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从马牧集附近先行抽调东进的部队,总数约有一万一千人左右,他自己还和方以仁、顾君恩带着一千人的亲军标追赶过去。
这支庞大的部队陆续抵达韩家道附近,并向砀山一带靠近。清军本在砀山以西就分布了不少追击明军残敌的部队,这些小股的追杀部队几乎都算是清军的精兵,却不幸撞见了闯军的绝对主力,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迅速消灭。
鳌拜的情况算是好的了,他撞见的只是郝摇旗率领的闯军骑兵先头部队——而且还因为闯军先锋冲的太快,和后面的主力大军有所脱节,不然就鳌拜这么一点人,根本连突围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他勉强突围以后,向东狂奔逃出闯军的追击范围以后,才稍稍清点了一下剩余的人数,赫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巴牙喇精兵居然只剩下了十几骑。
鳌拜估计突围的时候,应当很有不少人从其他方向突围出去。可即便如此,巴牙喇甲兵的损失也实在惊人,回到盛京以后,他该如何向皇太极交代呢!
“洪承畴这个狗贼,简直是满口放屁!说什么流贼十人才算明军一人,我真是上了他的当!回到盛京以后,必须让大汗枭杀此贼。此贼胡言乱语,才害死这么多巴牙喇,我、我……可恨啊!”
鳌拜仰天长啸,将怒火发泄到了洪承畴的身上。若非洪承畴胡言乱语什么流贼十人才当明军一人,他们又怎么会这样骄纵无备?
这个洪承畴,松锦大战的时候就害死了不计其数的满洲人。大汗听信了那些汉臣的鬼话,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收取这样一个无用之人,如今又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让满洲人死伤无数。
可鳌拜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来,他们之前在黄河北岸时就听说过流贼约有十万之众——若这十万人都如刚刚的敌骑一般善战,或者退一步讲,即便只有刚刚那群敌骑一半的骁勇犷悍,也不是渡河的五千人能对抗的!
“天!洪承畴该杀!洪贼该杀啊!”
郝摇旗的骑兵还在身后追杀,鳌拜喘息一小会儿后便继续东奔。
他心中越发惊惶,流贼有十万兵马啊!
这仗还怎么打?必须走、必须撤才行。
好在运气于此刻降临到了清军的一方,黎明前的夜色比之前深夜时更为漆黑,凌晨时分的晨雾也大大阻碍了闯军追骑的视野。
鳌拜侥幸逃出了郝摇旗的追击范围,而且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李国翰的本阵所在。汉军旗没有参与到对明军残兵的追击里,这是因为谭泰有意减少汉军旗立功的机会,可却意外让鳌拜可以迅速找到这支留守本阵的部队。
李国翰手中有不少火炮,虽然因为大军渡河而来,并未携带清军威力最大的超重型红夷炮,但那些重型和中型的红夷大炮,威力也足够惊人。
比鳌拜更早奔回砀山附近的是遏必隆,他已经把在韩家道遇到的敌人情况全部告诉给了李国翰。鳌拜回来以后,又将和流贼骑兵战斗的细节全部说了出来,李国翰、遏必隆两人面面向觎,对突然出现的强大敌人充满不可置信之感。
“这……这些人是流贼?”
李国翰充满疑惑,他并没有和流贼交过手,心中还和其他满洲人一样,相信着洪承畴的“十贼当一明兵”的说法。
而经过韩家道的一战以后,遏必隆则对流贼的战斗力有了准确的估计,他断言道“这些人和洪先生说的完全不同,或许不是流贼,但肯定是我们的敌人。”
鳌拜则反驳道“这些人就是流贼!我已经看到他们的旗号了,就是闯军,你们都听说过吧?流贼又叫做闯军,这绝没有错!”
“不对,流贼哪有那么厉害,肯定是弄错了。这和洪先生说的也不一样!”
