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系列消息满堂全都知晓。作为村中为数不多的年轻预备党员,满堂心中充满迷茫。白顺发曾来过医院,提来礼品看望来福,还带来于清镇长的问候,并告诉满堂,于镇长跟关心他器重他,让他做好党员提前转正并担任副村长的准备,还要他通知妹妹绫云,抓紧去镇开发公司办公室报到,从此她将成为吃官饭的正式工作人员……当然,所有这些必须以带头拥护镇政府重大决策为前提。聪明的满堂懂得于镇长的意图。这些消息如同父亲病重住院、自己夫妻反目一样,决不能向妹妹透露一丝半缕。连续有绫云的朋友来,先是国庆和月玲,继而是记者小张。满堂把绫云的电话告诉了他们,但特别叮嘱他们对绫云只报平安。只是,春节眼看到了,妹妹思乡心切,必定回家过年,倘为这些事情吵闹起来,大病初愈的父亲会重新陷入痛苦纠结。
满来福出院,满堂雇辆面包车拉上他回家来。来福被儿子搀扶着走进家门,立即对院落的冷清和荒凉感到惊讶。不见儿媳雪芬迎出来,也不见日思夜想的小孙子喊着爷爷扑上来,院里胡乱堆放着小山似的苞米秸秆,堂屋里满地没剥皮的苞米锤子,地上长满枯黄的杂草……老汉敏感地发现了问题:雪芬和孩子呢?先后在大屯卫生院和县医院住一个多月,雪芬只在刚住院时去看他一次,往后再没见人,还以为她在家忙活呢,家里怎么乱成这个样子?
来福满腹狐疑,他想到了最坏的方面,问儿子:“你跟雪芬闹意见了?为我这病吧?我说过,不去住院,吃点药凑合着能挺过来。花这么多钱,往后这日子更难哩!”
满堂说:“爹只安心养病,甭多问。”便收拾屋子,让老爹住堂屋里间,来福说啥不同意,坚持住自己的独间小屋,又着急地催促:“眼看过年了,快接雪芬娘俩回家来……我好想小宝。往后日子咋过法,你俩好好商量,别吵架拌嘴的!”
满堂气呼呼地说:“爹,你甭管这么多……啥时候她在娘家住烦了,自己会回来!”
白顺发又来了,向来福老汉打个招呼,便把满堂扯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嘀咕一阵。白顺发喷着吐沫星子说个不停,满堂只哼哼哈哈,不时皱起眉头冷冷一笑。顺发临走,再三叮嘱满堂:“放灵活点!啥时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咱只有听吆喝的份,何况这是好事!当副村长这事,你抓紧考虑,给我当助手,咱们有福同享,有啥好处我不会吃独食……当下,要紧让绫云快回来,马上去镇政府上班,机会难得,别耽误一辈子的前程哟!”
满堂默默忙碌,把满院苞米秸搬到院门外堆放成垛,把堂屋地下的苞米收拾到里屋,然后着手清除院里的杂草。南墙棚屋空着,满堂想起寄养在邻家的黑驴,便牵回家来,拌上草料。满堂一边忙活,脑子里翻腾着白顺发说的话,无非是重弹上次见面那些老调,心里暗忖:不经村民选举,不明不白的副村长算个啥哩?安排绫云上班是于清的诱饵,让绫云带头交出土地合同是真。满堂深深知道,妹妹外出打工只是一时赌气,听话音一心上农大函授班,当农业科技推广员,这几十亩地她无时无刻不牵挂这呢!这事若告诉她,只怕她会闹破天……满堂想着,脑子里如一团乱麻,没别的好办法,家里这些事只有继续瞒着绫云,挨一天算一天,车到山前必有路……等绫云春节回家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