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问题，但所有人都能够知道，这个人的疯狂，已经到达了一个让人恐惧的地步。
他们已不由自主地恐惧。
欧阳生，还是没有说话，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开口。
从始至终，他都阴沉着脸，就算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也仍旧如此。
欧阳生冷笑道：“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否认吗？”
欧阳生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简直比坟地上的乌鸦叫声还要可怖。
但暗地里却是给颜纪北传音道：“恢复了怎样？”
他一直不说话，原来都在为颜纪北拖延时间，但现在他已不能再拖。
颜纪北感觉体内力量稍微恢复，没有乏力的感觉，于是轻微地点点头。
欧阳生顺势将右手伸了回来，高声道：“老夫出道至今，向来敢作敢当，我既然敢杀你们夫妻二人，就不敢不承认，你能活着，是老天可怜你，你若得过且过，找个地方安身立命倒也罢了，居然敢来与我当面质问？
你莫非以为，有了这群人在场，老夫就不敢动手吗？老夫敢杀你一次，就敢杀你第二次。”
众人又将骇然的目光瞪向欧阳生，原来七狼老七，也是这般疯狂的人！
或许，他比欧阳明日还要疯狂！
欧阳显瘫软在地，泪流不止，喃喃道：“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欧阳飞也看着欧阳生，满含怨毒。
“我等真是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秘密，能够让老爷子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我细细想来，实在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秘密能够让老爷子做出如此……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说话的，是神宗的光头佬空凡。
无刀疤也开口道：“我等也是极为疑惑，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也许合众人之意，说不定有个两全之策，毕竟，他还是您的亲生儿子不是？”
欧阳生扫向众人，不由哈哈大笑，厉声道：“真是笑话，老夫十五岁就跟着颜帝征战天下，别说区区你们几人在场，纵然是千军万马，老夫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就把丑化说在前头，今日是老夫的家事，是老夫朋友的，就速速离去，改日必定登门拜谢，倘若继续留在这里，就别怪老夫不留情面。”
说完又立刻传音给颜纪北：“小北，等下我一动手，你就立刻到秋风坡去，我们到那里会合，你留下来是我的负担。”
颜纪北会意，他此刻只能勉强行动，半点真力也不能使出，留下来的确是个拖累。
欧阳生的实力，百年前便是顶尖高手，纵然打退不过，自保尚且游刃有余，颜纪北自然不做二话。
他却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若是老了，那么他的武功无论多么高强，都不能是别人的对手。
那么欧阳生，他的心，已老了吗？
虽然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是黑衣人设计过来的，但是欧阳生一怒之威，便使得几人改变了主意，纷纷告辞离去。
不一会儿，大殿里留下来的，便是神宗的光头空凡和道士清秋子，以及魔阁的无刀疤三人。
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些人。
南宫远和陆寅却也留了下来，只因为他们早已站好位置，此时已无法不留下来。
一个穿着极其奢华的胖子走到大殿的门口，笑道：“老爷子，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嘛，对八卦秘密什么的，最喜欢不过了，我若是今天从这里走出去，日后我必定是茶不思饭不想，睡觉也睡不成，所以我一定要留下来，看个究竟，但是我这个人又比较惜命。所以请老爷子行行好，我以我的那副颜帝铠甲保证，绝对只作壁上观。”
这胖子是个商人，名叫钱多多，他所管的商会金钱帮，生意遍布大陆，这个人虽然讨人厌，但声誉毕竟还算不错。
欧阳生只冷冷地看了一眼，便不做理会，这默许的态度顿时让最后一群人物改变立场，纷纷也站到门口，表明自己作壁上观的立场，不过到关键时候是真是假，便不清楚了。
无刀疤不由冷笑道：“心要是不定，钱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钱多多哈哈一笑，魔阁的势力虽然如日中天，但纵然是魔阁阁主洛淮，恐怕也要敬金钱帮三分。
