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孙刘平分荆州地关赵再聚江陵府
却说汉吴两军于冬月厮战至次年正月,互有胜负。忽有流星马从中原急报,孙权召集众文武议事。韩当道:“不知主公有何事?”孙权便令近侍来念急报,那近侍读道:“今春正月,曹孟德于洛阳身故。其子曹丕继魏王之位。”众文武大惊,忙问其详。探马道:“那曹孟德在洛阳得了风疾,头痛难忍,召神医华佗治愈,不听华佗之言,战了华佗。后数日,竟病发身故。”
孙权黯然道:“自赤壁以来,天下诸侯与孤相持者,惟曹孟德、刘玄德而已。孟德六旬而故,玄德亦近六旬,孤不及四旬,却与他二人争雄。今却如何安排?”早有老臣张昭道:“主公不必伤感。今曹操虽亡,中原势大,以我东吴之军,尚难克之。今荆州一战,东吴也胜不得关羽,不如遣使讲和。”韩当、周泰一班武将闻言,皆道:“子布先生如何说出这番话来?某等情愿死战,以慰公瑾、子敬之灵,誓要夺回荆州全部城池!”又有虞翻、顾雍一班文臣相劝。孙权一时主意不定,只得散帐。
回到后堂,孙权叹道:“昔日公瑾、子敬在时,孤岂有忧虑?”见从兄孙皎前来,便问道:“兄长有何见教?”孙皎道:“某昔日从公瑾战于巴丘,公瑾与诸葛亮斗智,竟屡次中计。子敬多劝主公连刘备抗曹,然今文武众官各要功劳,子明已亡,大都督之职无人可任。”孙权叹道:“弟亦忧虑此事。”孙皎又道:“贤弟可知伯符为何领袖江东?”孙权道:“吾兄勇烈过人,又得公瑾相助。”孙皎摇头道:“伯符善统御文武,与中原争雄。然仲谋却不如也。”
孙权默然,孙皎又道:“如今荆州乃四战之地,川中刘备、诸葛亮必遣援军至。然东吴若与刘备一战,合肥张辽必乘虚夺我建业。”孙权道:“弟亦知晓。然文武多有不和,却无人主张?”孙皎道:“贤弟可自主。”孙权点头。
次日,孙权再召众文武至,当众道:“吾意已决。与关羽罢兵,以防曹军来袭。”张昭等文臣点头,韩当、周泰面有微色。张昭道:“今子明已亡,水军大都督之职,不知何人能担此大任?”众将齐道:“某等推韩当、周泰、甘宁三位将军!”孙权心道:“韩当乃父亲、兄长旧将,周泰有勇无谋,甘宁又在江东养病,却无人可任。”眼见孙皎在旁使眼色,孙权又想到昨日孙皎之言。便道:“吾意可令吾从兄孙皎为大都督。”孙皎出班,拱手道:“某敢不效犬马之劳?”
众文武先是一惊,孙皎虽为宗室,然统兵之才,倒不如韩当、甘宁等。韩当暗自摇头,周泰默然不语。孙权道:“非是吾唯亲任之。今欲与刘备讲和,不必大动干戈。可差诸葛子瑜为使,至襄阳拜会关羽。”诸葛瑾领命而去。
却说在襄阳城中,关公也闻曹操身故,不由叹道:“昔日吾在华容道放了曹操,如今却见他先亡,以为憾事。”关公又将昔日在许都旧事对众将说了,众将皆称赞关公。忽报诸葛瑾持节求见,关公教放入。诸葛瑾道:“今曹操已亡,吾主吴侯欲与将军罢兵讲和,以防魏军再南下。”关公道:“子瑜可知东吴占了吾荆州多少城池?”诸葛瑾面不改色道:“君侯可知荆州军害了吕子明性命?”关公冷笑道:“那吕子明背盟,欲袭吾荆州,幸得赵子龙死战。沙场交锋,岂有不死伤之理?”诸葛瑾道:“君侯差矣。昔日吴侯将南郡借于皇叔,然皇叔夺了西川,却不还南郡城池。”关公站起身道:“荆州之地,本为吾兄之地,何来孙权相借之说?”便欲挥手,关平急道:“父亲息怒。子瑜先生此来,知会父亲。此是东吴主意,父亲可报成都伯父知晓。”关公略一思索,抬头道:“前者子瑜来讨城池,吾按兄长之命,将长沙、桂阳两郡于东吴,今番却看吾兄如何答复?”便差流星马急报川中,诸葛瑾又接孙权之命,取水路去成都。时汉军、吴军各挂免战牌,只待罢兵。
却说刘备接了半月军报,有喜有忧。多日与诸葛亮、法正等商议。这日,襄阳流星马至,呈上关公书信,尽言孙权欲罢兵之事。刘备正与诸葛亮、法正商议,忽报诸葛瑾至,诸葛瑾满面风尘,将孙权之意说了。刘备道:“今曹操已亡,孙权却要讲和?孤荆州城池多半已被他夺了。”法正亦道:“汝主好不讲恩义,背盟毁约,暗袭江陵,又锁了长江,实为天下所耻笑。”诸葛瑾默然,一旁诸葛亮忙道:“主公不可动怒。今番曹操身故,然中原之众,非江东、西川所能克。吾意可与孙权讲和,平分荆州之地。”法正道:“诸葛亮失计较矣。荆州乃四战之地,前番割长沙、桂阳于他,关将军所居江陵、公安、零陵、武陵等多蛮荒之地,如何再平分之?”诸葛亮答道:“吾昔日离荆州时,嘱咐云长,要东和孙权,北惧曹操。今若不罢兵讲和,曹军势大,恐被他图利。”法正哂笑不语。
