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将一桶桶热水和冷水交替倒入木桶,婢女则站在一旁,将小篮子里的花瓣洒入水中。
水是山泉水,片片花瓣在清澈透明的水面上载浮载沉,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待水倒的差不多时,侍从们纷纷躬身退下,房门则被婢女们立刻紧紧关闭,并搬来一扇十二折山水墨画大屏风放在门口挡风。
一个婢女莲步轻移走到看的目瞪口呆的裴枭然面前,笑意『吟』『吟』的邀请道:
“请小姐沐浴。”
“啊?哦……”
裴枭然咽了口口水,站起身跟着婢女来到木桶边。
探头往木桶里一看,裴枭然暗暗咂嘴,心说洗完这一澡出去后,她在蜜蜂的群攻下还有命活吗?
婢女适时道:
“奴婢伺候小姐更衣。”
“不不不用了。”
裴枭然连忙拒绝,虽说她上辈子当过皇后,也被人伺候着沐浴过,可那时伺候她的都是自己熟悉的宫女。
可现下围在她周围的,全是她不认识的人,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让裴枭然大感不适。
不过么,裴枭然可是朱雀国公爷的嫡女,如果在婢女们的面前畏首畏尾、缩手缩脚,岂不是会让人家看不起朱雀?
反正都是女人,怕什么?
裴枭然动作利落的开始解衣服,解到腰带时犹豫了下,不过还是一把扯了下来,很快将自己脱的光洁溜溜。
她也不伸手去遮掩哪里,就这么昂首挺胸的踩着木制的小阶梯,踏入了木桶中。
水温正好,泡在里面很是舒服。
而且这木桶设计的也有趣,里面有一个可以坐的地方,靠背的桶壁之上还挖出了一个凹槽,往后靠的时候,正好可以将脑袋放在那个凹槽里。
裴枭然就这么微微仰起小脸靠在上面,角度刚刚好,让她整个人都随之放松了下来。
她满足的叹了口气。
脸上忽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了下来,裴枭然惊得一睁眼,就见一个婢女站在她的头顶处,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瓶,此时正从小瓷瓶倒出什么东西轻轻的往她脸上涂抹。
裴枭然不解的问道:
“这是……?”
婢女轻轻一笑,回道:
“这是从高山上采来的槐花花蜜,掺了一点珍珠粉,可以养颜。”
女人对于养颜的东西向来是没什么抵抗力的,不管在什么年纪。
裴枭然放松下来,任由婢女将花蜜轻轻涂满她的小脸。
涂完之后,又有婢女端着一盆放了枸杞嫩叶与百合花的水过来,帮裴枭然洗发。
纤细修长的手指力道适中的按摩着头皮,舒服的裴枭然半阖着眼睛,昏昏欲睡。
同时,一个疑问也在她的心头越扩越大。
既然在王府里过的这么舒爽,那么百里烈鸢又为什么总喜欢往外跑呢?
而且听百里余念说过,她哥还总是喜欢在过年的时候往外跑。
过年,不是最应该陪在自己妹妹身边的时候吗?
难道当真只是为了运送贡品?
不对,运送贡品之事完全可以让别人代劳,又不是什么关乎国祚的大事,何必亲力亲为?
裴枭然原本对这个离王殿下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想着有朝一日逮到机会,报了上辈子的仇就可以。
可这个百里烈鸢行事却每每出人意表,让人总忍不住想去探究。
想着想着脑袋逐渐变成一团浆糊,裴枭然彻底闭上眼睛,在无比舒适的花瓣浴中,缓缓沉入黑甜乡。
外头,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连绵山峰在暮『色』中只剩起伏不定的剪影。
百里烈鸢派人去请裴枭然吃洗尘宴,结果前去请人的侍从却回来说,裴小姐还在睡觉,没醒,并询问百里烈鸢要不要将人叫醒。
百里烈鸢摇摇头,失笑道:
“看来这一路是真的累着她了,算了,让厨房将饭菜都放锅里温着,等她醒了再开宴吧。”
侍从恭敬的低头应道:
“是。”
一旁正陪着百里余念玩投壶的陶大夫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假装不经意的道:
“殿下,要不咱们先吃?公主还小,经不得饿的。”
百里烈鸢抬头看了妹妹一眼,见百里余念正玩的起劲儿,根本没注意到她的陶姐姐说了什么,自然也没像往常一样跟个应声虫似的连声附和了。
百里烈鸢挑唇一笑,道:
“饿了就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本王和枭然已经约好了,若是爽约了,定然会被那小丫头看不起的,回头说我大殷王爷说话不算话,岂不丢人?”
陶大夫手一抖,手中的箭失了准头,一下打在了壶身上,继而掉在了地上,没进壶口。
离王殿下还会怕丢人?
怕只是为了等裴枭然一起吃饭的借口吧!
陶大夫在这王府里住的日子可不短了,深知百里烈鸢从不喜欢等人,若是约定好了谁却来迟了,他会毫不客气的直接开吃,半分面子都不会给那个迟到的人留。
怎么到了裴枭然这里,他就愿意等了呢?
完全沉浸在投壶游戏中的百里余念丝毫没感到她的陶姐姐此时的嫉妒和郁闷,高兴的拍手大叫道:
“陶姐姐我中了五支了!哈哈!陶姐姐也要努力才行啊!”
陶大夫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觉得百里余念十分呱噪,恨不得将她那张嘴给直接堵上。
不过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来,柔声赞许道:
“公主殿下真厉害,姐姐我甘拜下风。”
百里烈鸢则是看着满地的小箭,忍不住扶额。
裴枭然比他妹妹还小了两岁,结果,裴枭然已经能一箭就『射』中猛兽的咽喉。
而他妹妹都玩了一下午了,才总共投中了五支小箭,还高兴成这个傻样儿。
这……
算了算了,亲的亲的。
幸而裴枭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裴枭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等着自己去做,尽管睡得很舒服,还是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屋里已经点起了烛灯,入目的便是一片颜『色』艳丽的纱幔。
裴枭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左右看看,挠头,她记得她之前是在浴桶里的啊……怎么跑到床上来了?
难道是婢女们给她洗完了又擦干身子穿上衣服给抱上来的?
裴枭然捂脸。
大约是听到了床上有动静,一个婢女从纱幔后面走了出来,盈盈一拜,道:
“方才殿下派人来请小姐用晚膳,不知小姐是否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