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回去
“你以为我会放你走?青丘可是我说的算。”
“娘——”戚夙伸手去拉裴尘却被卜夙拦下,手一扯,把戚夙拦在了身后。“你别捣乱。”
“会,就算你再怎么不想也会放我走。”她捂着脸的手移开了一些,露出半只眼睛睨着卜夙。“为了戚夙,你会的。”
“规则你比我们都懂,如果只是戚夙回去了,隐莲那里可不好交代。单凭这个,你就会让我回去。”她叹了口气,“生得好的人总是会让人喜欢,更何况闻人瑟并没有你的记载。现在,若你不是戚夙的母亲。。。。。。“她说到这里停住了,接下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戚夙看看裴尘又看看卜夙,明智的没有开口,他就是比较怂。这时候卜夙开口了:“回去吧。”
“娘?!”戚夙没想到卜夙出乎意料的好说服。回去他也是有些想的,在青丘没有夜晚只有白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有些想念自家的老爹了。可想到要离开母亲,他又舍不得。“我还能回来看你么?”
“嗤——都说了是假的,你还想怎么回来?就算回来,也不是同一个人了。”裴尘嗤笑道。“戚夙,你怎么这么天真?”
“娘——”戚夙听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卜夙,摇头道:“我不信,我娘好好的在我面前,你是骗我的!你不是总骗我么,一定是这样的,你一定是骗我的!骗子骗子骗子!我不要再信你了!”
“哼,”裴尘冷笑一声,扯着戚夙捏过他的脸对着卜夙。戚夙在他手上挣扎的厉害,却还是抵不过裴尘,被她扯得凑到了卜夙面前。头也扭不得,他只能闭上眼。
裴尘见戚夙不睁开眼,手指勾着他眼眶的形状。“睁不睁开,睁不睁开?!”她心中一时气急,真是恨不得把他眼抠出来好好看看,看清这些真相。“不看,我就是不看!”
“不看?我叫你不看!”她一脚踢上他后膝,趁他弯腿时腿从他两腿间穿了进去一勾。折过他手反在背后,另一只手死死的捏着他的下颌。由于用力过大,她的指甲都有些发白。下颌那片都已经泛青了,他死死咬着牙硬是没哼一声。“真是有骨气啊!”
到底裴尘还是看在隐莲面子,最终松了捏着他下颌的那只手,摸上他眼睛拉开他眼皮子。“你看好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母亲,她见你这般被我欺负也没反应。是你记忆中的母亲么?”
“她活生生的就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相信她是假的?”戚夙被逼狠了索性睁开眼,扭过脖子瞪着裴尘。
“简单啊,你问她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就得了。”她漫不经心的笑容在戚夙看来仿佛淬了毒汁,让他心生寒意,下意识反驳道:“我不问,我也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她心里也是有些不愿意承认的,毕竟她才刚刚见了母亲。那样真实的感觉的,好像一闭眼,她难得的温柔就浮现出。‘回溯’她心里默念着门上刻的这两个字,有了一些想法。“我来说。”
“戚夙年幼丧母,所以谁也不知道戚夙母亲之前的模样。或许留下过几幅画,但都是凭戚夙脑中构建的。‘回溯’说得是回到过去,可是真的能回到过去么?神佛尚且不能,君可知又怎么能?因为我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先入关为主地认为戚夙是去了青丘。青丘是非人的地盘,非人只能存在于夜晚,所以我一直见到的都是夜晚。我根据山海经记载的一切来与这里对照,那么这里就是山海经上的一切,我想过一只狐狸,所以有了阿姝。我自认为那样的情况不对劲,所以有了鴸。鴸是什么样的我只是根据山海经的印象,所以铁齿铜羽是假的,叫声也是假的,都是我自己想太多。”
“很有意思,那么你又怎么解释我?解释我会去把你带来青丘?”卜夙笑着摇摇头,是一脸包容调皮孩子的慈爱长辈模样。“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很可惜,这些推测并不能解释我的存在。”
“因为你是非人。我说过了你早就死了,你不过是个非人,之前有一点我可能是说错了,你或许不是戚夙想象的,但是你也绝对不是真正的卜夙。”她点点头,似乎是在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有卜夙的记忆,而戚夙的存在又无意中唤醒了那一段卜夙的记忆,你只是把自己当卜夙了。卜夙已经死了。”
“卜夙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是你造的幻象。根本不存在什么前青丘后青丘,只是我自己想象得,青丘就是青丘,只不过你之前没把我带入这个卜夙的幻象而已。”她摸出衣内的灌灌羽毛,“这也是假的,是我想象得。”
她闭了闭眼,手中的羽毛竟真的消散了。“还不放我们走么?”
