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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然未曾想到,居然会撞见那样一幕。刹那间,胸腔里充满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或者更加形象些,惊吓。
从乡村长大,见过的事物毕竟要少了许多。自然,某些影像,视觉冲击的效果会更加剧烈。她甚至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满腹的是怪异,或是反感
只是突然定住,看着大树低下争吵纠缠,却突然激吻的人,惊得无法移动脚步。
直到身边的人,疑惑出声,“怎么?看呆了?莫然,如今才知道,你骨子里居然是个腐女,真让我大开眼界。”
莫然徐徐偏头,睨一眼,“别瞎说…”停顿间却不自觉低喃,“只是,他怎么…真的…”
话却悉数进了它耳,易离眉间深皱,沉默片刻,如星月般的眸视上她,“你是说,叶远?
难不成你对他有兴趣?不过,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他并不简单,似乎哪种性别都不排斥。”他停下,眯眼,又触及那道缠绵的身影,淡淡继续,“他身边的男人,是我们班的。”
惊吓,莫然思前想后,只找到了如此一个词来形容。果真,人不可貌相,一向不大认同的话,如今她信了。
这样的事,以往不是没听说过,可如此近距离接触,便真的只是第一次罢了。
突然就想起那晚的事,起初,还因为自己语气并不友好,再见时还有些尴尬。
如今,目睹了这般情形,再忆起叶远当时温和‘真诚’的态度,反差,绝不仅仅能用大来形容,猛然,腹腔翻涌起一股恶寒,升至喉口,嫌腻反胃,她费力按压住才未曾显露,只拽了身边的人,淡淡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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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见到叶远,便总会想起那天的一幕,但或许真是有了偏见,她并不想掩饰,说起话总超不过2句,即便有什么问题,也只是托了其他人问,对于他温润和煦的表现,更是丝毫不过敏。
其实,她也知道,仅凭那件事便断定一个人的人品,着实不公,却终究无法分清,更或者完全不在乎,懒得再去探索,有些东西先入为主,便很难再改变。
人性如此。
偶尔跟母亲打电话时,这边发生的事大多都会悉数道出,至于江跃天的态度,一开始本想隐瞒着,不想令她伤心,几番思考后,却还是说了出来,毕竟,伤口若不查清楚对症下药,而是蒙上纱布,无异于掩耳盗铃,伤口只会悄悄溃烂,蔓延直至无力补救。
那些过往的事,自己并不懂,无需自作主张,内心的苦楚伤痛,唯有当事人清楚明白,再如何有着慧眼的人,也无法看透。
好在,或许因为深知了解,早已料及,母亲的语气里并无异样,反倒是听了傅云的态度,话语里,明显的低落愧疚,也许这便是她提起让母亲过来看看时,她言辞有些退缩的原因吧。
很多事,过了许久,其实,早便不在乎对方是否原谅,迟迟过不去的,是横杵在心底的坎,唯独,自己想清楚才能度过。
如母亲那般淡如素菊的人,莫然始终相信,终有一天,会突破那道打不开的枷锁。
亲情,便是可以将一切击破的信念。
她也忘了又是多久没再见过,那个人似乎真正的,从她生活中淡淡退场,甚至连存留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没想,再接触竟是从舍友嘴里听到,她们并不知道她与他的关系,只是爱八卦,而恰恰,江宸晔却也是值得一提的人物,交谈间便提起了。
几个人的闲谈,她极力维持淡然,心里却掀起不小涟漪。
那日,他还与那个叫宋忆朵的女子亲密携手,如今便才过可多久,话题中心人物,突然变换。
还是一个不温不火的二线明星,如此看来,他的涉猎竟如此广泛,商业圈,娱乐圈,随意‘横扫’。
只是,那个叫申惠惠的女明星,几年来虽说一直未红,资源却从来不差,便是因此,众人皆知,金主包养的名号,早被坐了实。
他又是如何接触上的?或者,事实上那个所谓的金主……
