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抢救室的大门再次被从里面位开,两个护士小心翼翼地推着季拂烟走了出来,电石火花间,黑辰耀即刻起身快速奔过去,这短短的一步路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似的,那么漫长,那么让人心焦。
看到季拂烟时,黑辰耀原本担忧伤感的凤眸中增添了浓浓的哀恸,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极痛,痛的眼眶酸涩,心口像是被一刀一刀的剐着。
季拂烟从头到脚都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只露出了扎着氧气管的鼻子和紧紧闭着的眼睛,像是石化的木乃伊般僵硬地躺在病床上,若不是事先知道她就是季拂烟,相信他也是认不出来的,这场景，让人看着即惊心又揪心。
看着看着,黑辰耀的心怦然炸裂开来,面色苍白,喉咙像是被巨石堵住了一般,连呼吸都骤然停顿了,浑身充斥着冰冷,恐惧和悲痛极速蔓延至他周身的每一根神经,甚至每一个微小的细胞。他肩膀不住地颤抖着,干裂的唇瓣抽了两下,还未说话眼角已是滑下了两行热泪,氢气着双眸,本能地抬起右手想要抚摸季拂烟----
可是,当手即将要降落在她脸上时,他却顿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放在何处,更确切地说,他在季拂烟裹满纱布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一处可以抚摸的肌肤,更怕自已的碰触会弄疼她,最终他颓然地垂下手臂，轻轻按上冰凉的扶手,溢满疼惜和痛楚的凤眸眨也不眨地紧紧锁住季拂烟‘面目全非’的小脸。
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就像当年他抱着满身是血的外婆一样,心口传来阵阵绞痛,他小心地倾下身子双手支撑在床沿,不知不觉间视线又模糊了,眼角的泪水越流越多。
自从他外婆过世后,这是他第一次流泪,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滋味,更是第一次感到恐惧与害怕----
见黑辰耀倨傲矜贵的脸庞已是热泪盈面,眸中漾着无尽的伤痛和凄绝,两个护士都为之动容了,眼角酸酸的。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这次他真是被伤的不轻,被生生戳到了心底最深的痛点了。
黑辰耀泪眼婆娑地望着季拂烟紧紧闭着的双眸,在心里哽咽道:拂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了。如果我能预料到这一切,哪怕和邵魁撕破脸皮,我也绝不会后悔的,会依然绝然的选择留下来保护你。拂烟,你一定要坚强。要勇敢地挺过去。我黑辰耀敢拿自已的性命来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一点点的苦,也绝不会让你再留一滴眼泪,更不会让人再动你一根手指,甚至一根头发丝。
“只要能找到她的家人,有了充足的血源,我一定会尽力医治好她的。为了她,为了恬恬,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千万不能倒下了,否则都没人照顾她了。”见他这般痛不欲生,陆琛走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肩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
“大哥,陆琛说的对,你一定要振作千万不能倒下----”黑辰旭何曾看到过自已家大哥如此痛哭流涕过,也被他的伤痛感染了。
黑辰耀瞬间从悲痛中恢复心智,缓缓起身让开身子,护士这才小心翼翼地移动病床推着季拂烟离开,而黑辰耀则是迈着沉重的步履亦步亦趋地跟在护士后面。
暮霭沉沉,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夜风也越来越冷。
重症监护室的门外,黑辰耀挺直腰身双手支撑在紧闭的门板上,俊脸几乎粘贴在了那一方小小的透明玻璃上,双眸泛着血丝染着疲惫,却依然瞪的又圆又大,眨也不眨地紧紧凝视着里面病床上躺着的人儿。透过微弱柔和的亮光,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裸露在外的眼睛和苍白的嘴唇。曾经那双波光潋滟的翦翦秋水眸是那般的顾盼生飞,让他为之倾倒,而此时此刻那双迷人的水眸却疲累地紧闭着,浓密纤长的眼睫毛粘贴在眼皮上,毫不生气,仿佛要永远沉睡下去,不再醒来。
