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如此,豹房的那位又怎肯让我留在她的身边?”奚淼无奈又颓然。
马哲劝道,“你可别冲动,万一主子过不了多久就出宫了,那一刀岂不是白挨了?”
奚淼眼底闪过一抹希冀,随即黯然下去,“主子都被封为美人了,还有机会出宫吗?”
“主子身边的人,你应该有过了解。除了我们这些新收的,一共有六人,智囊张平、财神何关、鬼医柴胡、炮王高升、狗帅狗蛋、胡人胡勒根,都是自小跟在主子身边的,亲如家人。可是自从主子进京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张平和高升二人的踪迹,这不正常。”
对此,奚淼心中早有疑虑。
高升是最早跟着主子的,他对主子的依恋最深。张平则是作为主子的智囊,在边陲时几乎与主子形影不离。
这半年来,主子接连遇到了多少难关?削夺爵位、入宫选秀、贡品被盗、使臣求娶、宫外遇袭、老爷逼亲、倒卖学籍……
可是至始至终,高升和张平,连个人影都没出现过,完全不合情理。
奚淼推测道,“高升和张平各有过人的才能,会不会被豹房那位派去做什么了?”
何关、狗蛋、胡勒根、谢怀安都被朱寿征用了,就连沈钰也被拉入了神机营。
这么推测,似乎合情合理。
马哲却是摇头否定,“若是被圣上借走的,我多少能收到些消息。”
奚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或许是派去做秘密的事了。”
之所以没告诉他,自然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
这话裹挟了几分离间的味道,马哲却是听罢一笑,“那你也太小觑我的能力了。”
奚淼重新打量起马哲,见他眉眼间洋溢的自信,比平日少了几分谦卑与内敛,多了几分摄人的气场。
“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马哲收敛起外放的气势,又恢复到了令人熟悉的谦恭,“你看没看走眼,没有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永远是站在主子这边的,就行了。”
奚淼讥笑出声,“那你还为豹房那位来做说客?”
马哲的指腹轻轻划过杯口,冷静地分析当前的情况,“对于圣上来说,卫学粹只是一个小人物,查也可,不查也可。但对主子来说,却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主子已经受到了对方的算计,如今她入了宫,得了圣宠,地位今非昔比。对方若是狗急跳墙,再下阴招,吃亏的还不是主子?”
马哲费了半天唇舌,就这最后一句说动了奚淼,“这件事我应下了。”
“你再找个和张平有七八分相似的,在城中巷角亮个相,做得越隐蔽越好。”
奚淼品出了几分阴谋的味道,“你想做什么?”
“让对方忌讳一下,省得觉得主子手下无人了。”浅浅的笑意,温煦无害,宛若一匹披着羊皮的狼,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在算计。
“算你有心,能顾及到她的安危。”奚淼对他的脸色好了不少,“我会着人安排。”
“需要我给你留两个人吗?”
马哲纯粹是一片好意,不想却受到奚淼的冷眼,“你的人可靠吗?”
马哲顿时感觉,心窝上被捅了一刀,讪笑道,“我的人绝对可靠。”
张永身边的人都出了问题,奚淼不知道他这是哪来的自信,“我无需你的人。”宫里出来的人,他还嫌招摇呢,“你护住主子便好。”
马哲的任务完成,也就没必要再坐着受奚淼的冷眼了,茶过三巡便起身告辞。
待墨竹从小厨房出来时,早就人走茶凉了。
燕窝珍贵着呢,他可没准备马哲的份,走了正好,不然多尴尬啊!
屁颠屁颠地将冒着热气的瓷盅,端到了奚淼的面前,“公子您瞧,主子即便进了宫,还是惦记着您的呢!”
自从主子离开后,公子就变得阴沉得很,周遭三尺内自带凉气,连带着在他身边伺候的墨竹,整日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掉入冰窟窿里去,冻成了冰雕。
这两斤燕窝来得真是太及时了,总算能将公子的心给暖和起来了。
奚淼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燕窝还是上品的燕窝,烹饪也是惯用的手法,只是少了那个总爱拿他打趣的人,所有的味道都变了。
将瓷勺随手丢在一旁,摸了摸小玉儿的脑袋,目光飘去了远方,“我想她了,你也想她了吧……”
小玉儿扒在他的膝盖上,目光灼灼地盯着瓷盅,心里想的完全同他是两码事。
看着它嘴角挂着的哈喇子,就快滴在他的身上,聚起的愁思瞬间跑了个没影。
心里除了嫌弃,还是嫌弃。
拿起桌上的藤球,远远地丢了出去,将那贪吃的蠢狗给支开了。
眼不见为净。
“墨竹,着人去查查两个人。”
墨竹的双眼闪着八卦的光芒,“谁啊?”
“一个是赣商卫学粹,做茶叶生意;另一个是他弟弟卫学纯,在国子监就读。尤其需注意,他俩与何人秘密往来。”
墨竹对于挖人私隐的事,他最感兴趣了,兴奋地搓了搓手。
公子都发话了,一定将他们的老底全扒出来,就连他们小时候偷吃过谁家孩子的糖果,长大后偷看过谁家媳妇洗澡都不放过!
……
倒卖学籍的事,因为衍圣公的丑闻,热度被压了下去,但是山西商贾子弟,在国子监还是受到了严重的排挤。
冷眼与冷语、明嘲与暗讽自不必说,还特意为他们准备的考校,也以最快的速度被排上了议程。
蒲州王氏的王现,抱着厚厚一摞书,轻轻撞了下张允龄,“国子监都在传呢,今日考校孔、颜、曾、孟四氏的教授司都到齐了,亲自下场作为考官,就是冲着我等来的。”
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啊,吓得他瑟瑟发抖,“这回我等的面子,可真是大了去了。”
同样来自蒲州的沈廷珍,也凑了上来,“张兄,看你气定神闲的,必定是胸有成竹了吧?”
张允龄目露淡然,“尽人事,听天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