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冤家路窄(1 / 1)

233冤家路窄

颀长的身姿,一袭明黄淬染银龙腾云的衣衫,一头随风飞扬的长发,一双冷若寒冰的眼,自有一股尊贵非凡之气,自有一股威严百生之态。

本来,她觉得自己的功力不敌巴顿,技不如人、死也是应该,只是自己死了的话小奶包怎么办?那个嘴刁的、有骨气的、宁饿死不变节的小奶包是不是要被饿死?一一突地发觉,原来她死

前最想的人只有小奶包,也只有一个小奶包。

所以,不成,不能死,便是为了小奶包她也不能死,她得活,得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奈何,巴顿强大的罡气罩得她动弹不得。

正恍惚中呢,便有人来救她了。可……便是那模模糊糊的一眼,她也知道他是谁。

不是她的记忆有多好,也不是她对他存着什么非分之想,更不是那什么一夜便爱上恋上了,而是每天对着小一号的他,想要忘记他,想要不记起他都难。

来人正是龙世怀。

他一直驻守京中,关注着前线,更关注着幽州之战。

可是,有一天,他突地发觉他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大得也许会断送掉东傲的半壁江山。

因为太过急于求成,也太想将巴顿灭在沙漠之中,他完全忽视了西南重镇。

如果龙奕真派出大部分西南重镇兵马前往支援黑寨、狼王寨,巴顿完全可以趁西南边陲的空虚将幽守兵马调回直扑西南。

巴顿只要占据了西南,那就退可守、进可攻,可以和东傲打持久战了。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龙世怀再也坐不住,八百里军报只怕都来不及了。于是,他日夜兼程亲自赶往西南边陲。奈何,当他到西南边陲的时候仍旧晚了。南越在幽州的驻军早从幽州撤了

个精干,幽州战事虽然平息,但西南重镇已落南越大军手中。

当事时,龙吟风大败孽子龙奕勋于濯州,龙云海率领幽州兵亦追至了濯州。两个王爷的两路兵马汇合,本一举重新夺回西南重镇。奈何龙奕真落入南越大军手中,被推上了断头台。

一来担心南越大军果然斩了龙奕真,二来随着郑无波夺下未央城导致东傲西北沿线全面告急。龙世怀只好命龙吟风暂时退兵回西北驻守,只命龙云海调派部分兵马驻守濯州。

濯州是东傲的南大门,夺回了就不能再失。

虽然夺回了南大门,虽然幽州战事平息,但西南重镇皆失,所以在这一仗中,南越终究是胜了。

更担心前往支援黑寨、狼王寨的胡杨所率兵马不敌巴顿,在安排好濯州的事后,龙世怀又急急的赶往沙漠。决定助胡杨一臂之力,好歹要守住沙漠,不能让沙漠这块天堑之地落入巴顿手中。

当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一一被巴顿的刀光困在罡气中不能动弹的一幕。于是一声长啸破除罡气,迅速掠至救下一一。

龙世怀的到来令巴顿出其不意,剑眉微场,道:“龙世怀。”

“巴顿。”

“很好,很好。便将这沙漠当你的坟场罢。”“我也正有此意,将你的骨头埋在这里,用这漫漫黄沙好好搓洗搓洗,看能不能搓洗出一段白的来。”

呵呵,两个皇帝打架前还要相互放狠话?!这是一一在晕迷前脑中飘过的一句话。

随着一一晕倒,霸刀等人掠至。龙世怀将一一推到霸刀怀中,叮嘱道:“护好。”

“是,陛下。”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对龙世怀身边的暗卫早一清二楚,绝不可轻视。巴顿一声轻笑,拍了拍手掌。

瞬时,从黄沙中幻出数十个似乎是黄沙筑就的人。这些人的出现,将南越大军的人都吓了一跳,有的还喊着‘妖怪’的话。

龙世怀眉一蹩,“忍者。”

巴顿轻拍手掌,道:“东傲陛下果然见多识广。”

“巴顿。”龙世怀的声音透着冰凉刺骨的寒意,便是眼睛中亦似盛着一汪寒冰,道:“三年前,在合州追杀我并将矛头指向我大皇伯的人是你?”

龙世怀口中的‘大皇伯’指的是西宁王龙吟风。巴顿心中腹诽着‘其实龙吟风也是我的大皇伯啊’之句,嘴上却肯定的答复:“是。”

“合州火影案也是你犯下的了?”

“是。”

“为什么?”

“因为,我本想来一个栽赃嫁祸。奈何没有嫁祸成而已。”

那一年,龙世怀到合州看望武念亭,路上遭人追杀,所幸龙世怀武功高强,不但没有受伤,更将追杀他的人悉数灭掉。后来,被博文广记的上官煜断定追杀龙世怀的那群人是来自樱国的忍

者。最奇怪的是,那些忍者身上都有来自于西宁王府的腰牌。当事时龙世怀还有怀疑过是不是他大皇伯龙吟风所为。

虽然他一直相信他大皇伯的人品,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大皇伯手上有一份可以置他和他父皇予死地、置他母后于万劫不复的先皇遗诏,只要他大皇伯将那遗诏掌在手中一日不拿出,他就

得时时的防着他大皇伯。

直到他大婚的那一年,他父皇赦免所有犯有罪戮的人,其中包括在二十多年前和他父皇夺江山、夺母后的二皇伯龙凭栏,并将龙奕真过继龙凭栏延南安王的香火。他大皇伯被他父皇的仁义

感动,终于奉出先皇遗诏━━那一份可以置他父皇、母后、他予万劫不复的先皇遗诏。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彻底的不再怀疑他的大皇伯。便是这次龙奕勋谋逆,他也没有因此而祸及他大皇伯并给予他大皇伯充分的信任。果然,他大皇伯不负他望,终于大败龙奕勋夺回濯州。

如今见了巴顿身后站立的忍者,龙世怀便明白了一切了。他冷声问:“为什么要栽赃嫁祸?”

