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营,营中吹起了号角。
中军官骑马冲到辕门外,冲不远处的白袍小将喊道,“喂,这员小将听了,我家元帅命你大帐回话。”
“谢过元帅!”白袍小将临近辕门跳下马来,军兵帮他拉过战马,中军官带他直奔帅帐。
大营内,白袍小将边走边看。但见大旗招展,战马齐并,帐篷齐整,一望无边。队伍操练的操练,演习的演习,煞是忙碌。
走了一阵,白袍小将忍不住驻足观看。
“小将军,请吧!”中军官道。
“要不说是大唐呢,厉害!”白袍小将伸出大拇指,对中军官道。
中军官乜了他一眼,催道:“走吧!”
又穿过一道寨门后,白袍小将随中军来到帅营。
白袍小将举目望去,只见由辕门到帅帐一百彪形大汉的校刀手一脸肃穆。刀刃对刀刃,枪尖对枪尖,恰成一条刀枪森严的胡同。中军官手一摆,“请!”白袍小将对此倒也不怵,似见过世面一般,头一昂,大踏步穿过刀丛,一直来到帅帐之外。
帅帐内,中军禀报,“启禀元帅,白袍小将带到!”
薛仁贵:“进帐说话!”
白袍小将被带进帐内。进帐后,左右巡视,只见站满了大小将军,一个个威严肃穆,仪表不凡。中央看去,帅案上摆着令箭令旗,笔墨纸砚。薛仁贵三绺美髯,端坐在帅案后,头顶帅字金盔,身披绣花战袍,仪态威凛。
薛仁贵一见来人,心中一动,仿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由不得身形前倾,紧绷的脸变得松弛了许多。以此同时,白袍小将的目光也停在了薛仁贵的脸上。
继而,薛仁贵问道:“这位小将,姓字名谁?仙乡何处,何事欲见本帅?”
白袍小将深施一礼,“老人家,能否大胆问一句,您是……”
薛仁贵:“老夫乃大唐元帅,姓薛名礼,字仁贵的便是。”
“哎呀,原来您就是我爹爹呀!爹爹在上,请受不孝孩儿一拜!”白袍小将说着,便趴在地上,行父子大礼。
众人无不莫名其妙。
薛仁贵也有些懵了,“慢着,这位小将,老夫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见面就叫爹爹,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又叫了一声:“爹爹!孩儿没有喊错,您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您,因为咱们还没有见过面呢,哦,不是没见过面,是我长大以后咱还没见过面。我就是您六年前失落的儿子,您的儿子,薛丁山呐!”
薛仁贵腾地站了起来,手扶帅案仔细观看,“什么?你是我的儿子薛丁山?你抬起头来,我仔细看看……”
薛丁山眼中噙满泪水,仰起头来:“爹,您老好好看看,我是不是丁山?我屁股上还有那颗葫芦型的朱砂痣呢!”
薛仁贵一屁股跌回到椅子上,眼中泪水转瞬奔流出来,再望见薛丁山不禁仰天高叫了一声,“丁山呐,我的儿呀!”
事情还得回到六年前。
六年前的夏天,一大早,天子李世民临朝那天。卫戍京师的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伏首于地,启奏道:“陛下在上,臣薛仁贵今有一事相奏。臣随大唐东征十二载。家有妻柳氏,苦守寒窑候臣衣锦荣归,夫妻相会。臣自别家乡,也有一十三年。到今日臣在朝中,封官受禄,不知妻在寒窑如何度日。今东征已归,天下太平。望陛下准许臣回趟山西老家,私行查访,好将贱内接至京城,随臣同享荣华。”
李世民沉吟片刻,道:“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糟糠之妻不下堂,将军真传世之伟丈夫也!既如此,薛爱卿,你对我大唐功劳浩大,朕加封你为平辽王之爵,并掌管山西全境的兵马大元帅。你不必再在长安随驾了,借此时机,正可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程王兄!”
“老臣在!”程咬金跨班而出。
李世民:“程王兄,朕命你赴山西绛州龙门县督工,由朝廷拨点银两,起造平辽王府。王府完工,回朝缴旨!”
“臣,领旨!”程咬金跪下。
薛仁贵也跪下,“谢万岁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路上,薛仁贵实在是风光了一场。不说离开之时,京城百官排队相送,就是一路上州府百官跪地迎接,齐声道“恭迎平辽王!”的情景,也让他深切感到“马头渐入扬州郡,为报时人洗眼看”的不同,不由得感慨自己当年做长工时的酸楚,同时也为自己在家中的那位糟糠之妻的眼光而钦佩,当年要不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的柳英环催他报名参军,今日他哪里来得这等荣耀?
