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的案子审结之后,其余官员所涉罪名也一一确定,奉陵城的这一场风波,看起来终于就要过去了。
千越这几天在陪着元晞四处在奉陵城内选宅子。虽说封清曲和薛琬都告诉他,白府和公主府他都可以留下来随意居住。但元晞到底还是觉得应该自己安家立业,封清曲和薛琬也就由着他,想着最近找些事情做也能分散些精力。
还有些事情,薛琬从纪怀舒那里得知,但是并没有告诉元晞。
比如元伯升虽然承认元晞印鉴和信国公管家证词以及账本之事他有所参与,但是仿造元晞字迹和陆氏钱庄之事,他一概不知。
如果不是元伯升和元旭,还有谁有机会接触到元晞平日的手书,可以仿造其字迹,而且还知道不少舍麻贩卖案的有关的事情呢。
她怕元晞知道了又是一阵忧虑,也就先行按下,带着疑虑继续追查下去。
而经过这么些天,在薛琬的明面追查和白黎的暗中帮助之下,那曾经跟西戎的货商们有过不少来往,甚至指使他们做了不少事情的大虞人,也终于浮出水面了。
在元伯升率领的人终于在奉陵以东四百里的一个州城中擒住此人时,就先赶回来告知了薛琬。
薛琬得知此人的具体身份时,便再也无法以平和的心态面对了。
那个人,是晁峰。
当年带领将士杀回奉陵的时候,只是对薛伦动了手,这个当时最熟知宋子澈身亡真相的定国候晁峰反而不知去向。
如今一波三折,却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他。
但纪怀舒还是想尽办法稳住薛琬,先将事情告知了薛晟,提请薛晟定夺。
晁峰乃是当时跟随薛伦的将领,在薛晟此朝,就已经被明确地定下了叛将的罪名。他的失踪的确是个谜团。而今竟因为勾结西戎,又事涉舍麻和趋星派之事,不得不说也惹了朝野上下的一片喧哗。
案子并不算难审,因为晁峰在被捕之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案子也不算易审,因为晁峰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再怎样问都问不出什么。
而在定罪之前,薛琬是一定要单独见到晁峰一次的。
于是在安排之下,薛琬还是在天牢之中见到了晁峰。
这间牢室四周都没有其他的犯人被关进来,狱卒们也都被薛琬遣走。面对当年的仇人,薛琬其实暗自里稳了好多次心神,才迈的出这看起来稳当的步子。
待薛琬踏入牢室之内,看到了晁峰之时,往事依然瞬间浮上心头。
这晁峰被上了好几重枷锁,虽然奈何不了薛琬分毫,但他就那样带着嘲讽的目光看着薛琬,已经让薛琬没有办法完全冷静下来。
“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先开口的竟然是晁峰。
“承蒙定国候惦记,本宫好的很。”薛琬冷冷地回敬道。
“呵呵呵,殿下,四年了,还是见面了。”
“自然,有些事情,该清算的还是要清算的。”薛琬居高临下看着他。
“清算,殿下要跟谁清算,清算什么?”晁峰像是故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
“你心里清楚。”
“我心里清楚,殿下可清楚么?”晁峰反问道,继而又恍然大悟一般,“哦,殿下当然是不清楚,不然也不会自欺欺人这么些年,也不会如此急切地赶过来探望我晁某。”
“你已经招认了那么多,当年做的事,定国候不至于不认吧。”薛琬不为所动,她只是想知道真相,亲口听到这人说出当年的真相。
“自然自然,当年的事其实早已清晰明了,是我将火烧粮营的计策提前告知了西戎人,所以四年前那场大战,大虞败了,败的很惨,连主将宋子澈也尸骨无存,哈哈哈哈哈哈哈。”
“晁峰!”薛琬极力忍着情绪,“你当年也是被我父皇极为倚重的将领,何以为了薛伦此人,做出此等叛国通敌的事情!”
对于薛琬这个问题,晁峰道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打量了薛琬,随后才开口道:“殿下如今位及镇国长公主,晁某以为比以前聪明了些呢,怎么还与四年之前一样,是个只看的到风花雪月的金枝玉叶么?”
他这眼神和话让薛琬隐隐不安,四年之前……她总觉得晁峰是在说别的事情。
“不如告诉殿下,我本就不是大虞人。”
这样的话已经挑的很是明了了,薛琬有些意想不到,但想想他所做的事情,本就是西戎安插在大虞的暗桩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你的夫君,宋子澈,他也不是大虞人呢。”
这话晁峰以一种极为平和的语气说出来,就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从始至终都紧盯着薛琬,看到她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
“你在说什么?”她声音轻的自己都快听不清。
这怎么可能,宋子澈是宋啸的亲生之子,宋啸是为大虞捐躯的忠义之士,宋子澈也为大虞征战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是大虞人……
“殿下不是想求一个真相么?晁某这便给殿下一个真相,只不过这真相,殿下受的住么?”
只是这一句话,她已经要受不住了。
“天下人都知道宋子澈是宋啸的亲生之子,是忠勇之后。但宋子澈出生之时,其母宋夫人是作为人质被西戎人关押起来的。而在宋啸去救自己的妻儿之时,只带回了其夫人的遗体和一个襁褓内的婴儿。”
薛琬怔在原地,晁峰继续说下去。
“发妻横死,唯一救回来的这个孩子,宋啸自然不会想到去追查他的身份。”
宛若乌云密布。雷声轰鸣,一次比一次更震的人心中发麻。
“宋子澈自一出生,就是被布下的一枚棋子。”
薛琬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带着她的气息也很是不稳,晁峰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更是好笑。
“有这样一个镇西大将军的儿子做内应,何愁西戎不能在军事上压过大虞?”
“他自小是在大虞奉陵长大,怎么会信你们的胡言乱语?”薛琬还保存着唯一的理智,反问道。
“既然是棋子,自然是一直被操控的死死的。再说,就算他不信又如何,阙城之时,他已经成了杀死宋啸的凶手之一。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