天女蓝素心。
在他刚出生那日,天女蓝素心将他从地火中救出,在他体内封入太虚珠;在他还是少儿的十年里,天女一直出现在他的梦中。
那日在梅花院,他亲眼见到了天女蓝素心;那日在梦笔峰,天女说要破例收他为徒,这是他做梦也想的事。在他进入太虚境的十年,每日遥想着她,思念着她,她的生命,仿似变成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刚才,听说天女已死,尤其是受极刑而死,这个噩音实在是世界上最沉重的打击,他恨不得自己去死,让天女活过来。一想到天女已经死了,武情义疯狂翻滚在地,痛不欲生,口中哀切地呼唤着“天女”二字,身子从极高的悬崖上坠了下去,重重地砸落在大石上,撞得头破血流,口中鲜血狂涌而出,立时晕死过去。
他在崖底昏昏迷迷的不知多少个日夜,全身依然好不疼痛,心里一直在滴血。他拄着一根木棍,在山路上蹒跚而行。沿途不知打听了多少路人,都说天女蓝素心已死,只是巨细情况,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说。
他无比沉痛,无比哀切,时而用头撞击着大树,直到血泪模糊了双眼,时而用双拳捶打着山石,直到双手鲜血淋漓。
看着周围的事物,青山依旧,绿水依然,但武情义仿佛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颜色。
许多日之后,武情义才从恍惚之中缓过神来。他决定混入中州,找到昔日天女使团的人,尤其是天女左右亲近使的随如意和傅石皓二人,将天女之死的事情问个水落水出,然后再将判处天女极刑的人以及与天女之死有关的人都杀个干净。
他为了避人耳目,远离了繁华之处和宽阔路道而行。毕竟,如今天下每州每地的每一个重要地道,都设有路卡、哨岗,每人持有“人生卡”,若没有人生卡在身,被巡察人员抓到的话,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武情义沿着从乐城通往绿城的第五大道而行。乐城和绿城,属于当年武国九十九城其中的二城。
只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片嘈杂声,武情义即刻躲入林荫遮蔽处,远远一看,原来是一个数千人的队伍正在开拔过来。队伍的前后左右,各有一辆装甲机车守护。每车上又分布有数位持枪守望的黑衣警士,显然是在严肃戒备。十二辆日光摩托和一架小型警务飞机分别在队伍的前后开路。
说也奇怪,除了这三五十人的警务人员外,其余在路上奔行的二三千人,都是脖子上戴着硬铁枷锁,双手上锁着坚钢镣铐,身上穿着粗布麻衫,后背上写着个大大的“囚”字的人,显然都是囚犯了。
武情义不知道这些囚犯是从何处押来,又要往何地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