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殿灯火通明锣鼓喧天,太监宫女们乱做一团,而回到央乐宫的我与瑾儿,则是寂静的如同“哑巴”一般,静待着这一切的结束。
瑾儿帮我斟满一杯热茶,问道:“主子……我有一事不明。”
“说。”
“按照现在的情况,夏婉秋虽然是个棘手的人物,但也没到足够威胁主子的地步,不知主子为何要现在铲除她?或许多留些时日,也是好的。”瑾儿的这番话我不是没有想过,之所以最后还是决定铲除夏婉秋,完全是因为我眼里容不下沙子。
“我说过,夏婉秋是个聪明人。”我端起杯子一边暖手一边说道:“现在或许可以留着她为我们所用,不铲除她。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有一天夏婉秋羽翼丰满了,我们的境地又该如何?”
“我不明白……”瑾儿摇头道。
“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呢?”我不禁吐槽道:“还记得前几日我们回来之时,夏婉秋和姜乐三人在大殿的时候吗?”
“您是说?”
“我看到太后瞟了夏婉秋一眼,像是故意被我看到的一样。我担心,夏婉秋和太后有关系,联想到夏婉秋既然能在顾碧巧身边待那么久,还依然安然无恙,我们谁都不能保证,夏婉秋和顾碧巧之间的关系,只是单纯的我的眼线。如果她真和太后有点儿什么关系,我这样安排只能是把自己推进火坑。”
“所以您才要先下手为强?”
“不,”我放下茶杯不禁拨弄起自己的手指,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太后为何会在宇文拓达在的时候和我达成协议,答应放我一马?”
瑾儿陷入了深思中,而我则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说道:“太后那日既然能反咬一口,说什么开枝散叶之类的话,足以证明她早就蓄谋已久,没有任何人会思维跳跃那么大,她之前有意瞟夏婉秋的那一眼,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都足以证明她看上夏婉秋了,从而想让我会意,安排夏婉秋侍寝得势,而另一方面,可能蓄谋着更大的计划,所以我们要出其不意,完全打乱她的节奏……”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刚刚在正阳殿上,宇文拓达那模样也是百般不乐意。夏婉秋的死既可以帮我们以绝后患,也可以帮我们在宇文拓达身边站稳脚,我又何乐而不为呢?”我看瑾儿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摆明了是有点不信任我,我不由的叹了口浊气说道:“瑾儿,我记得你随我来皇宫之时,我问过你,我和宇文翎轩的关系。”
“是有问过……”
“如果我说,我不是良蜜锦,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人,你信吗?”
气氛不由的陷入了僵局,瑾儿沉默良久后才用笃定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信,主子说什么我都信。之前是瑾儿误会了,以为主子杀夏婉秋是因为,因为……”
“因为我对宇文拓达还有旧情?”此话一出,瑾儿立刻扭捏了起来,我说:“即使是有,也是出于良蜜锦对宇文拓达的感情,算是帮良蜜锦一把,可对我而言,他只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暂时性的庇护伞,跟我钱蜜没有半毛钱关系。”
“再者,夏婉秋这个人太多变,她可以利用我对她的安排潜入顾碧巧身边,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获取顾碧巧,或者太后的信任。现在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等着看是顾碧巧还是太后先忍不住来找我们。”
“嗯,”瑾儿应道。
随着瑾儿的这一声应答,所有误会仿佛在一瞬间解开,我的初衷也拨云见日变得明朗了起来,这夜我睡的格外香甜,而我安稳的同时,也注定有人要不安稳……
梦中那一袭红衣素裹旖旎树杈,微微一笑格外亲昵。如果说以往都是神游的状态下见到良蜜锦,那今日,便是她主动前来见我,我纵身攀附在她身边,像一对好姐妹似的径自勾上良蜜锦的肩,就那样看着这一场梦中的鹅毛大雪,待风雪飘摇变的寂静后,她才开口。
“我本是帝都第一乐坊的一名小小歌姬,无名无姓。那时拓达和翎轩还只是皇子,一切的起因,都是由于先皇册立太子之事,帝都天下大乱,皇子们暗潮汹涌,我就是在那时结识的拓达……”随着良蜜锦的话,这梦境之中竟停止了风雪,只见良蜜锦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我自幼丧父丧母,那时被一个老人家收留,我本以为会过上普通人家女儿的日子,最起码不用天为被地为床。可是,我想错了。”