“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是戚夙的母亲,一直都是,只是不完全。”卜夙突然笑的很温柔,又很满足。“这是我留下的一段记忆,我不管变成什么样,我始终都不会害他的。”
“可见到了你母亲?”卜夙突然转话道。“那是你母亲,只不过是一段记忆。记忆也是会有情感,有了情感就会思考。更何况你母亲还在世,那记忆便与你母亲的因果牵连不断。”
“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让我承你的情么?”卜夙没说话,裴尘想了一会便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算计,就算没有这份情,我也会照看好他。”
“你不懂,你母亲那你多留意些,事关禁忌我也不好多说。你只要记着,你见着的确实是母亲就是了。”
“回去吧,幻象中无岁月,外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面上带着一丝解脱的神色,眼神复杂的看着戚夙。“我总是念着你来,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又希望你不来,这样我又可以待久一些。如今你来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我希望你好好的,不管在什么时候。”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子在一点点消散,裴尘愣住了,大意之下竟被戚夙挣脱。
“娘——”他挣脱裴尘的禁锢,冲到卜夙面前想包住她,手却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娘!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不是好好的么,我不走了,你别走好不好?”
“娘,我就留在青丘陪您,你别丢下儿子一个人啊。”他慌乱的叫着,眼前的卜夙哪怕是母亲的一点记忆,但是给他同母亲的感觉是一样的。年幼时,母亲的去世也是从爹爹嘴里得知的。一夜之间,母亲就突然没了,他未曾见过母亲的尸体,只有一个大大的棺材。
他哭着喊着要母亲,父亲说:“让你娘安心走吧,别打搅她了。”母亲生前最爱的便是他,听了父亲的话。他忍着把剩下的眼泪吞进肚子里,他怕,怕母亲见了就不忍心走了。
当时的景象渐渐的和眼前重叠,戚夙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他只知道母亲要走了,再一次的,从他身边离去。他红着眼,突然就倔了:“你这次又要抛下我么?”
生戚夙时她没哭,赴死时她没哭,见年幼的戚夙因她逝去哭闹时她没哭,面对这个长大了的倔着的儿子突然就红了眼。她张了张嘴,还未说出话,泪先流了。“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她捂着嘴泣不成声。“我希望你好好的,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希望你和你爹好好的。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离开你们。。。我——”她还未说完就消散了,周围的幻象消失的一干二净,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二楼的小房间。
上了年岁的木板,看着不旧却带着莫名的沧桑,戚夙用手抵着门,头轻轻靠在上面。一声压抑带着细碎的呜咽声响在这安静的空间,“娘——”
裴尘看了他一眼道:“出去吧,人都不在了有什么好哭的。”
戚夙听了满腔的悲伤顿时化为怒火,转头吼道:“你懂什么,又不是你娘,你还有没有一点心?!”
裴尘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戚夙,红红的眼睛有着歇斯底里的伤痛,脸上还有泪痕,在那张女气的脸上算得上梨花带雨了,可突然就顺眼了不少。她有些好笑抚了抚额头,摸出衣服内的帕子帮他一点点擦干眼泪。“我不懂,因为那是你娘。不要因为死了娘了就感觉被所有人抛弃了,天下之大竟没有你容生之处,要多蠢的人才会这么想?”
他愣愣地看着她,就这么由着她一点点擦干了眼泪。裴尘见他那傻样怪可怜的,一时没忍住又在他脸上捏了捏,过把手瘾后见他鼻头有些红,用帕子擦过他人中。“噫,都流鼻涕了,戚夙你多大了?”
“啧啧,脏死了。”她看着戚夙突然就红透了的脸,连带着耳朵甚至脖子都有些红。嫌弃的把帕子脸上一盖,“都是你的眼泪和鼻涕,洗干净还给我。”
“闻人瑟有这么穷还缺一条帕子?”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裴尘的举动,一时间悲伤愤怒都忘了。喏喏的顶着嘴,羞得想找个缝钻进去躲一躲。
“我就喜欢这一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