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清嫔宫里出事了。”
几个时辰前,墨然快步走进皇后殿中,低低来报。
皇后轻轻盘压着镂空金香炉的香灰,淡淡道:“涟贵妃不是已经去了。”
墨然恭谨低着头:“是。可毕竟牵连的人是宫外的。涟贵妃擅自插手,是不是也僭越了?”
皇后轻哼一声:“皇上不说她僭越,她就没有僭越。”
墨然小心看着皇后:“可娘娘这次若不去,叫天下人以为,尽是涟贵妃主理内外了,恐怕有失国母威严。”
皇后搁下压香灰的小金锤,抬起眼睛看着墨然:“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墨然赶紧跪了下去:“是,奴婢多嘴了。”
皇后重新拿起小金锤,有一搭没一搭地压着:“审得如何了?”
墨然站起来,仔细回想着:“说是平昌王府的侧妃凌氏下毒。可奴婢觉得此事有蹊跷。”
“嗯。”皇后侧耳听着。
“是。这凌妃虽然出身不高,可近日来京城里传得满城风雨,皆说这凌妃是平昌王的福星。她一入府,本来病入膏肓的平昌王一夜之间痊愈了不说,这次平昌王入狱,更是直接下令叫凌妃主理府中之事。”
“哪有什么神仙真人保佑,不过是能者善事。平昌王这是找到贤内助了。”
墨然会心一笑:“娘娘圣明。可如此聪明之人,怎会挑自己掌权的节骨眼儿生事呢?”
皇后伸手拿了一块沉水香,小心放进香炉里:“那便是有人蓄意为之了。前些日不是又抬了个侧妃?”
“是。可告发之人,却不是她。是清嫔身边的英春。”
皇后拿起一柱引燃的细香,去点放进去的沉水香:“英春......从前清嫔放去王府里那个宫婢?”
墨然伸手,接过皇后用完的细香:“娘娘明察秋毫。”
皇后用手轻轻笼着香,将鼻子凑近了闻了闻:“今日这香闻着格外舒心。”
墨然垂手侍立:“娘娘手艺,自然上乘。”
皇后直起身来,轻轻盖上香炉的盖子:“这宫里宫外的勾连着,涟贵妃怕是疲累了。走,咱们去帮衬一把。”
皇后平日很是厌烦阴雨。
可今日墨然为她撑着伞,慢慢往清嫔宫里走的时候,她似乎没那么厌烦了。
“偶尔下雨天儿出来走走,空气里的灰都扑了,也十分清新呢。”
墨然仔细为皇后打着伞,生怕一滴雨落在了皇后的身上:“皇上圣明,今后这宫中的污秽日渐清了,娘娘会更觉舒畅。”
皇后笑着睨了墨然一眼:“慎言。”
虽然皇上凡事不与她说,可她心里明白,皇上终究是耐不住,兴许准备着就要动手了。
此时宫里正需要一个人,来打压一番涟贵妃的气焰。
除了她这个皇后,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玉妃担忧地看了一眼外头:“也不知道王爷那边如何了。”
凌霄霄安慰看着她:“你身怀有孕,莫要这般多思了。清嫔娘娘去看,王爷定会无事的。”
英春满眼戏谑地看着她二人:“王爷真是错付了真心。”
凌霄霄恢复了往日慵懒的神色,笑意盈盈看着英春:“将心思付给你这般蛇蝎女人,才叫使得其所么?”
英春眼瞳悠地紧了一下,偏头恨恨道:“妖女。”
皇后此时派人去提了那日放月心夹带进宫的守卫来,坐在上座专心等着,没再过多追问下去。
凌霄霄不再去看英春,眼睛盯着神色灰败的月心:“你一个宫婢,就算家中没有亲人要周济,又怎会出手如此阔绰,随便就能掏出几两银子来收买守卫?”
月心声音里没有了任何情感,机器一般叙述着:“是英春给的。她告诉我,在清嫔娘娘宫里做事,没有做到老的,最多到了二十五,就要出宫嫁人了。若不趁着这几年多敛些银钱傍身,像我这样的粗使宫婢,到死也赚不够嫁妆钱。二十好几的年纪,本就难找人家,像我这样的,来日出宫去做了老姑娘,若不想被混混恶霸们每日踢门糟蹋,便是要寻个尼姑庵藏身,草草此生罢了。”
霜见眼里含了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月心:“你胡说!清嫔娘娘是个菩萨心肠,你若出宫去,清嫔娘娘都会给你添够嫁妆。你若没有投奔,清嫔娘娘也会做主给你找个好人家!”
月心缓缓转头,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英春说,清嫔娘娘是贵人。贵人事忙,一个两个顾得到,像我这种一辈子也不可能到她跟前去的粗笨之人,贵人们是顾不上的。”
英春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外望着:“就是这样的。我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如何风光,有了心里向往之所,她也是顾不上的。”
云琴白了英春一眼,不屑地嘟囔了一句:“白眼儿狼。”
英春听见了,转过头嘲弄地看着云琴:“你知道什么。我对王爷之心,日月可鉴。清嫔心里明明知道,可她还是狠心将我和王爷分开,我在她身边忠心耿耿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这一点希望她都不给。不过是表面仁慈罢了。”
云琴嫉恶如仇,向来最是讨厌这种颠倒黑白,恩将仇报之人。方才她极力克制,现如今饶是有皇后在场,她也顾不上了,当即跳出来给了英春一巴掌。
英春吃痛地捂着脸颊,恶狠狠看着云琴:“泥腿子东西!你便像狗一样给她们使吧!看你最后能不能得了平安去!”
云琴一脸厌恶地看着英春:“我就算为鹰犬,也是忠心可用的良禽!也比你这种吃里爬外猪狗不如的畜生好得多!清嫔娘娘若是心不慈,之前你差点害了王爷时,就该将你剁碎了喂狗!还留你到今日,做出这许多恶毒之事来!”
英春怒极反笑:“我害王爷?你个贱人懂什么。若是真心喜欢,怎会容忍他人接近所爱之人一分一毫?”
英春说罢看向了凌霄霄:“你若真爱王爷,当真会容忍玉妃怀了他的孩子?还这般小心照顾,合该是做了姐妹一般!”
凌霄霄不置可否地笑着:“我与王爷相交甚浅,怎可轻易言爱?就算日后两厢情愿,你也看不到了。”
英春仰天大笑了几声:“你看到了吗王爷?你心心念念,不过换来了一句‘相交甚浅’。”
英春说完,突然奔向门外,一把抽出门外守卫挎在腰间的刀,直奔凌霄霄而来。
“我今日就算死了!也要拉着你陪葬!”英春行迹癫狂,速度快得侍卫都没反应过来,被夺刀的侍卫更是脸都吓白了,急忙奔过来。
“护驾!护驾!”墨然挡在皇后面前,慌忙地喊着。
凌霄霄冷眼看着扑过来的英春,手起刀落之际侧身一躲,紧接着六七个侍卫就赶了过来,将英春死死按住。
凌霄霄微微整了下衣群:“拖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