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伯伯您说的太对,小妹人见人爱。”杨宗笑嘻嘻地拉过穆亦漾,看样子是不想留在这里打扰曹家人,“您不用担心,医生说的,之敏是伤筋动骨,外加烧伤,都不算大病,好好休养吃药,三个月后保证活奔乱跳。”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是起码的,烧伤之类的还是也只是小面积而已,连植皮都不需要。对于刚遭受炮弹轰炸的人来说,委实是一个好消息。
幸灾乐祸的穆亦漾特意强调着:“医生还说,这段时间一定要戒口,荤腥油腻之类的一律不准多吃,只能粗茶淡饭。”
想当初,自己在岳山脚下被子弹擦伤的那段日子,除了盐粥还是盐粥,让她看到盐都想吐。曹之敏的伤比她当时受的伤严重多了,戒口那是必须的。哼,让平时习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小少爷也来尝尝人间烟火,饿也要把他饿个皮包骨。
话音刚落,大家仿佛听到一记不明显的闷声从曹之敏的病床上发出来,然而声音太小,众人也不是很肯定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君施心里那个叹气,这个鬼见愁,之敏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之后,她一直在旁边说这些有的没的话,硬生生把曹之敏憋到内伤。
其实,她说的只是平常话,既没有过分的中伤话,也没有出格的挑衅。然而,正是这种看似拉家常的三言两语,比冷嘲热讽的效果再甚。更不用说曹之敏这种经不起别人刺激的火爆性子。
如果不是全身上下被包成木乃伊,只要曹之敏能说话,或许他稍微能动弹,他肯定从病床上一跃而起,指着房门大声吼叫着“你给我滚出去”。
大曹哥也不明白,病人在吃食方面戒口,这是平常事,小丫头有必要这么高兴?转头一想,小丫头餐餐离不开肉,许是这个原因,看到之敏不能吃肉,所以她心里很得意吧。
“行了,小妹,这些医生自会交待,用不着咱们操心。”杨宗扯了一下穆亦漾的胳膊,“太爷,伯伯,您二位来了,我们仨就先走了,老爷子还在等小妹。”
听这意思,他们仨人是要去拜访某位老人。曹太爷赶紧说:“好的,你们先忙去,改天太爷再请你们吃饭。”
两人应该是为了救之敏才耽误了时间,大曹哥看着三人两手空空的样子,不像是特意拜访别人。他关心地问着:“你们去拜访老人家,也不准备准备?我车上有两瓶好酒,是朋友刚才送的,囡囡,你拿去,送到老爷子。”
“谢谢您曹伯伯,我准备去金家老祖宗那儿,不用带礼物。”
穆亦漾挽着杨宗的胳膊离开病房,热情地辞别:“曹太爷,曹伯伯,改天见。”
看得出来,小丫头的心情特别好。自己认识她这么久,鲜见她这么热情地跟自己说话。大曹哥看了一眼在病床上躺尸的小儿子,再看看别人家如同生猛海鲜一样活力四射的儿女,瞬间有种心寒的梗堵在胸口。
待室内所有不相关人员离开,只剩曹老太爷、大曹哥、曹之敏、君施之后,大曹哥这才沉声问道:“君施,你的伤情如何?”
在受伤的四人当中,同样坐在后座的君施的伤情却是最轻的,真是君家的老祖宗保佑他的子孙。
君施的噪子有点沙哑,脑子却是清醒的,他轻声地说:“我们在回营的路上,被人跟踪,进入山岭地带,被人前后夹攻。”
想起当时的凶险,君施心有余悸:“若是换成别的车辆,我们估计被夹成肉馍。”
屋内,君施一字一句,轻声慢语地向曹老太爷和大曹哥汇报,有时候甚至还停顿几秒钟,认真地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生怕自己有任何的遗漏。
听完整个过程,大曹哥脸色发青,印堂发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竟然被人用火箭炮轰炸。
按理说,如果受到轰炸,人肯定没了,为何之敏等人还能侥幸活下来,是凶手的故意为之吗,不,大曹哥绝对不相信。是谁干的,能动用火箭炮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仇家。自己的敌人不少,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却没几个。
再有,阿宗和囡囡这两人,好好的怎么会撞上这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马上问道:“爷爷,刚才囡囡说要到金家老祖宗那儿去,去金家路上,要经过那段吗?”
“他们之前是从南边去的,要到金家去,的确要经过那段。”曹老太爷端起水杯,慢悠悠地问,“咋的,你觉得囡囡与这事有关?”
