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柳儿慌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带着伍子轩和沐隐就朝柴火夫家赶去。
站在柴火夫家的门口,伍子轩望着周围简陋肮脏的坏境,暗眸中顿时透出心疼的神色。
“将军,就是这里了。”
听到柳儿的话,原本焦促不安地伍子轩反倒是站在门外踌躇了起来。
见伍子轩只是神情复杂的望着眼前简陋的木门,柳儿有些焦急的提醒了他一句:“将军,姽婳姑娘就在里面。”
回过神,伍子轩转头看着柳儿,神情有些复杂。
犹豫之中,他还是推开门。等扇门一打开,一股莫名的恶臭当即扑面而来,伍子轩这才彻底慌了。
他记得柳儿说过苏姽婳已经在这简陋之地闭门不出足足有五日了,现在房子里飘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恶臭,也不知道苏姽婳究竟变成怎样了。
一想到苏姽婳可能会出事,伍子轩当即加快了速度朝房子里跑去。
“姽婳,姽婳。”
一边朝房内跑,伍子轩一边唤着苏姽婳的名字,同时每当他朝房内跑近一步,恶臭的味道便浓一分,要不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战场上的杀虐生活,恐怕当即就会因为这股子恶臭捧腹呕了出来。
一路跑来,伍子轩都没有寻到苏姽婳的人影,直到他在跑到空旷的院子里时,才看到那抹熟悉的素色身影正坐在石磨前仰头看着天空发愣。
看着面容槁枯,毫无清丽之色的苏姽婳,伍子轩只感觉心里有股子说不出的疼痛。
“姽婳——”
站在离苏姽婳不远的地方,他暗眸透出了自责和懊恼,深情而担忧的轻唤着苏姽婳的名字,却不知道应该怎么靠近她。
他打心里恐惧苏姽婳会说出恨他的话,纵然他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心也不是铁石打的。
如今苏姽婳因为他吃了太多苦,憔悴的不成人形,伍子轩自觉着实没有什么颜面再去面对苏姽婳。
正当伍子轩因为愧疚而自责不已的时候,苏姽婳已经魂不守舍的转过头冷冷的瞄了他一眼,又机械的再次抬起头望着头顶的天空。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啊?”
听到苏姽婳气若游丝的声音,伍子轩只感觉胸口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走过去,他蹲在苏姽婳的面前轻轻的拖起她的手,回答:“对不起,我来晚了。”
明显感觉苏姽婳的手抖动了一下,等伍子轩在抬起头时,他已经对上了苏姽婳空洞的眼神。
苏姽婳依旧是穿着那件带着血的白素色舞衣,舞衣上的血已经变成了棕红色。秀美的脸上却是已经布上了一层细长的疤痕,整个人就像是一块有了裂痕的上等白玉。
只见苏姽婳缓缓的抬起头抚摸着伍子轩的脸,空洞的双眸中透出一丝无奈的笑,虽是笑,却比哭还要令人心酸。
两撇柳眉紧紧的拧在一起,她哽咽着喉,低声说:“只要回来了……就永远都不算晚。”
苏姽婳带着哽咽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剑,并不是插在了伍子轩自己的身上,更像是伍子轩亲自插在了苏姽婳的胸口一样,让他言不由衷的倍受折磨。
下意识的伸手将苏姽婳抱在怀里,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对苏姽婳的亏欠和伤害。
真是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在他出征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还是好好地,不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
用力的抱着苏姽婳,伍子轩现在所能做的、所能说的无非就只有这一件事儿。
“现在我回来了,就不会在让你受这样的苦了。”
听到伍子轩的这句话,苏姽婳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手攥成拳用力的捶打了伍子轩的胸口,她哭着大骂道:“为什么你才回来?你要是早一点儿回来我们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将军,我们的孩子死了,都是被秦椒凌那个女人害死的。”
更加用力的抱着苏姽婳,伍子轩难过的在她耳畔说:“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伴随着伍子轩的轻声安慰,苏姽婳哭的更加伤心、更加绝望了。
快要八个月了,苏姽婳每一天都在忍耐,可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会有受不了的那一天。
伸出手反抱着伍子轩,苏姽婳哭着喊了一句“将军”之后,又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她更加懂得隐藏一点儿,更加懂得忍耐一点儿,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般模样了。
明明、明明还有一个月,她肚中的孩儿就可以出生了,可是事情却总是这么的事与愿违,真是让人痛彻不能。
沐隐和柳儿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伍子轩半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抱着还在他怀中大哭的苏姽婳,心里也着实难受的无法言喻。
苏姽婳的哭声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她也只不过是嘤嘤抽泣,听上去凄凉哀哀罢了。而此时画面中,她的哭声确实绝望至极,让陆月夏都忍不住揪起了心脏。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姽婳终究还是在伍子轩的怀中睡了过去。
伍子轩抱着晕睡在他怀中的苏姽婳离开了柴火夫的家,重新回到了将军府。
之后,伍子轩让柳儿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讲了一遍,又将府中上下的人全部盘问了一遍,终究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已经查出了,原本这件事情也应该结束了,可是,悲剧却并没有因为事情的水落石出而了结。
柳儿死了!