这一日,薛仁贵离了绛州府,直奔龙门县地界而来,望着身后依旧跪倒的那一大片官员豪绅,薛仁贵感慨地对周青说,“周贤弟,想当初,我俩投军之时,是何等寒酸凄苦,这十余年后身为王爵,文武俱迎,百官相送又是何等的风光!想人这一世,颠来倒去,真个是人生由命非由他呀!”
周青:“大哥所言极是,不过依你大哥的文才武略,这一番光景也是凭了本事得来的。”
“贤弟,我等如此风光而归,不知你那嫂嫂在那破窑之中是过的怎样的日子,是否改嫁他人,如今一别一十三年,怕她也快认不出我了。待我二人先私行查访查访,看看家中有无什么变化没有,你让随行皆先回衙署,稍带休息休息,我俩简装回乡。”
周青:“就依大哥所言。”
进入龙门县后,俩人来到老家大王庄。
远远望去山高隐隐,树木森森,一条小河蜿蜒地从村边而过,曲折而去。
薛仁贵带领周青与两个军仆骑马来至庄外一处山坡上,忽听得前面一群大雁飞起,薛仁贵提马上前看去,只见山脚下,湖泊之中,芦苇旺盛,三两个渔人正在撒网捕鱼。
薛仁贵叹了口气,对周青说:“想不到你我出去一十三载,面前这光景还依然犹在呀!”
“小时候我们常光屁股在这里打水仗,现在都是胡子一大把的人了,大哥,真是时光如梭呀!”周青也感慨道。
薛仁贵默默地:“时光如梭,逝者如斯……唉,快呀!”
周青:“大哥,你看!”
薛仁贵顺着周青的眼光看去,只见半山腰处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身穿青色短袄,白布短裤,手拿条竹箭,正射向芦苇丛中,一群鸿雁应声在空中飞舞,小男孩向身前左边取弓,右边取箭,弯弓搭箭对着飞雁一箭射去,一只雁应声掉下,小男孩又射出一支箭,又一支雁翻滚落下。
薛仁贵:“此子本事甚高,真如本帅年少时一样呀!但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有工夫我们倒应该收下他,教习武艺,将来必有大用呀!”。
二人话音刚落,猛听得一声虎啸,山上林中窜来一只斑斓猛虎,咆哮着扑向小孩儿。薛仁贵大叫一声“不好'”挽弓搭箭一箭射向猛虎,正中猛虎的腮帮子上,猛虎吼叫一声,扑向小孩。小孩儿一闪身,躲过猛虎,但脚下一滑,跌倒在地,猛虎掉过身来,再次扑向小孩儿。这时,薛仁贵又射出一箭,可没想到的是,那小孩儿竟然一个跟头跳起来,挥拳向猛虎打去。而那支箭,正好射中小孩的脖子。
那猛虎张开血盆大口,衔着小孩,几个跳跃,隐入林中。
一看此景,薛仁贵忙与周青追出林子,一看,那老虎已经窜过山涧,跑得远到对面的山梁了。
“追!”薛仁贵跳上马,两人奔对面山梁追去。
那老虎见他们追来,迅速钻入丛林之中,无影无踪了。
太阳西沉。
薛仁贵疲惫地坐在马鞍上,望着浓荫密布的森林,无可奈何地道:“这便如何是好?我想救他却没救成,无故伤人性命,倘若有人来问,怎么回答人家呀!”
“大哥,你原本好意,可事已至此,叹也没用了,待我们先把嫂子认下,回头再问了谁家的孩子,打发些人去寻寻,少不得多花费些金银,赔罪便是了。”周青劝道。
“哎,又多少钱能赔得起一条命呀!嗨,这叫哪来的事呀!刚回来就落下这事,不祥不祥,这几年没准儿会有血光之灾呀!”薛仁贵摇揺头,懊丧地道。
周青:“倒也没这么沮丧吧。”
“走吧,太阳要落了。”薛仁贵无精打采的站起来。
日,山涧,浓密的森林。
那猛虎越过一架山梁,寻一僻静老树下,正欲开口饱餐,倏忽间,一把剑如闪电一般迎头飞来,直插进猛虎面门之中。那老虎跃身跳起,疼得打了几个滚后,死去了。
半空中翩然而下的是一位白发长髯的老道人,他就后来成为薛丁山师父的王禅老袓。
就在那一天,王禅老祖从虎口中救下了那个被薛仁贵射了一箭,又差点儿被老虎吞噬的小男孩。
那个小孩子有个薛仁贵给起下的名字,他叫薛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