如果太昊有这个想法,那他算是白活这辈子。
还好,大曹哥摇头否认:“我担心的是,有人想一石二鸟,让小丫头和我们家的关系本就僵硬的关系弄得雪上加霜。”
谁能保证,那些人不是想拖小丫头下水,万一,小丫头的车速再快一点,她的车和之敏的车弄到一块,到时受伤的,除了之敏那一车人之外,小丫头和阿宗的车也会受到影响。
小丫头身后站着一群老爷子,阿宗身后是小二那一家;两个小祖宗,不管哪一个受到一星半点的伤,他曹家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思及此处,大曹哥冒出一身冷汗:“施子,你说小丫头是什么时候来的?”
“具体我不知道,”君施确实不知道穆亦漾等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他努力回想着,“车子炸了之后,我也暂时失去意识,等我恢复意识之后,估计30秒钟左右,我才看到有人影走过来,又是喷火又是拆车门的。”
事发突然,他不记得自己想打电话求救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有多久。
在他听到大曹哥这么说之后,他觉得老师有点杯弓蛇影:“老师,这伙人,针对的应该只是之敏,小丫头不过是凑巧出现在那里。”
“施子,过多的凑巧是人为。”大曹哥冷冷一笑,“小丫头在东北出事,任谁都觉得是我曹家动的手脚。这么一个口黑锅,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背得动。”
大家都知道,东北是曹家的大本营,曹家与穆亦漾的针锋相对,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楚的。说得难听一点,如果小丫头和之敏同时受伤,大家还会认为曹之敏不过是使苦肉计。
孙子的看法,引来曹老太爷的赞同:“太昊,你说的有点意思。施子,袭击你们的人,是谁解决的?”
如果他猜得不错,多半是小丫头出的手。但是,君施的话,却令他一愣:“应该是大炮和阿宗。因为,我好像听到枪声。”
在他印象之后,小丫头不会开枪。阿宗的枪法奇准,大家都知道;至于大炮,身为杨贞的前贴身保镖,枪法更不用说。所以,他觉得出手的人应该不是小丫头。
毕竟,鞭子再快,力气再大,也比不上子弹的速度和威力。以小丫头的脑子,不会干这种鸡蛋碰石头的荒唐事。
都这个时候,谁出手救的谁,很重要吗?大曹哥不解地看着曹老太爷:“爷爷,您的意思?”
“哦,不过是我的个人判断。如果是囡囡出手,那就是到了危急时刻;如果是阿宗他们出手,证明袭击之敏的人,身手不过尔尔。”
当年的他可是亲眼所见战神的本事,囡囡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没有他的一身本事学个九成九,至少也学会点皮毛。这点,从她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在五米开外把孙媳推到河里一事充分体现出来。是的,虽然没有证据,也是大家亲眼所见。可是,现场的不在场的所有人精,个个都认为这事必定是穆亦漾所为。
“那些人,阿宗刚才说已经交到局里。爷爷,您觉得,别人会不会也想过问此事?”
“阿宗都敢把人搁你手里,你觉得,谁会有闲情在这事插一手?”
杨家教的好子孙,这点不得不佩服和承认。曹老太爷向来看好杨宗:“杨家是不会阻你查这事,杨家的态度摆在这里,飞云自不会反对。至于别人,你觉得谁有那个能力横插一脚?”
“够了。”
一直躺尸的曹之敏突然发声,沙哑的嗓音令所有人听着难受,以及,不习惯:“爹,一句,我只问一句。”
孩子真是的,伤得那么重,不好好休养,还花精力想东想西。大曹哥走到病床前:“什么话?”
“这个仇,你是不是不打算帮我报?”
没头没尾的,几个意思。大曹哥听不懂儿子的意思,眉头一皱:“说些什么呢。”
没等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曹之敏激动得浑身发抖:“我,知道,没错,真的,是真的,她说的,对了。”
谁啊,真的假的,对的错的,你倒给我说个清楚,别只憋出一两个词,剩下的让你老子我猜。大曹哥看着说话及呼吸看似困难的小儿子,不忍心当面责怪他:“你好好休养,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可是,他的情,曹之敏不领。他手脚活动不便,只能靠大力喘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骗我,骗人。”
许是过于激动,情急之下,他竟然还晕了过去,吓得大曹哥赶紧呼叫医生。君施眼瞅这一切,有点难为情,他半躺在床上,向大曹哥解释着:“老师,您别怪之敏,他之前是被小丫头给气到了。”
怎么又和囡囡扯上关系?
对上曹老太爷和大曹哥两人“等你解释”的目光,君施突然也希望自己能像曹之敏一下晕过去,这样,他就不用再复核那小丫头刻薄又无情的话:“小丫头说,之敏这回只能吃哑巴亏。不管是谁下的手,你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给仇家来一炮。”
有仇有仇,有冤报冤,这是江湖上流传的神话。然而,曹之敏不是在江湖上过日子的人,即使发现是谁下的手,大曹哥能做的,也是把人送去吃牢饭而已。
“只为这事,能让之敏气得晕过去?”