刘备踌躇道:“既如此,孤暂与孙权罢兵讲和。不知何人能为使,与子瑜回荆州?”诸葛亮道:“非邓伯苗不可。”遂遣邓芝为使,与诸葛瑾回公安,拜谒孙权。
邓芝见了孙权,便说了刘备之意。孙权大喜,便取出荆州地图。一旁孙皎道:“东吴之军暂撤回陆口,汝等要交回吕子明首级,并将江陵、襄阳让与东吴。”邓芝答道:“此是何言?江陵、襄阳原为刘皇叔之地,岂能让于东吴?”孙皎道:“南郡江陵昔为吴侯借与玄德,襄阳乃曹操之地,今番送还东吴,亦是合理。”邓芝思索片刻,道:“吾主之意,东吴可居襄阳,而江陵不可让。”孙权道:“关云长在襄阳,他不必肯让!”邓芝道:“某有汉中王符节,云长怎可违令?”当下两边约好,签了盟书,孙权喜不自胜。
且说关公这日带了数百骑,至江陵会赵云,留下刘封、关平守襄阳。赵云大摆筵席,与关公置酒。几番退让,关公与赵云共坐了主位,两旁是马良、廖化、周仓、张翼等。关公道:“前番大战,幸得子龙前来相助。吾几为吕蒙贼子所算。”赵云道:“此皆诸葛亮军师妙计也。某与云长数年未见,云长在樊城水淹于禁七军,川中诸将皆自叹不如。”关公饮了一杯,道:“子龙不必过谦,那日在江陵城下,与韩当、周泰辈对敌,也显得好武艺!”关公拿起酒杯,对赵云、马良道:“子龙勇武过人,季常妙计除了吕蒙贼子,得保荆州城池!”赵云、马良连回敬。
忽报邓芝至,关公等不识。赵云道:“邓伯苗文武皆备,川中名士也。”邓芝将与孙权讲和之事说了,言道,东吴索要襄阳,交回吕蒙首级。关公大怒道:“襄阳乃吾当日从曹仁手上夺来,岂能让与东吴?吕蒙贼子狗头,留也无益。”邓芝笑道:“云长公不必动怒。襄阳与樊城隔江相望,曹仁大军在侧,又与陆口相隔甚远。今君侯虽让于东吴,实乃大利!”赵云点头道:“襄阳与南郡、江陵相隔百里,粮草周济不便。如今东吴舍了公安、夷陵,却是不智了!”邓芝道:“子龙将军说的是。公安城乃东西要紧之地,而夷陵扼川东水道,孙权却熟视无睹。”
关公思索一番,道:“子龙、伯苗之言,吾亦知晓。只是孙权又占得襄阳,荆州九郡,他占其四。吾实不忍。”马良起身劝道:“君侯不必忧虑。今番虽让襄阳与他,然东吴也折了吕蒙并兵马万余,教他再不敢有异心!”关公长叹一声道:“倒教吾兄、翼德小看吾了!”当下便传令,一面将吕蒙首级送回,一面差人与东吴交割襄阳城,东吴军马亦从公安、夷陵、武陵等处回转。陆逊从夷陵连发三封信至孙权,言道,不可弃三城,孙权不听。陆逊叹道:“若吕子明在,定能劝主公。”众将问其故,陆逊道:“公安、夷陵、武陵三处虽民少地薄,然接连长江峡口,正是用武之地。襄阳虽乃大郡,然与曹仁近,与陆口相远,主公若再起兵,荆州难得矣。”或将陆逊之言,报与孙权。孙权大怒,将陆逊贬为偏将军,令其回扬州。
时建安二十五年四月,曹丕继魏王之位,对汉献帝威逼日甚。细作将江陵之事报与曹丕,那曹丕急召集众文武商议道:“不想父王故去之后,孙刘两家竟罢兵讲和,孙权得了襄阳。如今孤却如何讨之?”贾诩道:“主公新晋王位,不可擅动刀兵。孙刘虽已讲和,然云长气傲,不容于东吴,必然生乱。”司马懿点头道:“文和真乃高见!吾等且理会中原之事,待孙刘再生嫌隙,再起兵讨之!”曹丕道:“二卿之言,正合孤意。”有华歆奏道:“先魏武王在世,诸臣劝王登九五,武王不允,只求为周文王。今主公何不令帝禅位!”曹丕佯怒道:“先王尚且不为之,孤岂能代汉自立?”众臣再劝,曹丕退入内堂。
入夜,忽有曹洪、曹休带领虎卫军精兵五百入内殿,威逼献帝。曹后出殿,大骂二人。华歆、贾诩、王朗等苦劝献帝,又有魏兵在外,献帝交出玉玺。曹丕大喜,华歆等择于十月吉日在许都外筑坛禅让。
早有细作报与江陵,关公召集众人道:“曹丕贼子,欲代汉自立,吾欲讨之。”马良劝道:“君侯息怒。今魏军势大,且谋臣良将极多,依某荆州之军,实难取胜。”邓芝在旁微笑不语,赵云道:“伯苗可有高见?”邓芝站起身来,便说一番话,有分教天下鼎足三分,汉魏再起烽烟。欲知邓芝说出哪番言语,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