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蔽了夜空,分不清到底是天黑了,还是黑天了。
观星的睡觉去了,看相的也闭上了嘴。
男人拥着女人静静躺在这张他不该爬上的床,两人紧密的结合证明着适才的缠绵,一张薄被轻掩,像是要把对方揉进各自的身体。
“你不该来的。”女子眸子半开半合,语气有些埋怨。
“嗯。”男子不置可否的轻恩一声,修长的手间捏着壶柄,瘫软在一侧,滴滴答答的酒水打湿了一片。
“钱庄是你想的吗”女子的精力总是那么充沛,从云雨中醒来的两人就像是一对夫妻,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嗯。”男人像是真的醉了,又像是对她说的话不感兴趣,只是用鼻音不冷不淡的回应着她,这曾是他梦想的境界,在床上把国事办了。
可真办了,反倒没趣了。
唐冠永远不会明白,未来的自己会有多么强大,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就像没有了那些伤害与往事。
突然间武曌一点也不想见到太平公主与任何一个会勾起她回忆的人。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伴着风雨声呼吸可闻,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合,她喜欢的是他的感觉,没有理由,他喜欢的是她的权势,能想出很多理由,可每一条都说不出口。
“有个人,很有趣,可以用一下。”
“嗯。”这一次轮到她不冷不淡,恰似可爱的报复。
“此人名叫娄师德,比你那两个侄子好用多了。”
“嗯。”女人像是真的睡了,又像是对他的话不感兴趣,只是用鼻音不冷不淡的回应着他,这曾是她梦想的境界,与自己所寄托之人纵情的分享一切。
可真分享了。反倒没趣了。
武曌永远不会明白,现在的自己是多么强大,就像他不明白。未来的自己会有多么强大,只觉她永远都会去伤害他。
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就是那么怪异。于世不容,明明连对方的话都懒得去听,偏偏又疯狂的纠缠在一起,偏偏又想方设法的要俘虏对方。
倘若没有天亮,他们兴许是最好的情人,可惜阳光总会散尽一切,让世间回复平静。让笑话继续下去。
人之所以会睡着,是因为命运不忍心一直让我们上演一出出人间笑话,他或许会哭着看完一切,却笑着无力改变。
男人和女人静静相拥着。良久后她问道:“你真的是神仙吗”
“呵。”听她这么问,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神仙是你封的,你说我是,我就是。”
“好,那我说你是。”
女人那么俏皮。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而男人尽自己最大可能去满足取悦着她,因为他知道,天一亮,他要继续自己的丧心病狂。而她又要去做她的女皇。
“好,那我就是神仙。”
“那你这个神仙家在哪里”
男子闻言沉默下来,良久后竟然说道:“北京。”
“北京你家不是在余杭吗”女子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嘴角莞尔。
“余杭太乱了,我被赶到北京了。”
“哈哈。”女人听到这话笑出声来,笑得那么开心,男人也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温和。
女子以为男人在讲笑话,可男人却讲的那么认真。
笑了一会儿,女子似乎真的累了,眼皮抬也不抬的道:“那北京是什么样子的”
“呵,北京,北京是神仙住的地方,抬头没有更高的天空,低头能看到人间的一切。”
听到这里,女子轻声道:“那神仙住的北京有皇帝吗”
男子闻言一愣,而后轻笑道:“有。”
“那神仙的皇帝大还是我大”
“你大。”
说到这里,女子已经迷迷糊糊,像是在呓语一般,喃喃道:“那神仙的皇帝会老,会死吗”
“会。”男子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将手臂紧了几分。
女子呼吸逐渐均匀起来,像是要睡着了,却断断续续言道:“那那我会老会会死吗”
男人闻音没有答话,她却已经沉沉睡去,良久后男子才在其耳侧轻声道:“不会。”
唐冠此生撒了很多谎,对不同的女人做了很多不同的承诺,就像他撒的一个又一个谎一样一文不值。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对怀中的女皇做出任何承诺,许是她不需要,许是他不忍心。
见她睡着,唐冠轻轻将其圈入怀中。
殿外冷风调露,凄凄夜雨兮兮,宫帘半卷遮住了依偎,武令瑶温柔如玉的曲线贴在唐冠胸膛,终究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可却没有睡着。
他要清醒的度过每一个与武令瑶相处的夜晚,而不是武曌。
倘若问他敢不敢像吴三桂一般冲冠一怒,提兵百万为红颜,他敢。
倘若问她敢不敢像商纣王一般纸醉金迷,酒池肉林为唐冠,她敢。
可当天亮以后,就算他为她踏遍万里河山,挥师斩掉阻止他们偎依的女皇武曌,怀中的武令瑶也要消失。
可当天亮以后,就算她为他纸醉金迷,烽火戏尽天下诸侯,高铸摘星台,为其摘星拿月,逗笑的也不过是丧心病狂的唐去病。
“瑶儿,有一天,我会强大到杀死唐去病,然后爱上你和武曌。”
此地无音,空余男子摇篮曲一般的声音。
而待得天亮,唐去病将在自杀的路上越走越远。
唐冠是爱人,是旁观者,唐去病是战士,是政客。
武令瑶是女人,是个女孩,武曌是君王,是女皇。
一个人到底要经受多少伤害,才会分裂出另一个强大的自己来保护那个脆弱的自己。
一个人又要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学会珍惜眼前的一切
当男子怀抱再次拥上,这一抱,穿越了谎言。
却又分不清倒底是谁在拥抱着谁。
唐冠睡着了,体会到了上官婉儿曾今的幸福,那就是睡着了。
外面的风停了,雨歇了。
清澈的星空又露了出来,有两颗星宿不停挣扎闪烁着,然后愈来愈亮,而后愈来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