“那老人家帮我安葬了父母后,带我去了一处宅子,我称那里为‘地狱’!那老人家把我带去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跟那里的所有孩子一样平凡。男孩学习各种刀枪剑戟,女孩则是学习飞针走刺下毒之术,终日只有一个馒头裹腹,等到我十四岁那年,先生把我带到一个阴暗的房间,那个房间里满是药材。他要我自行配置毒药,毒死我的同伴们。”
“我不想这么做,甚至配置出毒药的同时也做出了解药,看着同伴们一个个中毒倒下后连忙喂给她们解药吃,先生毒打了我一顿,并罚我五天不许吃饭,可我并不后悔这么做,直到有一天,我莫名其妙的感觉身体不适,甚至耳朵流出刺鼻的血水,当我们所有人都倒下时,只有一个昔日的同伴站着放声大笑,一切都是她所为,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先生可以看重我,也可以看重别人。”
话到此处,良蜜锦不由的哀伤起来,顿时梦境的天空中又飘扬起了雪。
“后来……是翎轩救了我,他命人帮我把伤养好,安排在乐坊做歌姬,方便掩饰他和拓达见面的同时,那种人龙混杂的地方也更方便能打听消息,然后我认识了拓达,那时候他不知道我是暗卫白雀,我也不知道他是九皇子。如果说我和拓达是那时候开始郎情妾意私定终身,那么我和翎轩也是在那时成为的挚友,你信吗?”良蜜锦突然话锋一转对我说道:“之前的拓达,不是现在的样子。”
我点头应道:“若不是世态炎凉,谁甘心变成这般模样?”
良蜜锦笑了笑继续说道:“原本最有利得到王位的是翎轩,后来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拓达就成了储君,而这时翎轩很是黯淡,作为挚友的我陪他吟诗作对喝酒取乐,拓达知道后只身前来,翎轩却当着拓达的面吻了我,也是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第二天,我被人风光抬进了拓达的太子府,第三天被太后的暗卫刺杀身负重伤,第四天命悬一线拓达想救我可也深知我毒已入五脏六腑,第五天太后到来,第六天拓达把我送到翎轩府邸,第七天,我心灰意冷,第八天,你就来了。”良蜜锦说到这儿我不禁问道:“那你还记得第七天和第八天的记忆吗?”
良蜜锦摇摇头道:“不记得了。”风霜尽情肆虐着这颗参天大树,令我不禁深感寒冷,我问良蜜锦她恨我吗?她只是摇摇头微笑道不恨,是我的出现才让她能继续活下去,看清宇文拓达的身不由己,也是我的出现,才能还得起宇文翎轩的情谊,她说,自己对我过多的是感恩。只是我心里清楚,这样笼统的总结,并不能说明良蜜锦和太后之间的恩怨,看来她还是有意想要隐瞒我些什么。
既然良蜜锦有心隐瞒,我也不好再多问,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太微妙,还不足以相互坦诚掏心掏肺的去言论。
话已至此,这漫天飞雪已表明良蜜锦的心理活动,她再多说什么,或者我再多问什么,都显得格格不入,倒不如用沉默代替所有的话,就让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都淹没在肚子里。我们都没错,此刻我突然觉得,躲在这具皮囊下良蜜锦就是那个善良的我,因为于心不忍,因为受不了这条食物链的摧残而躲了起来。
而我的出现,则是为了适应,甚至是对抗这条规则,我不奢求我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只求个温饱,只求个太平。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我刚要起床洗漱,只听瑾儿连忙跑到我身边说道:“主子,出事儿了!”瑾儿的神色里充满了紧张感,到底是什么事,能让瑾儿都慌了心神……
只见瑾儿身后走来一宫女,怀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东西,那东西被棉被裹了个结实。“这是?”瑾儿不禁叹了口浊气说道:“主子,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瑾儿说完这句话后径自接过了那宫女怀里的东西,当棉被在我面前展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灰暗的瞳孔,那瞳孔早已失去了应有的神色,而那本应银灰色发亮的毛发,也随着生命的完结彻底失去了色彩!
“妈的!”我愤然站起身,指甲不由的嵌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