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早,解蔷难得恢复了一些精神,提着刀,跨过护栏,轻松地从二楼的长廊直接往下跳去,像极了一匹脱缰的野马,消失在远处的林子里。
絮儿从未见过这种大场面,原地愣住,手里端着一盆打扫用的水,罚站似的,也不觉得累。
她们明王府的主子就是不一样,一个不爱走路,一个不爱走寻常路。
解蔷现在已经熟识了桂子林演武场的每一条路,等她兴致冲冲地飞奔到场后,看到演武场外的草坪上,康安在慢悠悠打拳。
那速度,那套路,怎么看怎么像她重伤后老军医教她的那一套复健拳法。
练刀的想法先搁置下来,解蔷叉着腰,老大爷遛鸟看戏一般的走姿绕到康安身旁,看着看着,就跟上了他的节奏打起拳来。
难得平心静气来打一次拳的康安给烦到了,收了拳责怪解蔷:“你烦不烦滚开。”
“打拳啊”解蔷继续调戏他,就像调戏北旗的新兵,只不过比刚才快了起来,并且越打越快。
“你这都是什么”康安看解蔷把一套养身的拳法打出攻势,忍不住吐槽。
解蔷边练边说,气息都不乱:“是我前几年养伤的时候,觉得这拳太慢了,不够我养伤,我就越打越快,最后就想看看我到底能打多快喝”
这寸劲
站得还挺近的康安感觉到了掌风。
“那你养伤的时候能打多快”攀比这种心理,和地位金钱势力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纯粹就是为了长脸。
解蔷必须得瑟啊:“你想不到的那种快。”
“可拉倒吧。”康安调整呼吸,把解蔷当做摆设,屏蔽她的干扰,继续上一套动作。
“别不信,你蔷爷钢筋铁骨。”解蔷演练起来,比刚才要慢上一些,力度也放软了一些。
一招一式,与康安方才无异,却让人品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
康安节奏如常,恰好到了末式,收了架势一声冷笑:“吹。”
他是什么身份他是这套拳法的大师级选手,拳龄将近七年,深谙拳法套路下的精妙。
解蔷难得谦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来。”
“来个屁,你说来就来,本王是舞姬么还得听你使唤”康安尾音上扬,不像是生气、烦闷的样子,倒像是解蔷在军中与将士们互相开玩笑的语气。
“啧啧啧,还害羞起来了。”解蔷在原地又翻白眼又扯嘴角,嘴巴痒了一下,冲着康安的背影喊道,“给钱行不行”
走远的康安迈开步子走得快了些,难为了他那一双旧疾所困的腿脚。
“王妃,今日还要练刀吗”解蔷目送康安离开的时候,阿财走下来。
解蔷回头一看是阿财,她很喜欢这个懂刀的小伙,取下腰间的刀:“练啊,喏,给你摸一下黑铁,今日我带过来了。”
说完,解蔷把黑铁塞到阿财的怀里,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小伙子眼睛登时亮起来,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也觉得很好玩的。
“真的是黑铁”阿财兴奋雀跃。
解蔷放慢了步子,陪他慢慢往演武场走:“怎么,以前见过”
阿财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上次小的对王妃有所隐瞒了,这黑铁是家师锻造的其中一把刀。”
解蔷惊了一下,这阿财果然来历不凡:“那个龙城十铺”
“嗯”阿财好像看不够一样,但这刀已经易主了,他规矩又留恋地还给解蔷,“王府的人都知道的,小的自幼愚笨,学不来师父的锻刀之术,只能做一名鉴刀师在府里吃白饭罢了。”
“黑铁不比神兵,但是凡品之中也实在少有,你这师父,方便透露一下姓名么”解蔷真是对他越来越好奇了,颇有一中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索性这些已不是什么秘密,阿财也娓娓道来。
他的师父在外有个名号,断云谷传人洛听羽。
断云谷传人一共四位,只有一位能担任谷主,其他的只能以传人自居。
这也不是什么难听的名号,既然是传人,那么就是龙城十铺里最拔尖儿的那几位。
洛听雨常年居住在草原,为草原的人民锻了不少好刀。
阿财又兴奋地说:“对了,黑铁是师父的早期作品,他最厉害的作品您也一定知道的”
解蔷好奇道:“我知道”
“当然,那可是一柄神兵”阿财在解蔷期待催促的注视下说出了那把刀的名字,“就是渠鞑第一刀客木蛰手里的那把神兵屠雪。”
屠雪
居然是阿财的师父锻的
“屠雪怎么就落到木蛰手里了呢”解蔷刀也不练了,她现在心里不平衡,自己人的刀成就了敌人的名声,还用此刀屠杀了自己人。
阿财也叹息:“因为这把刀,是师父专门为木蛰锻的”
解蔷听到这里更气不过了好气啊专门锻刀给渠鞑人来杀关内的人
“木蛰以前是一位真正的侠客,师父与他是挚友。师父说,他是渠鞑难得的大侠客,因为他年轻时,心里装着的是渠鞑的百姓,装着整个草原,这让我师父特别的佩服。”
解蔷点头,渠鞑这位君主上位之前,渠鞑王庭就是一个破壳,什么都没有,腐朽,残暴,混乱
“师父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为他打出了那把屠雪,木蛰就是带着这把刀,助守律登上了王座。”
守律,就是现在渠鞑王庭那位高高在上的君主。
“后来呢我所认识的木蛰,跟你口中的那位大侠客可差的太远了。”她只认识一位鹰犬木蛰,与洛听羽眼里的侠客木蛰完全是两个人,解蔷问,“你师父现在是怎么想的”
阿财叹息:“应该很失望吧,守律得到了渠鞑第一刀客后,安稳了两年就开始东征西伐。草原非常混乱,可是师父宁愿逃命躲藏,也不愿去渠鞑见他。再后来,我在战乱中和师父走散了,被老王爷带了回来。老王爷是个好人,他在外也会顺便打听师父的下落,可惜一直都没有消息。”
解蔷把手在阿财肩膀上一搭,安慰他:“总会相遇的,只要你们都活着。”
阿财用力点头:“嗯嗯我师父可是断云谷大弟子,龙城十铺大师兄,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解蔷笑了笑,掩饰着心中的万般复杂。她最后把对木蛰的各种情绪都发泄在刀上,愤懑地回砍,痛快地凌空横旋,悲戚地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