遏必隆向来和鳌拜意见不一,可鳌拜现在火气正大,他干脆指着遏必隆骂道“你到哪里去抢东西去了?我们打了那么久也没有见到你的人影!还有……别跟我提洪承畴,他一定是明国人的奸细,这个奸贼,害死多少满洲人啊!”
“固山额真呢!”
鳌拜和遏必隆两人同时对李国翰发问,李国翰大感头疼,他赶紧让人把消息带去给正在扎营休整的谭泰,等待他来定下决策。
可现在正是兵凶战危之时,郝摇旗率领的一标骑兵狂飙猛进,根本没有留给清军决策谋划、重整战伍的时间。
鳌拜奔回砀山附近后,还没过满两刻钟,郝标骑兵就尾随杀到。这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在郝摇旗的指挥下,展现出一种使人醉狂的奔腾之势,迷雾漫漫,清军也分辨不清突然杀到的敌骑究竟有多少人。
李国翰只好全神贯注警备起来,好在汉军旗没有参与追杀明军残兵的任务,队伍建制和部伍比较整齐,仓促之间也能立即列阵还击。
鳌拜和遏必隆慢慢收拢回来的巴牙喇数量也还有几百人之多,他们虽然刚刚经受过闯军出奇的打击和震撼,但满洲人心气极高,并没有因一时的困难和挫折而畏惧。
这几百名巴牙喇甲骑在郝标冲来之际,断然反击,逆流而上,和人数上占据优势的闯军撞在一处,厮杀成一团。
汉军旗备有数量很多的火铳和大炮,但这时候晨雾更浓,空气极为潮湿,李国翰仓促之间几乎不能点燃火药,清军的火力优势迟迟不能发挥出来。
“快、快呀!”
闯军骑兵奔腾席卷,大地为之震颤,李国翰虽然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可这样的场面起码能让他知道不立即反击,清军可就要完了。
他连声催促炮手们装填火焰和炮弹,准备发炮炸烂敌骑。但偏偏浓厚的雾气严重影响了清军火器部队的射击效率,鳌拜和遏必隆率领的几百名巴牙喇精兵虽然顶住了郝标骑兵的第一波冲锋。
闯军兵力优势很大,又有几百名骑兵陆续抵达战场。他们一赶到就立即投入战斗之中,间不容发,毫不停息,接着还有一队又一队的步兵——人数可能有二三千人之多,也到达了砀山战场附近。
时间正在向着早晨的时刻前进,可是夜色没有因此明亮起来,反而变得更为浓黑。雾气也是如此,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双方举起的不少火把都因为厚重的湿气而熄灭了。
这就让整个战场变成了一片漆黑、一团乱麻,谁都分不清敌人在哪里、敌人有多少,全靠各自为战,真是搅成一锅乱粥了!
闯军主力的那一万多人部队,一路强行军向东面逼近,李来亨牢牢控制着最核心的近万部队。但当他听到郝摇旗已经和东虏接战交锋的消息以后,立刻就命先锋的约三千部队加速前进接应郝标。
这三千部队即时赶到了砀山,给予了郝摇旗以强力的支持,但也使得整个会战局面向着更加混乱和无序的方向发展。
在漆黑的夜色与厚重的浓雾里,三四千人的闯军部队和约此半数的清军乱战成一团。
固山额真谭泰另外率领着更多一些的清军主力,驻扎在距离砀山战场极近的东面。他收到李国翰送来的消息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将部队调去砀山,而是召集了各队军官,打算探讨一下鳌拜和遏必隆遇到的敌骑究竟是何方神圣。
直到两军先头部队全面交锋以后,谭泰才匆匆从探骑那里得到了会战开始的消息,他只好又赶紧下令让所有军官回去掌握部队,放弃所有休整,立即拔营西进增援李国翰。
这样的失措举动让谭泰距离会战战场更近的优势,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李来亨手里还掌握着七八千人的优势兵力,他也在狂突前进之中。谁能把更多的兵力投入到混乱的砀山战场里,谁就能获得更大的优势。
雾气退去之时,人们才能知道胜利到底在青睐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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