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飞只是个流落长安的盲流,给大慈恩寺做线人,已经是够勉强的了,现在,空明竟然把大慈恩寺的生死存亡,寄予他这个盲流一身,莫非他是事到临头,乱了阵脚。
空明向步云飞躬身施礼:“大慈恩寺生死存亡,全仗步先生!”
“大师,步某不过是一介草民,有何德何能救得了大慈恩寺!”
“步先生不必自谦,以老衲看来,先生相貌出奇,聪明睿智,机警过人,虽然现在运交华盖,将来前途必是无可限量!”空明说道:“老衲说这话,并不是因为有求步先生,而刻意恭维,老衲阅人无数,自信不会看走眼,步先生的前程,日后必有应验。”
步云飞苦笑,他现在寄人篱下,一日三餐都成问题,什么前途无量,不过是空头支票,能把眼前熬过去就不错了。只是那空明说的认真,步云飞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说道:“大师要步某做什么?”
“步先生,事情紧急,老衲只得明说了,唐突之处,还请见谅。”空明说道:“老衲想借步先生的玄铁一用!不知步先生可否割爱?”
“玄铁?”步云飞一楞,随即回惑过来,空明所说的玄铁,应该就是他的弹簧钢!
弹簧钢钢质优越,黝黑发亮,利可断金,在唐人眼里,就是传说中的西方玄铁。
空明点出了玄铁,步云飞后背一阵阵发凉!
自从来到长安,步云飞把这段三尺弹簧钢秘不示人,不敢向任何人透露,他知道,这段在二十一世纪极其普通的弹簧钢,在八世纪的唐代,是无价之宝,要是透露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打弹簧钢的主意,别说是想过平安日子,连性命都保不住。
然而,万千小心,结果还是露出了风声。
搅进佛祖真身舍利这档子事里面,已经是非同小可,现在,弹簧钢又露出了行藏,麻烦一个接一个,步云飞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空明说道:“步先生休怪,老衲曾经邀步先生打探佛骨的消息,因为事关重大,老衲不得不让空悔探查步先生的底细。空悔也是无意间,发现步先生随身携带了一段玄铁,这本是步先生的私事,即便那玄铁价值连城,老衲也不敢觊觎,只是,事到如今,非玄铁不能救大慈恩寺,故此,老衲厚着脸皮,恳请步先生割爱。”
步云飞心头暗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步云飞寄身大慈恩寺西院棚舍中,人多手杂,哪里能保得住秘密,弹簧钢迟早要被人发现。还好,发现弹簧钢的,是大慈恩寺的僧人,要是别的什么匪类,只怕步云飞早就横死街头了!
“大师要这弹……玄铁何用?”
“送给神策军中郎将杜乾运!”
步云飞哑然失笑:“大师,你是想用这玄铁贿赂杜乾运,让他在杨国忠面前说谎!大师,你不觉得,这样做岂不是此地无银吗?”
空明叹道:“步先生说得对。老衲当然不能直接把玄铁送给他,还需步先生配合!”
“配合,如何配合?”
“朝廷曾经为大慈恩寺立下一条规矩,为免除世人打扰佛骨,也为了保护佛骨的安全,大慈恩寺每年只在佛降日一天,请出佛骨,供百姓瞻仰。平日里,佛骨供奉在般若堂,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得接近。”
“不错!此乃朝廷严律,任何人不得触犯,否则就以大不敬之罪处刑!”步云飞点头。
空明说道:“步先生可扮作一位远方而来的敬佛居士,央求我大慈恩寺,破例瞻仰佛骨,当然,这件事被我等严词拒绝。不过,步先生一心向佛,提出以玄铁为交换,让我大慈恩寺格外为步先生请出佛骨。那玄铁乃是无价之宝,老衲贪念玄铁,又以为此事神不知故不觉,便答应步先生的请求,在法事堂替先生请出佛骨。正当老衲请出装有佛骨的宝盒,尚未开启,却被杜乾运撞破,老衲自知坏了朝廷的规矩,深怕朝廷追究,便顺势将玄铁送与杜乾运,请他守口如瓶。杜乾运为人贪婪,拿到了玄铁,又见佛祖真身舍利确在寺里,否则,老衲岂肯让先生破例瞻仰!他自然会去向杨国忠禀报,佛祖真身舍利不曾丢失。杨国忠知道佛骨尚在大慈恩寺,深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一定会连夜入宫,劝阻皇上迎请佛骨!”
步云飞点头:“这个计较倒也可行,那杜乾运潜入大慈恩寺,必然会四处探查,只要安排得当,机缘凑巧,不由杨国忠不信!”
“那么,步先生是答应忍痛割爱了?”
步云飞摇头:“只怕此计行不通!”
“先生何处此言?”空明惊问。
坐在一旁的女子忽然开口说道:“我看他是舍不得玄铁!”
步云飞向那女子拱手说道:“这位小师傅……”
那女子一声冷笑:“你进门的时候就盯着我的茶杯看,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还在这里一口一个小师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大师,我看他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之徒!只怕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步云飞心头着恼,这女子也太不知好歹,她假扮成个和尚,人家不点破她,是给她面子,怎么反倒成了阴险狡诈!不过,这女子的眼神却也犀利,步云飞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茶杯,却没能逃过她的目光。
“小师傅的行藏,步某岂敢妄加猜测!”步云飞不软不硬地说道。这女子扮作个和尚,行踪诡秘,深更半夜坐在方丈的禅房里,而空明方丈对她又极为尊重,一定是大有来头。
那女子转身瞪了步云飞一眼,不再言语。
空明缓缓说道:“郡主,步先生虽然出身寒微,却极有机变,又与我大慈恩寺有些缘分,步先生出手相助,定然万无一失!”
步云飞吃了一惊,搞了半天,这女子原来是一方郡主,怪不得牛皮哄哄的。只是,皇家的郡主多如牛毛,不知道这位郡主是个什么来头。一时忍不住,盯着那女子多看了两眼。
却见那女子十八九岁,一张瓜子脸,柳叶眉,弯月眼,樱桃小嘴,皮肤洁白,很是俊俏。只是,面若冰霜,骨子里透着一股高冷之气,根本没把步云飞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