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口本毁了,自然也暂时断了我这想要离婚的念想,我是为此整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为了避免跟我妈打照面,我早早地就起床出了门。自从把店交给我打理过后,我妈基本上是不会去那儿了,这会儿倒也算是个躲开她的清净地。
我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小店街对面的时候,发现早起晨练的人们已经在店门口围了一层,人群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我突然一个激灵,绵绵睡意顿时给抖没了。
我冲进了人群,小雨就蹲在店门口大声地哭着——她是我店里唯一的店员。在小雨身后,原本光亮透明的玻璃门上,用红油漆写了好几个大大的“bitch”,像血一样触目惊心。我气得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上冲,最近真是倒霉事一波接一波往我身上招呼,这该死的本命年!
“小雨,这是谁弄的?”我一边拉起情绪失控的小雨,一边诅咒着这场恶作剧的幕后主使。
“姐,我也不知道是谁弄的。”小雨看见是我,马上有了主心骨,哭声也消停了,但还是止不住抽泣。“我一早来店里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店门被泼油漆了,我都不敢给你打电话!”
人群里议论纷纷,我却恨得直咬牙。我向来是与人无争,自然不会得罪人。而小雨这人为人老实,做事认真负责,当初我也是看上她这点,平时她就胆小,温柔得一点儿脾气没有,更不会跟谁有过节。
“我这是得罪谁了,这挨千刀的东西。”我大声骂道。
小雨拉着我的衣角低声说:“姐,我们赶紧接点水把这些擦了吧。”
“那油漆用水擦不掉,得用香蕉水或者汽油。”人群里的好心人提醒道。
我跟人群说了谢谢,招呼他们散了,就冲出店门去找能擦得了油漆的香蕉水。
我气势汹汹地走出店门,刚巧我看到店斜对面的一家名叫拉贝儿的女装店店主正扬着头一脸得意地盯着我的店面,她发现了我在盯着她,立马心虚地转头回了店,我的心里顿时明白了不少。
这一带是最热闹的步行街,而我家的店是步行街里最靠里的一家,名叫妙女郎。
在十几年前,这条街开服装店的原来一共有十几家店,大多是卖女装的。但是近几年服装零售业不景气,陆陆续续地有几家店都倒闭了,店门转给了别人做其他生意,还有两家转行做了饰品店,剩下几家依旧抱着女装,但是店主却也是在不停地更换,唯有我妈开的这家店仍旧屹立不倒,因为这店面是老妈凑了钱买下的,没有房租压力,在价格上面自然就占了优势。
我大学里学的是视觉传达,自己感兴趣选修了形象设计,所以在服装搭配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店里的服装,有很多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样板,结合顾客的意见,把他们看好的设计交给服装厂做,所以我店里的生意,比起我妈那会儿都还好,在这惨淡的市场环境下算是很不错的了。我还别出心裁地开设了服装搭配课程,每周三免费向顾客开放,一来吸引了顾客,二来也大力推广了我的衣服,所以经济危机丝毫没有影响到我。
我断定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定就在这条街上,某些人眼红我家的生意,所以才用了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那家拉贝儿就成了我心中的头号嫌疑者。
“莫小磊,限你在十分钟以内帮我找到可以擦掉油漆的香蕉水,再限半个钟头的时间出现我家妙女郎面前。”我到处都没找到能擦掉油漆的香蕉水,脑子里面第一个想到能帮我解决问题的人竟是莫小磊。
“你要香蕉水干嘛?什么油漆啊!发生了什么事?”莫小磊被我这一闹,在电话那头担心着急着。
“你别磨叽这么多,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嘭”地挂上了电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要报警啊!”莫小磊果真在半个钟头之后提着一桶香蕉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看见妙女郎门上被泼得鲜红醒目的油漆,他也很是震惊。
“报什么警,等警察来取证半天,我这不一天的生意都打水票了。”我是一个特别怕麻烦的人,在这件事情上我自有打算,不会干吃哑巴亏的。
“就只是被人家给算计了而已。”我赶紧从他手里接过那刺鼻的救星水,叫小雨取来毛巾,开始疯狂地擦拭这些鲜红的痕迹。
“妮子,你是不是得罪谁了?”莫小磊挽起袖子,一边擦一边问。
“得罪?不就是你跟我妈。”我愤愤地瞥了他一眼,这句话是我故意气他的,这接二连三的祸事还不都是从跟他领证那天开始的。
“你还在为咱妈那天撕掉户口本的事来气啊!我都跟你说过了,离婚这事情我们俩得用延后战术,让妈觉得放心了,咱俩再拿上本子,来她个措手不及。”
“咱妈,你叫的倒是挺顺口的。”我看着面前莫小磊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气就不打处来,“延后,延后,你知道我是一刻都不能说服我自己跟你已经领证的事实。”说到这儿,我火气蹭蹭地往上升,好像这事情全都是因莫小磊而起的,将气一股劲地撒在他身上,我把抹布啪得一声扔在地上,完全忘了找他来的目的是帮我解决油漆事件。
莫小磊好脾气地从地上捡起那条抹布,温和地笑了笑,继续用力的帮忙擦拭那些油漆。这天是他特地跟公司请了假,来我身边替我解决问题的。
而我的倔脾气一上来就完全忘了眼下的事情,我一直摆着一张苦瓜脸,不理会莫小磊。
今天我店里关门是这条街最晚的,小雨走后,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微型摄像头交给莫小磊。“帮帮忙,看哪个角度隐秘点儿,把这个给我装上。”我气喘吁吁地搬来人字梯,莫小磊心领神会,在靠近店门口的天花板找到一个位置,刚好能够看清门前的区域。
一切搞定,我终于可以回家睡一个安稳觉,明早再来亲手捉拿作案凶手。
回家的路上,我疾步走在前面,对莫小磊发的脾气还尚有一些余火,莫小磊安静地跟在我身后,像是我的影子一样,不言不语。
深秋的夜飘着几丝零星小雨,我本就有些着凉,加上这几天的失眠,精神比较萎靡,我觉得那股冷意直逼到我的骨子里去。我双手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突然我的肩上就多了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掺杂着肥皂般清新的味道。我停下了脚步,愣了愣,原来是莫小磊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帮我披在身上。
“妮子,还生气呢!”莫小磊的语调很温柔,带着讨好的意思,他对我一直是千依百顺的。
几天的委屈一时间在我的心里翻涌起来,我带着哭腔问道:“莫小磊,我该怎么办?”我努力地强撑着,但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接着一颗往外掉。
见我哭了,莫小磊就有些慌了,赶紧从兜里面找出面巾纸交给我。“我是不会勉强你跟我过一辈子的,你就当是没有领过证一样过日子,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就离婚好不好?”莫小磊是最怕我哭的。
“那不就是先隐婚?”
“是的。”莫小磊的眼神有些落寞,语气却很坚定。
我擦着眼泪,用力吸了吸鼻子说:“恩,当下也只有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