下人发现她用腰带悬梁自缢,虽是令人惆怅的一件事儿,不过好在柳儿在消香玉损之时脸上的表情并不太痛苦,反倒给人一种她解脱的感觉。
在两天之后,苏姽婳终于醒了过来。
相比起以前娇弱的她,现在的苏姽婳倒是给人一种淡漠的气质。
端坐在梳妆镜前,她看着铜镜中正在帮她梳头的伍子轩,哀愁一皱眉,启唇说:“将军,我们的孩儿没有了。”
等苏姽婳的话音一出,伍子轩的手立刻停顿了下来。
从身后将苏姽婳揽进怀里,他弯下身子将脸贴在了她的头上,痛苦的低声喃喃了一句:“对不起。”
泪水顺着苏姽婳的眼眸流出滑落到她侧脸上的疤痕处,又顺着疤痕低落到伍子轩的手上。
伍子轩犹如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手,下一刻又将苏姽婳抱得更紧了。
“我们成亲吧?我说过,等我战胜归来之时,便是我娶你之日。”
抬头望着满脸皆是愧疚的伍子轩,苏姽婳含着笑意朝他点了点头。
成婚的日子定在了半月之后,可家奴却在请帖发出去的五日之后在秦椒凌的卧房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伍子轩本就没有打算要赐死秦椒凌,更加没有想要休去她的打算。
她依旧做她的将军夫人,依旧是她主内,伍子轩主外,这便是伍子轩给她的惩罚。
当伍子轩看到秦椒凌的尸体时,只是冷漠的说了句:“厚葬!”便转身离去。
整个将军府内没有人预料到秦椒凌会吞毒自尽,为数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伍子轩和苏姽婳了。
伍子轩知道,那是因为他和秦椒凌做夫妻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苏姽婳知道,那是因为秦椒凌吞下去的毒药便是她给的。
在成亲的当日,整个将军府张灯结彩,门庭若市,纵然大家都对秦椒凌的下场有所耳闻,却也都识趣儿的只字不提。
当夜,苏姽婳在伍子轩揭去她头上的喜帕时,抬起头在微笑中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将军,夫人死了,您恨我吗?”
伍子轩没有笑,没有温柔,看着苏姽婳的眼神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当日苏姽婳在皇宫的大殿上初见他的那样,依旧威风凛凛,不苟言笑,暗色深不见底的眸子透着不与凡世为伍的淡漠。
他抱着苏姽婳,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她本就是个骄傲之人,就算你不去见她,以她的傲性,恐怕也不会安然的活在这个世上。既然她想去,那便让她去了罢。”
说话间,伍子轩浓眉紧拧,脸上透出了难以形容的痛苦之色。
苏姽婳在他怀中不断的颤抖着身子,抽泣着说道:“姽婳知道,将军对夫人并非无情。可是,无法忘记我和她的那段恩怨。”
轻拍着苏姽婳的背部,他似是已经厌倦了所有的事情。
“罢了,罢了!”
轻轻的呢喃了一句,他才缓缓地睁开暗眸,说:“你们女人家的那点儿心思虽说是简单,可是我终究还是参不透。
竟然事情都已经成这样了,我也难以去追究,毕竟这其中最难辞其咎的人便是我了。”
洞房花烛,凄凄哀哀,烛火在雕花灯罩中飘飘摇摇,真是一点儿喜庆的气氛也没有,倒是让人看了直觉无限悲哀。
这一夜,伍子轩和苏姽婳两人都无心入眠,只是和着衣物相拥在一起坐在床上双双望着窗外发愣。
看到这里,陆月夏心中徒有无限悲悯,突然就说不上这三个人究竟是谁对,是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