就这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黑辰耀在外面静静等待守候了近八个小时,不论是护士还是陆琛前来相劝,他都置若罔闻,依然像一尊雕塑般静静趴在门外看着,守着。这一整天下来他除了喝了一杯温开水,连口清粥都没有吃,更没有坐下来休息片刻,再这样下去陆琛都担心他的大长腿会废掉。
最后陆琛只好打电话给黑辰旭,让他把恬恬带到医院来,虽然黑辰耀说暂时不要让恬恬来医院,他怕自已的情绪不稳会控制不住的抱着恬恬痛哭,可是现在若是不让他转移注意力,等到季拂烟醒来,他就得累倒下了。
就在黑辰耀双腿僵冷酸麻的几乎失去知觉时,突然间背后传来一道甜甜的小奶音，洋溢着无比的兴奋和欢悦,把黑辰耀淹没在冰冷的海水里的心慢慢拉回到岸边。
“爹地--爹地--”恬恬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外面罩着白色的狐狸毛坎肩,乌黑的头发上戴萌萌的兔耳朵发箍,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那道熟悉的高大背影,挥着小手,像只可爱的小精灵一般欢呼着。
千分之一秒,黑辰耀从悲痛中缓过神,快速地侧转过身子,无限凄怨的眸光只看到了恬恬那张可爱甜美的小脸,其余人都没有看到。望着爱女,他勉强扯出一抹浅浅温暖的柔笑,扬起手臂正欲迈开步子上前抱住宝贝女儿,不曾想沉重的双脚像是被戴上了千斤重的镣铐一般,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愣是没法移动分毫。无奈,黑辰耀只好站在原地,缓慢地移动着酸麻肿胀的双脚,干裂的嘴角蠕动着,轻轻柔柔地唤道:“恬恬----”嗓音极尽的干涩沙哑。
这样沙哑的嗓音,再加上他如此颓然的神情,让黑辰旭心头立即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情愫,如果,季拂烟万一出了什么不测,大哥该怎么办啊。他知道大哥对季拂烟的感不一般,可是万万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
“大哥,恬恬知道你回来了,非要过来看你,我只好把她带到医院来了。”说着,黑辰旭扬起右手,把一个暗红色的小食盒提到提到黑辰耀眼前,“恬恬知道你没吃饭,特意给你选了几样你爱吃的----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你家宝贝女儿的一片心意啊。”
黑辰耀一把抱住恬恬,用力的抱亲,亲了亲她的发顶,“我家恬恬长大了,可是爹地现在还不饿,等爹地饿了一定会吃的。”他尽车控制着情绪,可是还是无法抑制住心底深处的痛楚,看到恬恬他的顾虑与内疚愈加深了,若是拂烟不能醒过来,他这辈子该怎么面对恬恬啊。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没有见到亲爹了,但是恬恬对亲爹的思念已经很深了,双手亲昵地搂住黑辰耀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又亲,足足亲了十多下,黑辰耀俊脸上沾染了许多恬恬的口水。
和亲爹亲昵过后,恬恬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在四周来回逡巡,没有发现亲妈的身影,情绪有些低沉,“妈咪呢----”奶奶告诉她,妈咪和爹地一起去外地工作了,等到他们回来时会给她买好多玩具和零食,可是爹地都回来了,妈咪怎么没有回来啊。
恬恬的一声妈咪,深深刺痛了黑辰耀的心,他把恬恬紧紧搂在颈窝处,喃喃自语地说道:“恬恬,爹地对不起你,爹地没能保护好妈咪----”
说着,黑辰耀抱着恬恬迅速转过身,本想把恬恬的小身子举起来,把她的小脸儿映在那一方透明玻璃上,可是转念一想,恬恬还这么小,怕她突然间看到浑身裹满纱布的拂烟会被惊吓到。他只好把恬恬的额头映在透明玻璃上,并没有让小丫头看到病房里的一切,而他氤氲的眸光深深地凝望着病床上躺着的拂烟,嘴角轻掀,语气轻柔暗哑地说道:“拂烟,恬恬来看你了,你感觉到了吗?我相信你一定能感觉到的了,因为你和恬恬是母女,都说母女连心有很强的心灵感应。拂烟,你知道吗,才短短的三天,我们恬的恬已经长大懂事了许多,也变漂亮了。拂烟,我知道,你心里一直牵挂着恬恬,在这个世上你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了,所以为了恬恬,你一定要坚强,要鼓气勇气,要好好的。等你康复了我们就结婚,让恬恬给我们当花童好不好----”
这般喃喃地说了一番话,黑辰耀眼角的泪水再次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落在了恬恬的肩头上。恬恬一直感觉亲爹在嘤嘤说着什么,本能的仰着小脸儿,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亲爹看,对他的话听的是似懂非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