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朱寿本是来求安慰的,反倒是先被何关给倒了一盆苦水。
何关说的这番话,信息量很大啊!
原来,无羡是这么同杨一清结的怨,“所以小无羡当堂骂了杨一清?”
“可不是,都知道要去死地了,还不让我家主子出一口恶气吗?可惜啊,当初我没在场,没法老鼻子大骂的英姿。”何关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些遗憾。
“小无羡呢?他此刻在哪儿?”朱寿问道。
“在视察伤兵营呢!”何关将朱寿带了过去。
朱寿看着她忙里忙外的,觉得很对不住她,“这一战,你同将士们九死一生,斩杀了如此多的贼寇,我却连犒赏都给不了……”
无羡瞥了何关一眼,“是他像你诉苦了吧?”
何关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我这狼煞军才百来人,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大同的几万士兵,还有怀仁、宣府、辽东那些来助战的,你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朱寿苦着一张脸,“不是我不想犒赏,是杨廷和卡着我,没有首级就不肯算军功,我也没办法啊……”
何关提议道,“要不让那倪世杰出钱,他不是要救他爹吗?让他花钱消灾,咱们这边的犒赏也有着落了,皆大欢喜。”
无羡给了他一个暴栗,“那岂不是用钱赎刑吗?”
朱寿却是摸了摸下巴,正考虑着这个主意的可行性,柴胡匆匆来报,“主子,张公公领了一大帮伤兵来,正在营帐外,叫您去交接。”
无羡与朱寿对望了一眼,跨步出了营帐,瞧见帐外的人还真不少,或瘸或拐,捂着伤口,哀声唤着。
张永见朱寿也在,忙上前行了礼。
“张永,这是怎么回事啊?”朱寿问道。
张永一张脸笑得和朵菊花似的,“老奴听闻李将军这边的军医医术高明,回营才几日,伤兵便无大碍了,伤口愈合神速。老奴便厚着老脸,将伤兵都带来了。”
朱寿双眼一亮,那小傅军医的本事,他可是亲眼见到的,神奇得很,“小无羡,就辛苦你了。”
无羡苦着脸道,“张公公,您这儿也有五百号人了吧?我这边人手、药材、绷带、帐篷全都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帐篷、药材什么都好说,你要什么,给咱家裂个清单,咱家全给你弄来,你只管救人就成。”张永悄悄朝她使了个眼色,“你前阵子不是还说,贺兰山缺人手吗?治好了,这些兵就送你了。”
看来张永是打算将这些伤兵治好了,全送去贺兰山的兵工坊,无羡是不收也得收了。
“我们这儿军医救人的手法有些诡异,当初文宜受伤求诊,就被吓到了,要不是有朱大将军在,他可不愿就诊。若是那么多士兵闹僵起来,我这边的人手可压不住,公公得借些悍将,给我镇场子。”
“你这个鬼灵精!得,咱家亲自给你镇场子,正好瞧瞧,你这儿的救治手段究竟是如何的诡异,能将文宜都给吓到。”
张永拉了一队人过来,一脸的凶神恶煞不说,手中还拿着军棍,齐刷刷地站在施行手术的营帐外。
谁敢闹事?
一律军法处置,绝不手软!
在张永的淫威下,不,应该说是在他的维持下,伤兵的秩序井然有序。
无羡这边人手不足,将小傅军医和他的药童都叫来了。
药童显得很兴奋。前阵子,他刚观摩了师父施行缝合之术。随后,他在师父的指导下,在羊身上开始练习,已经练了好些日子了,正想找个活人试手呢!想不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第一名伤兵进入了营帐,见到军医穿了一身白衣,还蒙着面,手中捣鼓的又是虫子,又是针线,帐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怪味,闻着像是义庄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了军中的传言,说是这宁夏来的狼煞军中,有白无常坐镇。
难道传言竟是真的?
他的心里战战兢兢的,眼珠子时不时地往帐外瞟去,要不是有张公公的人盯着,早就打算开溜了。
药童头一回拿活人试手,激动得手有些颤抖,手背突然感到一疼,是小傅军医打了他一掌。
“手术之时,手怎么能够发抖?若是没准备好,就去一旁冷静下来,再回来手术!”
小傅军医的表情是严肃的,语气是严厉的,药童在他的训斥下,缩了缩脖子,手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无羡白了他一眼,“还是个孩子呢,看你把人给吓的。”
“跟我学着做,”无羡一边带着药童舒展十指,一边安慰道,“别有什么压力和负担,就照着平日练习时的那样来,把病人看成你养的那些羊就成了。”
伤兵听了不乐意了,“咋能把小的当羊呢?”鞑子才将人当做两脚羊呢!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这些蒙着脸的怪人,要将他当成两脚羊?
无羡看出了他心中的怯意,安抚道,“就是打了个比方。放心吧,你是头一个来治疗的,必然会对你格外上些心。若是将你治好了,你给咱们去帐外宣传宣传,也省得那些伤兵多想。”
伤兵一听,这才安心下来。
伤兵和药童的手都不抖了,缝合术进行得还算顺利。待药童将羊肠线打完结,剪去了多余的线头,取走了蚂蟥。
待伤口被包扎完后,伤兵动了动受伤的胳膊,真神奇,明明瞧着那针扎入了他的手臂,居然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就像是扎在别人的身上似的。
难道真是白无常显灵了?
那名伤兵不禁在心里默念了两句“白二爷庇佑”。
无羡赏了他一颗银豆子,让他去帐外宣传去了。他将白无常的那一套说辞,添油加醋地对帐外排着候诊的伤兵说了一遍。
有了他的现身说法,之后的伤兵不再一惊一乍的了,配合了不少。
张永旁观了半日,真是叹为观止,“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救治的手段。”
朱寿与有荣焉,语气中充满了自豪,“我的小无羡,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