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霄给元宝讲完了《陋室铭》,元宝听得意犹未尽,又央凌霄霄给他讲个别的。
凌霄霄想了想,拖过他拿来的那些字看了看道:“你不是在看《爱莲说》,可看懂了?”
元宝摇摇头:“先生叫品评,元宝不过是学字罢了,能认得几个已经不容易,这文章什么意思,元宝实在不知。”
凌霄霄笑了笑:“那我就给你讲讲这个吧。”
又是讲到“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时,元宝再次叹了口气,凌霄霄停下了讲解,笑着问他:“又叹气。可是又想起什么来了?还是外头人说我那些?”
元宝点点头,凌霄霄开怀道:“看来外人说我的确不堪入耳了,否则怎么引得你这般慨叹。罢了,你专心学,不要想那些乌七八糟的。”
之后凌霄霄讲解到一半,看元宝还是不得展颜,就耐心对他道:“你替我惋惜,我很感激。只是眼下恐怕你也不能光是替我惋惜了。她们既然不喜欢我,你来我这里学识字,恐怕她们也会对你指指点点的,素日与你玩的那些小伙伴,恐怕也会对你疏远了,更甚者,恐怕还会嘲笑你,你要是介意,今日就当你父母出门托我照顾你一次,以后就不要来了。”
元宝赶紧摇头:“我不,我要来。他们爱说就说,爱笑就笑。等我科考中榜,看是谁笑谁。他们爱一辈子做个放牛娃子放牛老汉,我不愿意。”
凌霄霄惊讶地看着元宝,随后又笑了笑:“好,有志气。只要你不动摇,我必定将自己会的都交给你。只一样,等我把会的都教了你,你必定要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才能把学的东西融会贯通,变成自己的想法,明白吗?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这个意思。我能教你知识,却不能教你见识。科考考的不是写字,而是表达自己的治国远见,你既然有这份志气,就不能止步于此,明白吗?”
元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先生教的,我必定都记在心里。”
元宝有着非比寻常的志气与上进心,凌霄霄一晚上一口气交了他统共四篇文章,除了先头教的,又教了《滕王阁序》和《项脊轩志》,凌霄霄边写边讲解,一直到夜深人静,凌霄霄自己都困了,妙绿更是倚着床架子打起了盹,元宝还求知若渴地不肯放过凌霄霄。
凌霄霄无奈笑着道:“贪多嚼不烂,你现将这四篇背熟了,自己能说出意思来,我再教你别的。刻苦也要劳逸结合,现休息,精神好了记性才好。”
元宝只好作罢,口中念念有词,由凌霄霄推着他洗漱,最后凌霄霄在另一间房子里用箱子搭了个简易的床铺给他:“自己睡害怕吗?”
元宝笑着摇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害怕。”
凌霄霄这才放心的叫他安置,自己也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村里的鸡犬都还没有叫,胖婶儿就拉着自家男人来了,搁着矮矮的院墙,生怕被人听见一般唤着:“喜仙,喜仙。”
好在凌霄霄有着警觉的天性,一下子就听见了,忙披上衣服出来迎:“胖婶儿,你回来了?”
胖婶儿咧着嘴笑:“事情办完了,我来接元宝。”
凌霄霄转头看了看元宝睡的屋子,笑着道:“孩子昨夜学的晚了,现在恐怕睡得正香,要不就等他醒了,我给你送回去?”
胖婶儿赶紧摇头,急迫道:“不麻烦喜仙了,让他回家睡也一样。你开开门,我这就抱出来。”
男人不满地看着胖婶儿道:“孩子累了,你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又怎么了。”
胖婶儿白了男人一眼:“你懂什么,别说话。”
说着胖婶儿见凌霄霄打开了大门,就笑着进了门,凌霄霄指了指元宝睡的屋子,胖婶忙一路小跑进去,没一会儿就将孩子抱了出来。
“娘你干什么啊,我睡得正香。”元宝在胖婶怀里揉着眼睛抱怨着。
胖婶儿一脸放心得模样道:“乖,回家睡。”
说着胖婶儿对凌霄霄道:“麻烦你了,我们这就回家了。”便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回去。
凌霄霄若有所思地关上了门,耸了耸肩,回去继续睡自己的觉了。
原本凌霄霄就心事重重,不易睡着。今日好不容易有事做,睡得安稳些,被这么一折腾,又睡不着了。
凌霄霄一闭眼,眼前浮现的都是平昌王的样子。
他笑着对凌霄霄说:“来,霄儿,我给你买了新的衣裳料子,叫裁缝给你量身,眼看着开春了,得做几身新衣裳。”
凌霄霄猛一睁眼,又是黑漆漆冰凉凉得屋子,旁边只有妙绿,睡得四仰八叉,没心没肺。
凌霄霄深吸一口气再次闭眼,又是平昌王笑着对她道:“霄儿,这是我叫工匠给你新打的首饰,试试喜欢吗?”
凌霄霄猛得坐起来,再也不想闭眼了。
她怕吵醒妙绿,就这倚着床榻,睁眼等着天亮。
妙绿醒来后,看凌霄霄两眼乌青,怔怔地坐在那里,有些心疼道:“姐姐,你又没睡好吗?”
凌霄霄干瘪地笑了笑:“你可算醒了。胖婶儿来接元宝,我就醒得早了些,起来做饭吧。”
妙绿识趣地不再问,起身穿好衣服,去厨房熬粥做饭。
凌霄霄约莫着以元宝那个好学的性子,今日必定回来问她字,可是一直等到了天黑,元宝都没再来。
就这么等了两日,凌霄霄觉得,若不是孩子自己觉得没趣儿了,就是胖婶儿不叫来了吧。
第三日的下午,凌霄霄本来都不打算再等元宝了,元宝爹却领着儿子来到了凌霄霄门口,脸上还挂着伤,元宝也眼圈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凌霄霄看着元宝和他爹的狼狈样子,不由皱眉蹲下来擦了擦元宝脸上的眼泪。
元宝爹没有解释,只是道:“元宝今后就住在先生家里了,什么时候学完了,什么时候才走。”
凌霄霄无奈笑道:“学完?那还不得个七八年的,这是赌气话了,究竟怎么了?”
元宝爹低着头不好意思的样子,元宝抽抽嗒嗒说了实情:“这几日娘把我圈在家里不叫出门,今日爹与娘打了一架,这才把我送来。”
凌霄霄还没来得及出口相劝,就见胖婶儿一口气冲到了她家门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号:“大伙儿出来评评理啊!没天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