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1 / 1)

皇帝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好半晌才又舒展开来。

小十八本是个勤勉的孩子,近几个月愈发贪玩,多有些恃宠而骄的味道。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 得了偏爱骄纵起来是难免的, 日后再好好教导便是。

如今这要求倒也不算过分。虽说投壶亦是玩乐,但因文人墨客无不乐在其中, 学来也并非完全无用。他有心想学,就让他学吧。

皇帝舒了口气, 点了点头, 叫来宦官:“去相府传旨, 正月十六让楚源一道进宫读书,就说是十八皇子主动相邀的。”

“诺。”身侧宦官一应, 便告了退, 这就去相府传话。十八皇子向皇帝一揖:“谢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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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几个时辰过去, 又是暮色四合之时。各房各院都掌了灯,若从地势高些的地方放眼看去,便可见偌大的相府之中灯火点点, 宛如漫天星辰。

正院里,丞相苏仰与夫人明氏在罗汉床上相对而坐,已是半晌都没说话。屋里没留下人, 终是只闻明氏的叹息:“你说说, 这可怎么办好?”

“也没什么法子。”苏仰沉叹,“家里的孩子都平平常常地就去了,如今圣旨点他,凭什么抗旨?”

明氏眉头紧缩:“可他若出了什么事……”如何对得起他爹娘的在天之灵啊?

苏仰沉默着, 忖度了良久,摇头:“孩子还小, 应也不至于。”

“那……”明氏也再说不出什么来,哑了哑,轻道,“那你叮嘱他几句?那孩子性子你知道,不是多会与人打交道的,怕是免不了要吃亏。”

苏仰点头:“也好。”言罢扬音,唤了管家张实进屋,吩咐说,“你去把楚源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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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玉阁里,上上下下也都听闻楚源要奉旨进宫给十八皇子伴读的事了。苏叔川与徐氏养了他这些日子,不说跟自家孩子一样,也到底有几份情,不免都为他担心。

楚源自己倒不担心,皇宫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只是也并不想去,听闻此事后便一直闷在房里,一副烦不胜烦的样子。

苏芝看热闹不嫌事大,等了大半日楚源的反应也没等到,就在晚膳后跑去了他屋里,坐在床上一语不发地甩着腿打量他的反应,托腮看他一动不动的烦躁模样。

张修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她又跟楚源的功课过意不去,自她进门起就在榻桌上摆了好几碟点心,盼着她好好吃,别捣乱。

苏芝悠哉哉吃着,不觉间已经吃掉了三块绿豆糕。几步外书案前的楚源还跟石像一样坐在那里,身形一点不带动的。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太想去,还是太不想去?”

楚源喟叹,抬眼看看张修诚:“你先出去。”

“……公子。”张修诚担忧地看着他面前写好的功课,楚源摇摇头:“没事。”

张修诚只得告退,为他们阖好了房门。楚源抿一抿唇,看向苏芝:“自是不想去。换做是你,你想去吗?”

“我无所谓呀!”苏芝小肩头一耸,“那时我小时候也常进宫,宫里的娘娘们都对我好着哩!”

她在宫里的一切不幸,终是与他心生隔阂后才开始的,她分得清清楚楚。只论那个地方,她没什么意见。

楚源默然不语,苏芝想想,从罗汉床边蹭下去,掸掸沾着点心沫的手,踱到他面前:“反正也没办法不去,你就往好里想想呗?”

楚源挑眉看她。

她也不知为何会突然这样有耐心地好言好语劝他,仍是顺着自己的心思说了下去:“起码十八叔人还不错吧?你们上一世关系就很好嘛。”

“……”她一提这个,楚源反倒更头疼,“你没觉得这个十八叔不一样吗?”

“?”苏芝怔怔,“哪里不一样?”

楚源这才想起来,她上次回府时已很晚,不过多时十八皇子就走了,她根本没见到他玩得多傻多疯。

“唉……”楚源头疼地揉额头,“他现在就是个……就是个纨绔子弟!我可不想跟他多打交道!”

“这样啊……”苏芝若有所思,点一点头。

继而话锋一转:“可许多事就是这样身不由己呀,你不愿意又有什么用!”

“……”楚源觉得她又在嘲讽他,皱眉瞪她,却迎上她的一脸真诚:“忍一忍好了。”她摇摇头,“权势就是这样,除非你是至高无上那一个,否则总会有你不得不受的委屈。”

楚源懵了懵。

很奇怪,若从前听她说这样的话,他或许会觉得可笑,现下他只下意识地在想,在他是至高无上的那一个的时候,都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公子。”张修诚的声音蓦地又在外面响起,两人都闭了口。转过脸,看到张修诚的影子正凑近门边,“相爷请您去一趟。”

“哦!”楚源应一声,就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边又忽而回头,看了看苏芝。

苏芝也正看着他,脑袋一歪:“快去呀,有事吗?”