心猛地一揪,如同被狠狠扯紧拧了无数圈,透不过气的难受,痛苦封闭得无法呼吸。
可陡然清醒,低低咒骂,他的私生活,与自己何干?这般的年龄,恐怕没有女朋友才是不正常吧。
他不过是她的舅舅,甚至,连话也不曾多说,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对于他的生活评头论足,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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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空气混浊阴冷,莫然抬头,扫了眼周围的人,蹲着,站着,或是靠在墙角,男男女女围坐一团,甚至衣裳不整。
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人此刻,都被冰冷,刺骨的手铐束缚。
她嫌恶的挪开些,稍稍与那些人堆远离,手不自觉的垂下,却不能舒展,眸凝视环在手上坚硬的铁圈,无奈苦笑。
怎么就沦落到这般地步,她实在不知,也许真的,是运气不大好罢,如此难得一遇,‘千载难逢’的‘好事’竟生生给碰上。
有嘴难辨,仅凭一面之词,根本无用。莫然蜷着身子,脚步缓慢移动,靠在铁栏边,将将蹲下。
不过是为了完成老师给布置的课题,调查底层社会居民的生活,却居然调查到了这种地方。
她想着图个新鲜,只知,生活在硝烟喧闹里的那类人,便是了,上网查到那种交易最易发生的场所,偷偷潜入,缩在角落,看着一对对进来的男女搂搂抱抱,抑或还未进门已忍不住欲望,激烈痴缠。
直直面对这般糜烂的场面,她是有过心理准备的,却没想会到了这种程度,心里翻滚起一股恶心,别开眼,却已萌生退缩之意,握紧手机四处扫了几眼,人已都进了屋内,才缓缓挪出来,倚靠着墙壁,准备出去。
却才走了不过几步,便被一声喝令叫停。
她一愣,明了话里的意思,暗里叫苦不迭,微微转身想要辩驳,话未说完,又被生硬的言辞吓回去,只能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身着便衣的警察,将冰凉的手铐扣在自己手上,无比哀怨,脸甚至可耻的红了。
想抬了手,用凉凉的掌心化去燥红,别扭抬手,视线触及手间的束缚,又怂然收了回去,低低咒骂,这般不镇定的模样,必会被认为是心虚,如此看来,至少暂时,这集团□□的名头,怕是是摘不下来了,她敛下神色,重重喘气,天降横祸,莫过于此。
房内半裸,抑或衣裳凌乱的男女,缓慢在严声厉色之下,鱼贯而出。她别开眼,羞于那般,却终是逃不过,和着一群人,锁进了黑暗的车厢,身后还有几个记者跟拍,这般的场景,以往是有在电视里目睹过的,如此看来,自己只是很不巧的卷入了谋划已久的扫黄计划里,深陷囹圄。
到了警察局,身上的手机也被没收了去,她只是暗自祈祷,里头的资料不要被销毁。
审问之时,急急想要辩驳,只是单单自己的只言片语,终究无力让人相信,才说了自己的目的,被一圈仇视的眼神包围时,她极力维持镇定,却被告知证据不够充分,等待审查,脸一下愁云覆盖,只能望天,希望能查明真相。
陆续有些家人来想要保释,她只是冷眼看着,不知这些人是如何得知的,里头自然不乏些来吵吵闹闹的妇孺之辈,无非是自己的丈夫出去偷吃,失了颜面,对于出轨的事更是极为不耻的,但,吵闹完便走,嚷着要离婚,自是又孤身走了,压根不会愿意出钱赎人。
也有几人被保释走了,家里人拿了钱,唯唯诺诺接连做出保证。莫然淡淡看着,翘起唇角,冷笑,这样的,恐怕只会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
不过,与她无关。
此刻她满腔的,唯有期待那些警察早些查清楚,早些离开这冰冷混浊的牢笼。
突然有人叫她时,莫然正陷入沉思,空了几秒才反应,缓缓站起。
“出来吧。”依旧冷淡的声音。
她只是低头顺从,心里暗暗猜测是否已经查清,果然,出了门束缚便被卸下,压着的重石不见,想法愈发肯定。
抬头那刻,背对着的身影,笔直,弥漫沉稳惑人的气息生生撞入,猛地将她平静了些的心,再次击破。
莫然想,究竟是何时,这样的背影,已深深刻在了自己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