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绫云过得既安逸又紧张。风和日丽的中午,绫云搀着干妈带上妞妞去街上闲逛。平时大妈们热舞的几处场地空空如也,街道上少有行人,只在公园溜一圈便回家。绫云关上里屋门,拿出农大函授班预考复习资料看起来。董姨不打扰她,独自在客厅看电视。晚上董姨睡得早,绫云安排干妈睡下,便出来把客厅做书房。难得有这样的清静时间,绫云计算考期临近,需复习的资料却厚厚一沓,心里不免着急,便全身心投入复习中。当然会有问题,便汇总记录到一页白纸上,连续两个晚上国庆打来电话,便抓住时机请教,竟顾不得谈说其它。国庆虽说函大就要毕业,无奈绫云的问题往往刁钻古怪,且刨根问底,有时竟被她难住,于是绫云便想起月玲。她曾试着给月玲打电话拜年,却只回应“此电话无法接通。”
初二这天,董姨对绫云唠叨,催促她回家看老爹,说自己“高兴了知足了,别让你老爹小侄再等了,早去早回……”绫云开始收拾行装。年前已给老爹和小宝买好礼物,给嫂子也买一身新款春装,再加上董姨做的年糕,从商店买下的名特食品,看来会装满一个行李箱。董姨帮绫云整理东西,不时轻轻叹气。绫云归乡心切,心里兴奋却不敢流露,她看出董姨内心的不快,想到自己以后总要离开这里,干妈的心会多凄凉多难过。便柔声安慰说:“干妈,我很快会回来。大强等着回家看媳妇,我回来替他管店……那店离这里四站地,我还是住这儿,给您作伴。”
绫云的手机忽然响起,只当是国庆,大概车票已买好……绫云拿起手机接听,却不由吃一惊:来电话的不是国庆,而是大强,他不是在店里,竟是在回家的火车上。大强先是焦灼地倾诉爹娘发病住院,接着便是急迫的请求,那语气居然像哀声求告:“你快去店里吧……我跟老杨头交代过了,让他晚上守店,店里业务你全权负责,重要客户有登记,在桌子上抽屉里……”绫云愣愣听着,没来得及回应,大强便以“拜托”、“谢谢”结束了通话。
绫云关掉手机,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长长地叹口气。
董姨听出情况有变,急问:“怎么了?国庆……出了啥情况?”
绫云苦笑笑:“干妈,不是国庆,是大强。他爹娘突然生病住院,很危险,慌慌张张回家了,来电话让我替他照管店里……”
董姨恍然明白,生气地嘟囔:“这个大强,什么爹娘生病,八成急着回家瞧媳妇吧?把店硬塞给你,还不是看你好说话!”走到绫云身边坐下,抓起她的手,“如今这年轻人,有多少像绫云哟?这咋办,正准备回家看老爹呢?”
绫云摇头说:“干妈,这不怪大强,我答应过他,看来他爹妈真的病了,说是食物中毒,上吐下泻,高烧不退……都年纪大了,怎能不担心。我只好晚些日子再回家吧。”
绫云给国庆拨通电话。国庆果然已买好回家的车票,而且给纱厂罗总请过假,得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失望地跺脚,不免责怪大强。绫云故意赌气说:“你既然想家,就自个回去呗!”国庆说:“别逗了。明天一早,我陪你去大强店里。”
初三这天,国庆早早赶到董姨家。绫云穿好外衣,提个手包,又随手塞几个羊肉馅大包子,和国庆搭上去东郊农贸市场的公交车。
场区只有很少门店营业,零星有鞭炮声响起。两人穿过一排排双层小楼,绫云瞪大眼睛数点店前牌号,“东三排二号,就在前面。”她远远看见那个挂着“自强香油坊”牌匾的小店,拉着国庆小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