“没有。”楚源摇摇头,推门走了。他近来总是这样,时而觉得有话要与苏芝说,下一瞬又不知是想说什么。

走出房门,楚源便见到了张实。张实向他一揖,并不多话,领着他去相爷那边。

一路疾行,小半刻工夫就到了正院。苏仰已将下人尽数屏退,张实心里有数,亦没跟着进屋,楚源向二人一揖:“相爷、老夫人。”

“坐吧。”明氏满脸愁容地唤他落座,楚源依言坐了,苏仰开门见山:“宫中的圣旨,你听说了?”

楚源颔首:“听说了。”

“圣旨不可违,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得叮嘱你几句话,你要好生记得。”

苏仰语重心长的口吻令楚源不自觉地直了直身:“您请说。”

“进了宫,藏巧于拙。”苏仰叹息,“也少于旁人打交道。既是十八皇子传你去,你只消好好跟着他便是,有些避着些旁人也无妨。”

楚源不言,只觉丞相是不是谨慎得太过了些?宫里规矩是严,势力也盘根错节,可他觉得只消谨慎便也够了,倒不至于刻意避着人吧。

苏仰又续说:“尤其是……当今圣上。”

楚源神情微滞。

“有些坊间传言,你大约也听说了。”苏仰放轻了声音,“君心难测,你多加些小心,总是好的。”

楚源沉然,心下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

君心难测,放在当今的九五之尊身上确是实实在在。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的儿子被废太子位后凄惨离世的已有三个。

其中有一位,若按前世的辈分算,原该是他的父皇。这一世虽无缘再为父子,楚源想起这些也不免心绪复杂。

“我记住了。”楚源道。苏仰又说:“若有什么难处,亦或自己拿不准的事情,便问一问家里。倘使招惹上麻烦,也别自己撑着,及时让家里知道。”

“好……”楚源点点头,看看二老愁绪万千的样子,又道,“您放心吧,我会有分寸。”

“嗯。”苏仰轻应了声。事已至此,他能说的只有这些,日后如何,就要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此后的十余日,暖玉阁里都有些闷。徐氏尤为担忧,生怕楚源进宫出事,亦怕楚源心有恐惧寝食不安,时时想起了,就要叮嘱他:“别怕,进宫也没什么。你看明澈他们在宫里的几个月,不也都好好的?”

“……”楚源听多了就很想说他真不怕,只是既知徐氏是好心,他听着便罢了。

不知不觉,上元节已至。上元这天,京中设有灯会,东市西市皆张灯结彩。苏府里亦花灯满处,凡有回廊的地方,廊下都挂了形色各异的花灯,灯下坠着灯谜,供府中家眷猜谜取乐。

孩子们无不喜欢这样的乐趣,在夜幕初降临时就迫不及待地结伴出去玩了,苏芝也早早地就被明越叫了出去,二人从次进府门后的第一盏花灯开始猜,一直猜到花灯最多的花园里。

灯谜出得刁钻,往往十个里不一定能猜中一个,但即便这样也还是开心,只看一盏盏漂亮的灯都开心。

如此一直玩到了家宴开席,家宴过后又玩到入夜之时。回到暖玉阁就寝的时候,苏芝才一下子觉得累了――猜了一下午的灯谜,头都痛了!

累得厉害,这一夜苏芝却偏偏睡不着。起先只是烦乱,她还道自己是玩得累过了劲儿,反倒放松不下来。直至后半夜,心思才一点点明晰起来,苏芝在黑暗中长吁一口气:楚源明天就要进宫了呀……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受。

她有点慌,还有些禁不住地担忧,脑子里胡思乱想个不停。她安慰自己说不必这样,他们这辈子又不是夫妻,他是生是死都与她毫不相干,可心思却不肯听这安慰。

到天亮时,苏芝长叹着坐了起来,揉揉额头:算了,她也没有那么冷血。

他们的的确确这辈子不是夫妻了,也不可能再做夫妻,但到底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日子。虽说时常鸡飞狗跳,但没有大的矛盾,他倒还为从前的事给她赔过不是,让她只当不认识这个人是不可能的。

苏芝看了看外屋,乳母唐氏也刚起来,好像还正穿衣服。她就爬起身自顾自地将衣服穿好了,踩上鞋子就往外跑。

“哎?!”经过外屋,唐氏一愣,“阿芝?!”

