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云问:“没听说谁是他俩的介绍人,想出这馊主意!”
来福说:“你嫂子嘛!倩云妈是她堂姑。除了你嫂子,谁说话倩云妈也不会听。”说着,忽又觉得女儿的说法不妥,“怎说是馊主意?成人之美,是好事。”稍停又说,“你嫂子说,她去娘家住几天,设法给你找个好对象。”
“她给我找对象?”绫云哼一声,“我不稀罕!她成人之美?当初青枝姨和你多好的事,她却反对,我……”绫云几乎说出自己喜欢大强,话到嘴边又咽下。
“孩子,过去的事别再提起!你的事,我跟你哥和雪芬都说过,他们不会忘记。凡事想开些。看我现在,不是挺好嘛?若有可能,我还想把诊所开起来。”
父亲提上马扎走了,绫云起身送他,心里在想着:“是她,果然是她……她成全了白倩云,却拆散了我和大强!她竟然胳膊肘子朝外扭,是图个啥哩?”
绫云早早在厢屋床上躺下来,久久不能入睡,两眼直瞪瞪的望着昏暗的屋顶。绫云在想着嫂子,她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刚才送老父亲离家,他那腰身微曲步履蹒跚的样子,让绫云觉得好可怜。几年前自己也曾受嫂子鼓动,一起抵制父亲再婚,老人当时的心境会是多么痛苦?不到六十岁的人,竟显得如此苍老。晚年孤凄的父亲,只把女儿当作活在世上的精神支柱,他内心深藏着忧伤。绫云喃喃自语:我跟着嫂子做了啥事?傻事,丧良心的傻事——自己避免了与继母可能的纠葛,而结局却是青枝姨离世、父亲过早地衰老颓唐,想起来便有难以消解的自责,那是一种沉重的负罪感……绫云的眼里涌上痛悔的泪水。那场悲剧的唯一受益者大概是嫂子雪芬,她如愿以偿地嫁给哥哥,进门便成了满家的当家人,如今自由自在逍遥快活。绫云现在断定:柳婶一向讨厌嫂子,不完全出于私人成见,嫂子平素的花言巧语背后掩藏着自私**猾,自己竟浑然不觉……现在对这个人应该重新认识了。
绫云想起几件往事。
“嫂子,女人一定要嫁人吗?”一次晚饭后,绫云悄悄问雪芬。雪芬回答:“不一定,女人结了婚就像鸟关进笼子。单身女人多自由,现在大城市时兴独身,三十多岁不结婚的姑娘多了。”一旁的老爹摇头,颇不以为然地说:“女大当嫁嘛!”绫云茫然地看看爹,又看看雪芬。她平时信服人俏嘴巧的嫂子,可觉得嫂子这话说得不实在:她十八九岁就谈恋爱,跟哥哥订婚时才二十岁,天天缠着满堂催促结婚。在这个家里,嫂子处处舒心心如意,她掌管着这个家,哥哥啥事都跟她商量。从打怀上小宝,哥哥舍不得她干重活,一天到晚腆个大肚子,走街串门跟街坊邻居说说笑笑,在家腻烦了,便跟哥哥的大卡车去县城省城逛几天,后来有了小宝更是扬眉吐气……关在笼子里的鸟哪有这样自在哩?
嫂子还是个假正经,嘴上说没男人的女人更快活,她却离开哥哥三五天就受不了。哥哥在外头必须天天给她打电话;每逢哥哥快回家时,便早早抱着孩子到村头去接,晚上必定早早关门睡觉,准着呢!有几次绫云回家晚些,听堂屋里传出嫂子哼哼唧唧的声音,觉得好奇,便透过窗玻璃偷偷瞧看,见嫂子雪白的光身一丝不挂,缠饶着哥哥,迫不及待地撕扯哥的衣服……这让少女绫云羞得脸红心跳。同样是女人,现在妹妹大了,做嫂子的咋就不体谅妹妹的心事?绫云默默想着:嫂子这样不通人情,变着法阻挡我恋爱嫁人,难道真像柳婶说的,把我当便宜劳力留在家?有道理……倘我出嫁,她怎能这样逍遥自在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