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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推门进去的时候,杨田氏正死死地抱着女儿和拉链背包,躲在墙角。
前者是她的命,后者是侄子的命。
杨田氏始终记得,杨浩曾说过,任何时候这个背包都不能丢,里面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宝贝。所以锦衣公子和他家仆从几次想要夺去,她都死死抱着没松手。
而今有人推门前来,要用强抢夺吗?
还有,三郎怎么样了?
自打看到杨浩被五花大绑抓走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紧紧揪着。
那些人说三郎谋害他家“大公子”,她也亲眼看到三郎将布衣公子扑进水里,但自始至终不相信杨浩会害人。
但任由她怎么解释,那些人就是不相信,她眼睁睁地看着杨浩被人绑走,大黄狗被抽了鞭子。也许因为她们是妇孺,所以免于拳脚相加,只是被这么关着。
三郎怎么样了?
杨田氏最担心的始终是侄子,那是自家母女俩的恩人、亲人和希望。
可这会却得不到丝毫消息,唯一能做的就是护好这个特别的背包。
自己虽然单薄柔弱,但还有大黄狗并肩作战,这是一条忠犬,先前为了护着主人还挨了一鞭子,背上血痕仍旧清晰可见。
杨田氏想要伸手去安抚大黄狗,却不想它却兴冲冲地奔向门口,不断吠叫着,似乎很开心。
这是?
吱呀之声,看到杨浩推门而入,大黄狗兴奋地扑了上去,杨田氏见状,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
“婶娘,让你担心了。”
杨浩劝慰了很久,杨田氏才渐渐止住了泪水,轻声道:“三郎,没事了?”
“没事了,已经解释清楚,我是为了救人。”
“大公子没事?”
“大娘…公子安然无恙。”杨浩讪笑道:“让您担惊受怕了,是侄儿的不是。”
“你没事就好。”杨田氏将背包递给杨浩,破涕为笑道:“三郎,他们想要这个背囊,我死活都没给。”
“多谢婶娘。”
这里面可都是安身立命的东西,万一被沈放那个鲁莽的家伙糟蹋了,绝对追悔莫及。杨浩有些后怕,幸好婶娘保护坚决。
大黄狗也亲切地蹭了上来,杨浩看到狗背上的鞭痕血迹,不由愤然怒道:“沈放,你大爷的!”
“骂谁呢?”
话音落地,沈放恰好站在门口,冷着一张脸,身后跟着个手提食盒的仆从。
“谁抽的我家大黄,就是在骂谁。”
“你…”
“怎么着?沈公子,莫非是你?”杨浩嬉笑着反问一句,顿时让沈放为之语塞。
杨田氏赶忙劝阻道:“三郎,不能对沈公子无礼。”
“好!”杨浩点头道:“沈公子前来,有何贵干?”
沈放翻个白眼,悻悻道:“已经搞清楚了,你的确是为了救我阿姐,我错怪你了,特来道歉并道谢。”
阿姐?不是位公子吗?杨田氏有些糊涂。
“道谢就不必了,毕竟你也算救我过,两相抵消便是。至于道歉嘛,你绑了我好几个时辰,一身湿衣服都焐干了,还不知会不会染风寒…”
杨浩似笑非笑道:“还有啊,让我婶娘与妹妹担心许久……我家大黄也是救令姐的功臣,结果莫名其妙被抽了一鞭子,不知沈公子打算如何表达歉意呢?”
“是我误会了,抱歉啊!”沈放到底是公子哥出身,即便理亏,但这道歉也不那么心甘情愿,勉强笑道:“你们也都饿了吧,我让厨下准备了饭食。”
仆从很有眼力见,立即打开食盒,除了面饼白粥之外,竟然见到了肉食和绿菜,看来沈公子蛮有诚意嘛!
杨浩本也没打算多计较什么,正准备握手言和,就此谅解。
不想不等开口,沈放又摸出个布包,沉声道:“还有,这里面是三十两银子,携带方便,需用时兑成铜钱即可,也算…略表心意。”
杨田氏瞧见不由吃了一惊,按官价三十两银子就是三十贯钱,私下里或许能兑换更多铜钱。
一家子劳作几年,也未必能攒下这么多钱。这位沈公子出手真是太阔绰,这份谢礼真是太厚重了。
不想杨浩却不喜反怒,皱眉道:“沈公子,我们只是点小恩怨,你不愿道歉致谢也就算了,何必这般……你这不是害我吗?”
……
入夜掌灯时分,通常鲜少有客登门,但京西经略判官尹洙却登门求见。
夤夜到访,必有要事,宣抚京西的白发老者不敢怠慢,当即命人将其请入厅中。
“外公,我暂且回避。”女娇娥施然一礼,退出厅去,但并未走远,而是在后堂静听着。
不过片刻,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便快步而来,官帽上的两个长翅随着脚步抖个不停。
“尹洙见过李公。”
老者客气道:“尹判官免礼,不知夤夜到访所为何事?”
尹洙欠身道:“听闻贵府沈公子和沈娘子今日施粥遇袭,下官不放心,前来探望,不知公子与小娘子可都安然?”
“幸得义士相助,无碍!”
尹洙问道:“可有查到动手的是何方歹人?是否需要下官相助。”
“不必了。”白发老者摆手道:“已经有线索了。”
“哦?”尹洙没料到如此迅速,讶然道:“是何方歹人?”
“弥勒教。”
“啊?”听到这几个字眼,尹洙心中又是一震,惊道:“确定是弥勒教的歹人?”
“**不离十。”白发老者随即将来龙去脉道来,不过隐去一些细节,比如杨浩相救女娇娥的经过,以及沈放误会,绑了杨浩等等。与此同时,杨浩的形象也从一个登徒少年,变成了一个见义勇为的义士。
“原来如此!”
尹洙后怕道:“没想到无意间竟牵出这么大一桩阴谋来,弥勒教这是意图不轨啊,须得尽快奏报朝廷……”
言及此处,尹洙脑中思绪一闪,抬头看着白发老者,讪笑道:“想必李公已经上奏了吧?”
“嗯,奏疏已经送出去了。”
“那就好。”
“尹判官,你当务之急是安置好灾民,不生乱子,不让弥勒教再有机可趁便是。”白发老者道:“其他的,等候朝廷的旨意吧!”
“是!”尹洙点头道:“李公,实不相瞒,我也正是为此而来。”
“哦?怎么了?”
“沈家公子、娘子先行捐粮施粥,局势已经有所好转,眼下朝廷的粮食也逐渐运送而来,可以全面开始赈灾。”
尹洙叹息一声,无奈道:“可是潼关、陕州聚集的灾民太多了,一片混乱,陕州知州因决口被罢免,通判暂由下官兼着……
下官此前虽有为政履历,但只是担任参军、掌书记、主簿和税监之类的小官,从未应对过此等大场面。”
白发老者只是听着,不动声色。
尹洙续道:“赈灾之事,明日就要完全铺开,但时至此刻下官仍毫无头绪,全无章程。李公您在朝多年,为政经验丰富,故而冒昧打扰,前来请教。
对了,沈家公子、娘子聪慧绝伦,听闻捐粮施粥便是他们的主意,不知关于安置灾民,可有什么好主意。”
白发老者眉头一动,正准备说什么,沈放便匆匆而来。
人未到,声先至,远远便听到他埋怨道:“外公,我去道歉致谢了,好饭好菜地招待,还送了三十两银子,以表心意。
不曾想,那小子竟不领情,还说我是在害他,真是气死我了……呃,尹判官,您什么时候来的?”
沈放气呼呼地迈入厅中,猛一抬头瞧见在座的尹洙,顿时尴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