苏芝脚下没停,只扔下一句:“我去找源哥哥,一会儿就回来啦!”

唐氏想追又因只穿了件中衣没好追,定睛看看,小小姐倒穿得挺暖和的,小斗篷也披上了,便随她去。

后院,楚源刚朦胧转醒,张修诚也才打好盥洗用的水,端着铜盆进屋。苏芝冷不丁地窜进来吓了他一跳:“小小姐?!”话音未落,小小的身影已经窜进屋去了。

楚源因这喊声猛地清醒,睁眼就见苏芝扒在床边。洁白的狐皮斗篷披在身上,里面淡粉色的袄子隐约露出一点。头上的双丫髻也是用粉色的绸带扎的,一双乌瞳眨巴眨巴地望着他,整个人白嫩灵巧。

楚源习惯性地皱了下眉头:“有事?”

苏芝水眸一转,一语不发地划了下外屋的张修诚。楚源明白他的意思,就向外头道:“修诚,你先出去。”

张修诚依言告退,小白团子啪嗒啪嗒地跑过去关上门,又跑回楚源床前:“今天就要跟他们一起进宫了!”

“……”楚源无奈叹息,“苏芝。”

“嗯?”

“你一定要这样见缝插针地时时讥讽我吗?”楚源揉着眉心,“虽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你总拿话激我我也不掉块肉啊?你至于为这个一大早就跑过来吗?”

“谁讥讽你啦!”苏芝瞪他,想想之前自己三番五次地成心气人,又没脾气跟他计较。

撇一撇嘴,她说:“我是想告诉你,进宫之后你要记得,那不是你的地盘啦!别脾气那么硬,会吃亏的!”

说完她就发现楚源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兀自回思了一下――哦,这话好像听来还是像在嘲讽,可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鼓了下嘴,她放缓口吻,一字一顿地续说:“之前进宫那三个,我回忆了一下,除却明澈是二婶婶的孩子,一贯跟你不对付,其他两个都还好。四婶为人和善,明汇从不欺负人,元信是大哥的儿子,大哥素来教子甚严,也不会容他惹事。论辈分你又比他大一辈,你但凡好好待他,他不会帮明澈欺负你。”

他说着,楚源的目光一分分在她面上定住。等她说完,二人视线一触,他滞了滞:“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不然哩?”苏芝歪头,“我觉得这些你不知道吧。”

他确是不知道。他们虽各自得到了这里的“苏芝”“楚源”从前几年的记忆,但从前的苏芝就爱笑爱闹,被府中众人众星捧月般长大;从前的楚源却性子沉闷,在二夫人院子里都不说几句话,遑论与旁的孩子熟悉。

所以她若不来说,他还真不清楚苏明汇与苏元信是什么样的人。

楚源沉了一沉:“多谢。”

“不客气。”苏芝打量着他,似乎怕他不信,又说,“我不会拿这个骗你的。我想跟你算账,是我跟你的事,还不至于盼着你在宫里栽跟头。”

宫里的那些手段,她恐怕比他都清楚。以楚源现下的身份,说会死在那里或许过分了点,但能明里暗里让他吃的苦头也很多。

她并不想玩借刀杀人的那一套,推他去吃暗亏。再说,他在那里吃亏她又看不见,就算一天吃三顿也不能解她的恨呀!

苏芝想得十分明白,说罢便拍一拍他的肩头:“那我走啦,你自己保重!”

“嗯。”楚源应了声,几乎是声音还没落的时候,她就已转身走了。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公事公办”,这四个字在他心头冒出来,勾起唇角一缕苦笑。

他是这一世才发觉她在他这里总是“公事公办”的,来嘲讽他也好,来撕他功课也好,都是把想干的事干了就转身离开,全没有多留一会儿的心思。那日给他送生辰礼,她甚至懒得自己来走一趟,让明越跑来送了就完事,分明不惜的跟他多言。

可他仔细回想才发现,他们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她总是在后宫有事不得不找他的时候才会登紫宸殿的门,说完就走,不做耽搁。他也是一样,不遇到大选一类非与皇后商量不可的事情,他经年累月地不进长秋宫一步。

最初的时候,他们分明不是这样。他记得刚成婚那会儿,她闲来无事就会到他的紫宸殿待着,那时他刚亲政,读着折子顾不上理她,她也无所谓,会自己在旁边读书吃点心。在他得歇的空档,她偶尔会抱怨今天的橘子不甜、昨日新送来的翡翠成色不好。

后来是怎么变得眼不见为净的?楚源下意识里觉得是她的错。她骄奢淫逸、行事跋扈,后宫无人不知。

可往深里想想,他又拿不准谁错处更多了。

他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件事,那是在他初觉世家势大之时,皇位不稳受制于人皆令他心神不宁。冬日的某一天,他烦乱地看着折子,她又在旁边无所事事。不知怎的,她忽而注意到他案头的手炉,那手炉是父皇在世时给他的,他便一直在用,用了多年,不免有些发旧。

她立在他身边笑说:“这手炉旧了,哥哥刚给臣妾送来只新的,以象牙制,臣妾喜欢得很,明天给陛下拿来!”

