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走到洗漱池前，隔着玻璃怔怔的看着我，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看着他用手扬起水仔仔细细的洗过脸，然后敷上剃须膏，慢慢的刮掉长出来的青色的胡渣。他的动作一直都不急不躁，就好像是在完成一件工艺品，但是我知道，越是平静，越是难过，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再一次洗过脸之后，他扯过支架上的毛巾，将脸上的水痕擦干净，转过身来，直直的走到了饭厅。
我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过来，坐。”他转身面对我，哑着嗓子向我招手。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腿的确不大灵活，走路的时候，总是不太干脆。
我走近他，他很自然的拉开旁边的椅子让我坐下。
“沈柯……”我试着和他对话，“你，怎么了？”
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自顾自的从小锅里面盛出一碗皮蛋粥放到我的面前：“芩芩，我怕粥会凉，所以一直用小火炖着，你最喜欢喝我熬的皮蛋瘦肉粥了，快尝尝。”
你怎么来了……我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他刚刚问我的那句话，既然知道我不会出现，为什么要做这些徒劳的事情来安慰自己？
或许，我不懂吧，不懂那种期待，不懂那些自以为的感动。生活的琐碎已经磨光了我所有的感性，让我连这最纯粹的感情也不再相信。
我拿起勺子慢慢喝粥，眼睛的余光看到沈柯终于如释重负的露出了笑脸，只是他怎么也不会知道，我喜欢的，早已不是黏黏、腻腻的皮蛋瘦肉粥了，酸甜醇香的番茄排骨，现在更适合我的胃口。
在沈柯的注视下我吃完了那碗粥，他却没有吃一口东西。先让他吃点东西吧，我想。于是我轻声对他说，先把饭吃了吧。
他看着我，扯着嘴咧开一个笑，像极了从前的他，他说，好。然后迅速吃完了那碗有些凉掉的粥。
见他吃了东西，我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既然来了，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我下定了决心，然后把打印出来的照片给他看。
其实，在苏苢的开导下，我已经明白了自己面对他时如此焦虑的原因，我对于他和安安和阿南其实早已释怀，我最难过的不是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躲着我，而是既然躲着我又为什么要跟着我。
就像你找了很久的身份证，当你终于找到它时，你早已补办了一个全新的。而沈柯就是那张旧身份证，不敢丢，但放在那里始终会提醒你想起那段疯狂寻找的日子。
沈柯拿起照片，一张张的翻看。他说：“芩芩，你去过的地方真好看。”
我把手里最后一张照片递给他，那是一张有他的照片，虽然只是侧脸，但是对比其他照片，已经足够明显。
他的眸子明显亮了一下。
“你也去过这些地方，不是吗？”我急于求证，竟没有注意到语气的不妥。
他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翻看着其他的照片。
“竟然有一张合照，真好。”他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餐厅里拍的照片，眼神里满是幸福。
我不知怎么开口，竟然觉得有些悲伤，有些可怜。不是可怜他，而是我们之间那些往事，竟然只能通过这样的几张照片拉扯回忆。
是不是有些事情过了太久，就会随着记忆老去，死去？
我看着旁边的沈柯，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