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救护车赶到,将华叔送往附近的陈笃生医院。陈笃生医院内的国立脑神经中心非常有名,接诊了岛内绝大多数神经系统疾病的门诊和住院患者,尤其擅长脑部中风的治疗。总理夫人柯玉芝两次中风都选择了这家医院。
在医院急症诊断中心打了急救针,做完脑部检查后,已经午夜了。
送进病房后,主治的邱恒德医生对阿浩和强叔等人安慰道:“幸亏抢救及时,老人家捡了一条命!现在从片子看来,病人脑部出血量较少,我们先采取保守疗法,不用开刀。以我经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正常的话留院观察几周后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老天保佑,谢谢、谢谢邱医生!”
“你们哪位是家属,再将详细发病过程和病人的生活习惯、过往病史给我来说一下?”
阿浩将刚才喝酒发病过程详细描述起来,“你们这些家属也真过分!明知道老人家高血压,还让他这么喝酒,这不是明看着他去送死吗?记住,以后绝对不能再让老人家喝酒了!”听到一半,邱恒德医生很生气。
边上的强叔一脸的尴尬,酒早醒了,满额头的汗。曾经的带头大哥像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低着头被医生骂,很可爱的样子,边上的唐一凡想笑。
“来,继续说。”
听到唐一凡抢救那一段,邱恒德医生打断道:“那个大陆小伙子人在哪里?”
“就是我。”唐一凡站了出来。
“小伙子,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我们医生还没到,你就敢动手?万一把人给弄断气了呢?你有行医执照吗,乱动手的话,如果造成严重后果,按照新家坡法律可是要坐牢的!”
邱恒德医生的话把唐一凡吓得气都不敢出了。
“邱医生,你可不能这么说阿唐!阿唐用针那么弄几下后,阿华就醒了,后面还能说话,肯定有效果!”强叔插话道。
邱恒德医生笑了:“你们都要感谢这位大陆小伙子,如果没有他出手,估计老人家现在至少是瘫痪或者半身不遂了!”
阿浩好奇道:“这个针刺对中风病人真有那么好效果啊?”
邱恒德医生微笑道:“西医上没这种说法,我曾去大陆进修过一段时间的中医,大陆民间确实有这种传统的急救偏方,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效,所以我也不一定推荐这种做法。我的理解是中风后立即用针头扎手指头,十个手指头一一扎到,排出少量血液,可以改善微循环,恢复大脑供氧,从而减轻脑溢血病情。”
“小伙子,之前你那么做,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万一病人病情加剧的话,你不是要被家属所责怪?有没有考虑过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我还真没想那么多……”
“小伙子,其实你的每一个临时急救步骤,我个人认为都是正确的。你以前学过?”邱恒德医生疑惑道。
唐一凡简单解释了一下,原来他的外公叫郑景榕,是老家东仓乡有名的一名老中医,善于治疗中风等疾病。小时候唐一凡曾亲眼目睹过外公抢救中风病人,乡下特别过年过节喝酒时间段是高发期,外公经常忙得团团转,让唐一凡印象深刻。前世,唐一凡也曾小试牛刀,很有效果。
“嗯,怪不得!不过,小伙子我劝你一句,下次你在国外还是要谨慎出手,如果弄得好,像今天这样则皆大欢喜。如果弄不好,很麻烦的!”
邱恒德医生是个过来人,很善良,他见过不少偏方引起的纠纷。
“邱医生,你说哪里去了,就算没弄好,我们也绝对不会怪阿唐的,他今天是大功臣!”强叔大声道。
“安哥,你以后也少喝点酒!不然也是跟你这位老朋友一样的结果,年纪大了,千万注意身体!”邱恒德医生笑道。(安哥在新家坡是大叔uncle的意思。)
从医院出来后,强叔一定要开着自己的大奔驰亲自送唐一凡回去樟树村。上车后,唐一凡才想起一件事来,柳若尘曾约了他一起去看电影,刚才突发状况后,他完全忘了。
“强叔,能借你大哥大用一下吗?”
“没问题,你自己拿!”
唐一凡抓起砖头一般的摩托罗拉大哥大拨打了柳若尘的传呼。
“这么晚了,给女朋友打电话啊?”
“哈哈,不是,刚才东海岸一位老同学约我晚上看电影,后来华叔晕倒送医院,我忘了还有朋友等我……”
柳若尘的电话没有回过来,唐一凡看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估计她已经睡下了。
唐一凡注意到强哥的座驾是一辆新款的奔驰S500,笑道:“强叔,看来你的饭店生意不错啊,开大奔,用大哥大,很时尚啊!”
强叔笑了:“真没想到后半辈子还能开上一家生意这么火的饭店!早知道,当年就不卖鸦片了哈哈……”
他抽了一口雪茄问道:“阿唐,你知道我的餐厅为什么叫‘Sixteen-Chefs十六厨’吗?”
“我正想问呢,有什么典故吗?”
“我爸妈是粤州人,当年他们移民到新家坡后做的就是鸦片生意,我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十六岁那年,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抽上了第一口鸦片,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后来一发不可收,你知道吗,从十六岁那年开始,我曾十六次进进出出新家坡的监狱和戒毒所……”
车子恰好经过樟宜监狱围墙外的一段马路,强叔吐出一口烟圈,指着高墙感慨道:“那时候我在里面,隔着细密的铁围栏,一次比一次更渴望出去,却一次比一次犯下更大的错……”
“忘不了那个大年初五,我32岁,我知道警察一直在追踪我的行踪,所以干脆回家,安安静静等着母亲给自己做完一份砂煲饭。腊肠、青菜、白米饭……我头也没抬地扒着面前的饭,房间里响着叶倩文‘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的歌声,半小时后,警察冲进房门把我送进了监狱,这是我人生第16次,也是最后一次进去里面!”
说着说着,强叔有点激动,干脆把车停在边上,用力抽着雪茄,眼眶湿润了,他望着窗外夜空道:“那一次,我瞟见年过八十的老母亲伤心地偷偷拿手抹眼泪,刹那间,我心碎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第一次在警察和母亲面前落泪了!我发誓我要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有稳定的工作,而不是继续做一个混吃等死、不断让母亲伤心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