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曾经她待过的地方!从州府大牢向下再向下的大牢,瑾州州府,只有这么一处,也只有瑾州州府大人才知道的地方。
手指尖的温度,湿度,告诉着他,曾经她经历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原来,现在的她,也是他们一点一点成就而来的。
蓝月抬头,看着顶上有模糊的一点微光的地方,刚刚,他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在送吃的进来的时候,才会将这个地牢照亮,以确保人没有挖地道逃走。
能感受到没有多余的空气,这是瑾州州府大牢对待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不给他们逃出去的机会。
确实就他现在站在的位置,离顶上的牢门有几丈远,牢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任何支撑物,想离开,很难。脚边有一堆枯草,还是他刚刚不小心踩到后发现的。
南宫昀将他留在这里,就是已经要置他于死地吗?
蓝月按着记忆里她说的,走到墙角,因为不知道也不记得是那个墙角,必须一个墙角一个墙角的找。
摸到第二个墙角下部时候,他摸到了一部分的坚硬,不同于其他位置的硬度,立刻向里挖进去,摸起来是一个小荷包,是她说的那样,荷包取出来后,蓝月重新将墙补好,不留任何痕迹。
手里拿到荷包,也摸到了只有掌心大小的一本书。
前一夜坐在染花阁阁主宝座上的蓝月等着真正的染花阁阁主来临,一直,他只是外人所认为的染花阁阁主,真实的染花阁阁主,另有其人。
等了很久,她才来到,每次她的出现,都伴随着淡淡的草的味道,这是他一直不明白的,她是名副其实的染花商,身上却从不带花香,只有草的味道,春夏秋冬,各种味道不一,似乎与她的心情有关。所以她很特别。
染花阁从来都是空旷不已,只有阁主宝座,她从来不坐,将自己身上的披着的纱挂在梁上,似荡秋千一样前后小幅度的摆动。
她脸上的面纱,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围着,十几年来不变。
看着她的身影出现在染花阁,只会想起自己十岁时第一次见到她,明明她不过是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女孩,却有能震慑住自己的气场。
那时入冬,下了很大的一场雨,她突然站在躲在破庙里的他身后,突然说话。
“你想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她说的很坚定,很有魄力,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单薄白衣,是他从未忘记的她的模样。她的出现很突然,在他的父母被杀,一个人流浪在瑾州城中,遇到大雨躲在破庙里,她突然这么说,谁都不会相信。
所以,他恶狠狠的看着她,“滚!”
她不为所动。
“我说了,我可以帮你报仇,而我帮你做到你不能做到的,这一生,你只能听命于我!”
她的话激起蓝月心中怒火,是的,他想报仇,他原本是这瑾州城中上千染花户的平常人家,但是,突然有一天,父亲莫名消失了一个月,回来后的第三天,家里人全部给人杀了,只有他一个人被母亲提前放在米缸中,活了下来,此后,他再也没有亲人。
可是,让人奇怪的是家里的丧事,竟然是由瑾州州府大人派人来办的,草草办后,留下他一人自生自灭。
后来,他慢慢的听人说,那些杀了他父母的人,就是瑾州州府大人派来的人,因为父亲参与了他们的什么计划,参加计划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同样全家遇难,活下来的人,都不知道凶手是谁,这一切都是他听到的,不知真假。
无论真假,他要报仇,一定要报仇。可是,他现在不过是十岁的一个孩子,能力有限,还必须活下去,才能报仇。
所以,当她说她帮他的时候,连他都觉得可笑,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啊!
但是她的眼神太过坚定,让任何人看了都不会觉得是说笑。
“好。”他选择了答应她,那时,他以为,她真的是个比自己小的孩子,更何况,他都不认识她,怎么可能比自己还清楚,知道他的仇人是谁!
她听到他的答案,从怀里递给他一块花型玉佩,然后走了。他也就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打算将玉佩当了的。
第二天夜里,她来了,手里拎着一个流淌着血的人头,刚开始,他不知道是人头,可是,她扔在脚边时候,要他自己打开,明显没有睡醒,如实打开了包,趁着光看到之后,吓得往后退了很多,睡意全无,开始害怕她了。
“他是瑾州州府,从此,你必须听命于我,你答应过我的!”