大曹哥知道之敏是个气量小的人,但是气量再也,也不至于被这话给气晕。
当然不是,君施琢磨着,自己应该怎么修饰,才让曹家两个人物听上去不那刺耳:“小丫头还说了些别的,说如果有人敢欺负她,不用她自己出手,她老子早在路上就把人给抽扁。您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却连自己的儿子被炮轰,而且,轰了还不能以牙还牙。”
以大曹哥的身份地位,最后真的查出是谁下的手,他还真的不能派人拿着火箭炮去轰仇家。有仇不能报,正是曹之敏最咽不下的那口怨气。
小丫头果真半点亏都吃不得,之敏只剩下半口气的份,她仍不忘语言上刺激他。虽然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曹老太爷无奈地苦笑:“救人还不忘拿酬劳,囡囡是不是觉得救了之敏有点亏了,得给之敏补两刀才找回本。”
难怪立敏之前说,囡囡和之敏的性格有相似之处,耍性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另一边,坐在车里的杨宗正在教训着穆亦漾:“我说小妹,以后再有这种情况,除非受伤的那个是你哥我,要不然,有多远你就走多远,明白吗?”
遇事往前冲,这个毛病是谁教她的。
“呸呸呸,好的不灵坏的灵。宗哥,你别学人家乌鸦嘴那一套。”穆亦漾拿了一瓶水给杨宗漱口,“安全第一,道理我懂。”
“懂什么懂,真懂了,你给我藏起来啊,追他们干什么。”杨宗大手一拧穆亦漾的小耳,“我看,你是把我们的话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什么时候才肯乖乖听话。”
“听听听,下回我躲大炮后面,让他当先锋。”
嘿,太阳西边出来了。正在开车的大炮不乐意,他凉凉地说:“除了你之外,我没意务和责任去确保他人的安全。”
他打不过小祖宗,真要出事的话,如果小祖宗都无法自保,他更没有护她周全的能力。
想到已经被抓起来的四人,穆亦漾不禁好奇:“宗哥,曹之敏得罪了哪方神圣,竟然还有境外势力插手这事?”
卡车里两人,那是地道的老外。老外的插手,让杨宗想了去年杨贞的德国之行遇袭一事。他心里一动,曹之敏这回的遇袭,十有八九与梅赤有关。或许,这就是梅赤的报复。
“小妹,这事留给曹伯伯去操心。咱们赶紧去金家老爷子问声好,今晚咱们回营里去。”
回到营里之后,不久大家会启程到西北。到了西北,那才是去到战神的大本营所在。不对,西北那块,好像小妹也有些沾边的亲戚在那里。
穆亦漾在弱水这边也待了好几天,即使老虎等人不催她,她也会主动回营里:“我们要准备去西北了吗?”
“嗯,到了草原,你这匹脱缰的野马可任意驰骋也没人管你。”
这段时间,穆亦漾充分享受到无拘无束天下任我行的逍遥生活。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无忧无虑,快活得连神仙看了也羡慕。
晚上八点,京城那边,收到杨宗的信息,大人物和杨贞有点愣住。尤其是杨贞,他没想到,事隔大半年,梅赤的人竟然会对曾经的雇主进行打击报复。
有这个想法的,还有包括大人物。大人物右手的食指轻轻地叩着桌面:“小二,我看最近梅赤是元气大伤,否则,也不至于打破传统,竟对曾经的金主下手。”
根据下面得到的情况,这次的袭击是梅赤一手策划。杨贞心里有点担心:“我不明白,如果仅仅是为了报复,他们的目标,不应该是囡囡吗,为何是之敏?”
当初,正是囡囡令人看而生畏的审问手段,突破梅赤二把手彼得的口,几乎摧毁梅赤的核心大本营。曹之敏不过是雇主,钱也付给梅赤。按照他们的规矩,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该报复的人应该是囡囡。
小二的话,有点道理。大人物也想不明白,为何梅赤不按理出牌:“也许,他们觉得,正是因为接了曹家这单生意,才会给自个带来灭顶之灾。一些潜逃的虾兵虾将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这才集结人马,给曹家人来个教训。”
不对,即使想给曹家人教训,再蠢的人也不至于跑到人家的大门口,扔下一颗炸弹再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但凡一个长点脑子的成年人,都不至于犯下这种幼稚的错误。
杨贞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万一,他们搞错了目标,以为车上坐的人是囡囡他们。”
这更加不可能,大人物失笑道:“我说小二,除非那个提供情况的人和杀手他们有血海深仇,否则也不会犯低级的错误。”
然而,他的玩笑,杨贞却当真。大人物的话给了杨贞一个提醒,他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是啊,若是真有意而为之,提供错误情报的人,意欲何为?囡囡出事,曹家肯定不会好过;到时,老爷子们和曹家打起来,谁又会获得什么,谁又失去什么。哼,我看这盘棋,错综复杂,不是一眼就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