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龙佘从明王府车队前头绕过来,“前面就是狸城,我们的车队和公主要分开了。”
马车里,康安应声道:“好。”
前头,和亲的公主宝马香车外。
侍卫骑着马靠近:“公主!”
邱琳在马车外头问:“何事?”
侍卫递过来一个东西说:“是明王殿下托人送来,叫小的交与公主殿下。”
邱琳接过一摸,心里有数,是一柄短匕,鞘柄都镶嵌了宝石,看似一把装饰的匕首,也只是看似。
明王府没有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只有中用不中看的宝贝。
“是什么?”康念已经发问,邱琳便将匕首递了进去。
康念摊开外头裹的方巾,一柄凭借微光便可流光溢彩的匕首现身,她拔出刃部,上面还有铭文,还是她熟悉的字体,康安亲自刻上去的。
——子规。
豆大的水珠浸润着绣上螭龙的方巾,邱琳背对着新娘,目视前方,听着软红厢内,痛快淋漓的哭声里,还能拼凑出那已经支离破碎的一个词:
哥哥。
到了这里,往左狸城,向前白阆县,陪伴康念的最后一位血亲也同她分别,不再陪她了。
邱琳抬头,越往西走,天上的云絮越发聚拢低沉,风里夹带着干涩和苦闷。
思乡的情绪在陪嫁的人群中蔓延开来,边陲冷风呜咽,江山哭嫁。
小时候,康念会问很难见到的二哥哥:“你为什么只在家里住几天就走了?”
十九岁的那个雪天,得以在家住了整整五年的康安拂去妹妹发顶的落雪,在王府的门口沉声问:“走了?”
“走了。”康念那会儿还是笑着的,她又说了那一年康安给她一样的回答,“要走的。”
他们每年只年关相处几日,却也同天下的兄妹一样,都尤为珍重眼前血浓于水的温情。
车厢内,绣着螭龙绣纹的袖口湿了一块圆片。
康安闭上了模糊湿润的双眼,心里自嘲,没想到这半年间,他竟是多愁善感起来了。
送别了妹妹,心里空落落的。要是解蔷在就好了……康安心里设想着,哪怕是打一架,吵闹一些也好。
溪谷确实吵闹得很,常青带队打败了彭虞,大家奔走相告。
欢声笑语中安静欣赏大型返祖现场的彭虞:……
蹲在彭虞身后的严华等西旗代表,以严华为首,陶醉道:“强者的孤独啊,即便是一次失利,也不能抹去那样清绝的、遗世独立的气质……”
“我分析了一下啊,虞哥儿队里有个拖后腿的,要是换成我……”
“嗯嗯,换成是我也不会……”
耳力尚可的彭虞:……
直到一个西旗禁军叫走了严华,这场吹捧和开脱大会才渐渐散场。
解蔷被返回的严华喊住,她头一回看见严华如此正色,她提心吊胆起来:“怎么……康安出事了?”
“不……不是。”严华竟一时间不知从哪开口。
见解蔷舒缓一口气,还是如实禀报了她:“皇上将秦玦大人调回闻拾院了,或有大动作。”
解蔷又问:“丛玉可有情报?”
“属下机密等级不够,若有必要,统领或许会亲自来告诉您。”严华摇摇头,给出了另一种可能。
解蔷觉得也有些道理。
又有人来报:“统领!魏大人求见。”
魏承文没有出现在军营里,解蔷到时,他正在用手中的铁青折扇对着金竹比划。
“有事?”解蔷出现在他的身侧。
魏承文收心,把扇子别到腰间,对解蔷笑了笑,这笑容与平日不正经的模样无甚差别:“公主出嫁,明王离京,解蔷,感觉如何?”
“你若是跑过来放个屁的,现在我也闻到味儿了,你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解蔷心情不好归不好,也不过埋在心底,无人无事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品一品,生离死别与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还不至于乱了心神。
但是懒得应付姓魏的,也是真的。
“当然,我来也不是只为了说这个的。”魏承文不再卖关子,走近解蔷,附耳道,“邱家内部出了问题,但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解蔷拨开他:“那我为何要知道?”
“你当然要知道。”魏承文见解蔷开始警惕四周,“放心,这里没有不该听的人。”
魏承文继续:“邱二爷替邱二少爷递上了辞官的折子,理由是二少爷身患重症,不敢劳烦心神,故请辞休养。”
解蔷:“所以?不是?”
魏承文点头:“自然不是,秦大人通岐黄之术,日日与二少爷同处,若身体抱恙,秦大人自然有所察觉。”
秦玦南下任职,带上了姐姐秦玖,裘无疾便是秦玖的大夫,耳濡目染加上聪颖好学,秦玦也学了不少师。
“如今秦家的小家主回了闻拾院,也是……”解蔷问。
魏承文心服:“你总是那么敏锐,如今焱王将军府已是铜墙铁壁,西旗根本渗不进去,反而少有动作,便叫人发觉了。”
“你这个时候来,想必是成功见到邱琅了?”解蔷心里提气。
……为什么?
不过是邱琅辞官养伤,还劳动西旗出手。
而从逻辑上来推断,西旗也出动了,那就是说,这明明就是皇上的安排了!
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就是皇上还没有打算说破了?邱家这是为何?急流勇退给皇室一个态度,还是以退为进,后生异心?
“秦大人的江湖朋友出面,混进去了。邱二少爷被锁在了祠堂里,除了邱二爷,谁都不能进去,所以,我们的人进不去,只能拿回这消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邱二少爷犯的错里,第一条是外泄邱府账簿,是为不孝之罪,因此进了祠堂,不过当时还是由下人送进三餐。封祠堂一事,是初四开始的,邱老将军在祠堂里同他说了什么,胜怒离去,不再让人进去见他。将军府的守卫,也多了一倍,都藏在暗处。”魏承文说起此事来龙去脉,解蔷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邱琅被锁在祠堂里,说明邱融还把邱琅当孙子看。邱融的家族观念很强,一定是邱琅在某个方面与他相悖……莫不是和秦玦有关,至少明面上,文武百官默认的一点,秦玦是魏国公府一派的人。
再一看魏承文和秦玦交换的信息,说没有合作解蔷是不信的。然邱琅被拘禁起来了,那……
“邱珞呢?”
解蔷不知道邱珞入了东旗,此刻已经快到白阆关了。
“邱珞……”魏承文闭眼,思索,似乎得不出答案,“他进东旗,护送公主和亲去了,按脚程,或许要十多日才能返京。”
“乱死了……”解蔷无语,“所以我需要知道这些事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