口吻明快,在他心底一刺。他立时想到的是,父皇在位的最后几年,因为身体不济,政务难免松懈。番邦有所察觉,不臣之心渐起,已连续几载不曾进贡过象牙,宫中也已少见象牙制物。

这样的东西,她说有也就有了,不愧是世家贵女。

他于是抬头,清清冷冷地看着她:“皇后性喜奢华,但朕不喜欢。”

只这一句话,把她说得懵了。她滞在他面前,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也没有谢罪,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直到他低头继续读起奏章,吩咐宫人:“送皇后回去。”

那日之后,她再也没到他的紫宸殿闲逛过,他也再没听她抱怨过哪年的橘子不好吃。

时隔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在想,或许不该怪她。

她未必知道他案头那只手炉的来历,也未必清楚番邦的事情。家里给她送来一只象牙手炉,她就用了而已,那只手炉甚至也未必就是当年才制的,大有可能是早年得来的象牙。

而且,她说:“臣妾喜欢得很,明天给陛下拿来!”

她自己喜欢,但想拿给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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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孩子在午后一并乘马车前往皇宫,其他各府的孩子们也都是这日再回宫去,十八皇子早早就等着了。

这一行人里,他最盼着的自是楚源。旁人都是父皇以他为幌子召进来压制朝臣的,唯独楚源是他自己要的。

于是,楚源刚跟着苏家兄弟三人一道进了宫中拨给他们的院子,十八皇子那边就差了人来,说十八皇子今儿想去驯兽司喂老虎狮子,喊他同去。

楚源郁结于心,想起这货竟然要当储君就气,恨不得拿他喂老虎狮子。

旁边,苏明澈冷淡地看着他,心下恼恨他这样出风头。苏明汇看楚源脸色不太好,上前道:“你去吧,十八殿下就是贪玩一些……陪他玩便是了。”

楚源看他一眼,不禁想起苏芝的话。苏芝说得果然不错,苏明澈是素来与他不对付的,但苏明汇没那么多心思。

心下一喟,楚源道:“我这就去。”

言罢就跟着萧易差来的那宦官出了门,缓缓向驯兽司行去。

驯兽司地处皇宫西北边的偏僻处,宫中给各府孩子们安排的住处在东南边,这般一走就要穿过大半个皇宫。楚源安静无声地四下观察着,心绪愈发难言。

这一世,不仅十八皇子萧易这个“熟人”还在,皇宫也与他记忆中如初一辙。就连宫人们的装束制式都没变,一如他在位时一样。

唯一变了的,就是他不再是这皇宫的主人了,也不再会是这皇宫的主人了。

又迈过一道宫门,草料的味道扑面而来,楚源举目望去,是驯兽司了。驯兽司的第一进院子是养马的地方,草料味挥之不去。

萧易已坐在树上等了多时,见他到了,从树上跃下:“楚源!”

楚源看见他就头疼,还是一揖:“殿下。”

“走啊。”萧易拉住他的手就往里走,“我们喂狮子去,听十六哥说,那狮子抓猎物时凶得很,我倒还没见过!”

楚源一语不发地跟着他进去,硬着头皮陪他喂了一下午狮子。

第二天,萧易告病假,拉他去骑马。

第三日,逃课钓鱼。

拿着鱼竿坐到湖边,萧易一甩干就入了定,全神贯注地等鱼上钩。楚源在旁边如坐针毡,总觉得这般看他钓鱼,看着看着就能看到皇朝覆灭。

“殿下……”他终是一喟,“殿下都三日没读书了,过年还玩了一个月。再玩下去,只怕功课要跟不上了。”

顿了顿声,他语重心长地劝道:“我陪殿下去写功课吧。”

嗯?

萧易眉心微跳,暂时未动。思绪在心中转了一圈,他发觉自己可能失了算,这人似乎与他想得不一样,投壶技艺虽精湛但未必爱玩。

萧易想了想,看向他,酝酿起几许骄纵,口吻不善:“你怎么跟那些老学究一样?这最烦人了,我就不爱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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