蓝月想到这里,不自觉的笑了,那时候,就因为她的这几句话,他怕她,很怕,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六七岁的女孩,杀人?
直到第二天的瑾州城,陷入沸腾,他也听到了瑾州州府被杀的消息,才更是害怕……
至于后来,他时常能见到她,听她说话,便越来越不怕她,明白她的所有举动,也就真的听命于她,从那年冬天,世上再没有他的存在,染花阁也多了一个蓝月。
那时真的不知道,她杀了州府其实不全为了他,这人,她原本也计划着要杀的,顺便把他收入染花阁,一辈子听命她。
至于那州府大人是怎么死的,蓝月不知道,只在记忆里知道有人说,被人下药迷晕后一刀砍了头的。
回忆很远,现实中,蓝月此刻还是在瑾州州府地牢,漆黑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自知,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这是一份她在十多年前留在这里的东西,这一次,之所以会出现在地牢里,也只有一个原因,故意的,故意来到地牢,取回她留在这里的一半染花书。
听闻这是所有染花人都想得到的染花商集,里头各式各样的花卉,全是如今世上不存在的。半本在这里,谁都不知道,拿不走,但是,蓝月也是这一次才知道,瑾州州府十几年前,将她关在地牢,这个没有任何光亮,没有希望的地方,六七岁或是更小,才让她杀人不眨眼。
拿到东西,他没有兴致将东西打开看看,因为没有光,若是他强行用染花技术染出一朵带有月光的花,能看清楚东西,也只会被地牢外的人发现,得不偿失。
最后,他选择收起来。
拿到东西,他暂时不会离开,她的计划,在逐渐开展,这段时间,不需要他的协助。
所以,可能他要在这里很久,直到她需要他的协助,他才可以出现。
越是了解,越是相处,蓝月发现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可以利用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现在,感受着地牢里的温度,蓝月甚至会觉得当初她一个人在这里能有多绝望,能有多可怜。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他知道,就像杀了瑾州州府,那时候他真的以为她是在帮他,后来才明白,她不过是顺手把他牵扯进染花阁,不过染花阁确实给了他很多东西。
越想越多,蓝月心里脑海中冒出了很多连自己都快记不住的东西。
十岁之前,他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有父母,有家人,会和邻居家的孩子们一起打闹,也曾想要成为比父亲更出色的染花人。
他也不是蓝月,而是年蘭。
可是……
那夜,与母亲两人睡在一起,感受着屋外大风刮着,雷雨同时掺杂,年幼的年蘭躲在母亲怀里,即使母亲害怕,仍然出于本能的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很重的敲门声,母子俩害怕,原本是不打算去开的。
但是年蘭听到敲门声中似乎有父亲的声音,所以他拉了拉母亲的手,“娘,好像是爹的声音!”
由于年蘭提示,母亲仔细一听,似乎真的是自己丈夫的声音,急忙将他安置在床上,盖上被子,叮嘱他不可以下床,才下床,披了披风出去。
没过多久,母亲进来,身后果然跟了一个背影,一眼便能认出的人,爹。
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父亲,年蘭当即不顾父亲身上湿漉漉的,直接扑在怀里,父亲也抱住了他。低头看他的时候,年蘭却觉得奇怪,父亲第一次满口的胡子,看脸也觉得有些生疏。
可父亲就是父亲,奇怪也会被思念盖住,然后母亲为父亲拿来干的衣服,并让他回到床上去,年蘭原是不答应的,母亲一生气,他也不敢了,乖乖地回到床上,期间回过头看过父亲几眼。
那夜,一家人睡在一起,那种温度,至今还在。
父亲回家,恢复原状,还是研究他的染花,任凭年蘭怎么问,他都不告诉他这一个月去哪里了,第三天,只是第三天清晨,有人敲门,父亲主动去开门,临走时,交待母亲把他藏起来,所以,他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被母亲抱到米缸里面,要他等到母亲揭开盖子他才能出来。
年幼的孩子能想到多少,最后,竟然在里面睡着了,年蘭是被饿醒的,也不知道在米缸里睡了多久,他不明白,母亲怎么还不来把他抱出去。
所以,他自己努力的要打开头顶的盖子,却怎么也打不开,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打开。
眼睛看到的是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