剩下几人不由看向陆寅和南宫远，这两人的立场不由尴尬起来，论地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比他们两人高，更不要说富甲天下的钱多多。
无刀疤忽然冷哼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凭你们两个也配和我们站在一块？”
两人忙走到门口，南宫远如遇大赦般擦了擦汗，陆寅却是隐忍着，不流露出半点怨恨之色。
欧阳明日冷笑道：“不要指望你的卫军了，今天除了你一人外，不要奢望任何人会帮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欧阳生看向欧阳显和欧阳飞，道：“这件事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两个快走吧。”
“走？我们为什么要走？”欧阳飞怒道，“我们要看到报应，要为母亲报仇！”
道士清秋子忽然开了口，道：“那个秘密，既然老爷子不肯说，不如你来说好了。”
“也好。”欧阳明日道：“原本我不太想今日便说出来，因为这个秘密实在是太大太大太大了，大到任何人都想知道，今日只要你有半分悔恨之意，我本打算不说出来，但是如今……”
欧阳生黯然道：“我的确悔恨。”
“哦？”
欧阳生厉声道：“我恨自己，为什么不下去察看一番，把你彻底解决了。”
欧阳明日哈哈大笑，几近癫狂，笑了一阵，又嘎然而止，急声道：“这个秘密就是他……”
‘他’这个字刚开口，欧阳生便如离弦之箭般飞身向前，当下便是一记‘山岳之拳’撞去。
欧阳生动手的时候，便急忙给颜纪北传音入密道：“走。”
颜纪北毫不迟疑，转身向后门急速逃去。
因为他知道，他越快离开，欧阳生便越早脱离。
他迅速从后门出了城堡，骑上马，向着北边的秋风坡飞奔而去。
城堡顶上，阳光虽暖和，但风依旧寒冷。
一袭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城堡的最高处，凝望着渐渐远去的颜纪北。
这人站得挺拔，身上只不过披着一件单薄的披风。
披风已猎猎作响，但他的人，却在寒风中显得更加精神奕奕。
他吹了一下口哨，天边徘徊的一只雄鹰盘旋一圈向着颜纪北飞去。
天空虽晴朗，但却响起了雷鸣般的炸裂声响。
颜纪北急忙勒住马，便听见崩塌之声犹如滚滚闷雷一般纷至沓来。
回头望去，就看见那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欧阳家城堡如海中撞毁的船只一般倾覆而下，紧接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闪烁不断，一头虚幻的巨狼咆哮而出，声音震耳欲聋。
那是欧阳生引以为傲的成名绝技‘天狼孤星’。
颜纪北犹豫了一下，还是纵马北上。
魔法爆破的声音、剑气呼啸的声音、修真技在空气中炸响的声音以及建筑倾塌的声音，都渐渐在风雪中隐没下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马蹄印。
颜纪北迅速下了马，将马拉进秋风坡的洞窟之中。
洞窟隐藏在山坡的东边，常人若是不仔细探查，绝难以发现。
颜纪北在洞窟内徘徊不定，时而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但除了呼啸的风声以及偶尔树枝掉落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等待，是一件非常需要考验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禁得起这种考验。
有时候，他几乎产生错觉，向外轻声唤道：“是爷爷吗？”
没有动静，除了北风呜呜之声，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间，一道血红色的身影忽然扑了下来。
是欧阳生，只见他全身是血，右臂和大腿上几乎血流如注。
颜纪北大惊，急忙在洞窟内撕下几条布条，绑住伤口。
颜纪北泫然欲泣，道：“怎么会这样？”
欧阳生喘着粗气，靠在墙壁上，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惨然道：“老了，真的是老了。”
他紧紧抓住颜纪北的手，道：“小北，爷爷快不行了，我有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你千万要记清楚。”
颜纪北惊慌道：“爷爷，你别说话了，我去给你找药。”
欧阳生嘎声道：“你镇定一点！我都一百多岁的人了，死不足惜，但有件事情一直埋在我心头，如果你不帮爷爷，爷爷死不瞑目，你知不知道？”
他的手，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但鲜血很快又将那份苍白也染红。
颜纪北已泪落如雨，点了点头。
欧阳断续道：“之前在大殿上，你没有说话，但是爷爷知道，你一定比谁都更想知道真相，若非不得已，爷爷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情？只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