“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乱起。我企图你们先从内部乱起,我再来夺你东傲的江山。”

“原来你一直就觊觎我东傲的江山并已筹划了三年!”“不。确切的说,我筹划了二十年。”若加上前世,则不止啊。

从重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了筹谋。他永远记得前世阵亡于东傲城下的情景,永远不会忘却那一刻的悲哀。哪怕重活一世,每每梦及,他都会惊骇而醒疑是梦中。所以,夺下东傲,让恶

梦不在。统一天下,江山恁我主宰是他今世最大的愿望,是两世的野心。

二十年?二十年?龙世怀的拳头不自觉的捏紧,沉声问:“璇儿也在你的筹谋之内?”

“不。璇儿……是个意外。”两世的意外,也是两世最大的收获。

“好。很好。纳命来罢。”

如果说巴顿和一一的打斗相当的精彩,便似千军万马的搏彩的话。那巴顿和龙世怀的打斗则让人目瞪口呆。

二人一招一势都极慢,慢得似看得清楚他们每一个动作的分解步骤。

正在一众人觉得他们的打斗简直就是不堪一提的时候。以二人为中心的百步范围内,功力低下者皆口吐鲜血而亡。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慢到极致,也是快到极致。

只到此时,一众人才发觉这两位皇帝陛下的打斗比方才南越皇帝和黑寨大当家的打斗更胜一筹。一时间,知晓了厉害的人都急往后退。

巴顿,似来自地狱的王者,自有一股风流不羁之风。

龙世怀,似九天而落的巨龙,霸道凌厉之势丝毫不弱。

二人看似缓慢的过招,但百招转瞬即过。掌风凌厉处,黄沙漫漫。刀光闪过处,便是黄沙亦被劈出条条沟壑。

龙世怀心惊巴顿的武功的同时,巴顿也在心惊龙世怀的武功。可以说,他对龙氏一族的人相当的了解,龙氏一族的武功之出虽然正宗浑厚,但达到龙世怀这番造化者,八百年来龙世怀是第

一人。也就是说,龙世怀习的并不是纯正的皇室武功绝学,而是另有高人指导。

谁?是谁指导的龙世怀?

这个世上,能够指导龙世怀这一身武功的人应该一如上官澜的师傅一样,应当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个上官澜不好对付,是花了许多精力和心神所造就。一个龙世怀只能堪堪战成平手。若那位一直隐身其后没有露面的人突然出现……想到这里,巴顿的背后微有薄汗。他觉得也许他忽略

了什么。

如果有些东西是他不知道的,他就有不确定性,不确定性的东西他必须搞清楚了再来战。

念及此,他不想再继续恶斗下去,于是摆了摆手。

很快,那十数个黄沙筑就的人加入到了打斗。随着他们的加入,霸刀的手一挥,他手下的暗卫悉数出动,当仁不让的迎了上去。

兵对兵、将对将。

只是,那黄沙筑就的人明明被砍成黄沙漫天飞,但随着他们融入黄沙中便又幻成更多的沙人出现,再度加入厮杀中。南越军中有人道了声‘撒豆成兵’的话。

这个撒豆成兵讲的是一个神话,说是将豆子撒下,豆子立马幻化成大军赢取战争的事。看如今情形,他们的皇帝陛下似乎也有点沙成兵的本事。于是,一个南越士兵高声叫道:“南越必胜

,陛下威武”的话。

很快,南越军中响起阵阵‘南越必胜、陛下威武’之音。

这个声音也惊醒了晕倒中的一一。

霸刀一直抱着她,不能参战,尚站在一边观战。一一醒后,一眼便瞅清了行情。虽然那些沙人是她第一次所见很是震骇,但仍旧禁不住浑身凌迟般的痛突地袭来,她‘哼’了一声。

从她的穿着打扮就可以推测出她的身份应该就是那个黑寨的大当家,霸刀问:“大当家,如何?”

虽然不认识霸刀,但看他的穿着,和那些沙人战成一团的人一般无二,定是龙世怀的暗卫无疑。不成,得离他远些,思及此,一一道:“我没事了,你去帮忙即是。”

讶异于一一心神的敏捷,霸刀也不含糊了。直接道了声‘那你小心些’后放下一一,他立马加入战斗中。

因主子们恶斗,暗卫们和沙人在恶斗,是以本停下观战的一众南越将士再度和大漠狼王、黑寨、胡杨的兵马打了起来。

咆哮声、呐喊声、锣鼓声震耳欲聋,场面乱极。

一一,看了眼恶斗中的龙世怀,又看了眼似人似沙的那些幻影后,开始艰难的往叶歌、大漠狼王所在方向突围。

因受巴顿十成功力罡气之伤,她身上刀伤不少。行动起来很是迟缓。黑寨的人看见了,狼王寨的人亦看见了,叶歌更是看见了。是以所有的人都不顾一切的向她所处方向冲来。要救她出重

围。

接近了,眼看着要接近了。

突地,凭地陡起一层高高的屏障。一道黄沙似洪水般突然涨高,便似大海的惊涛骇浪要覆灭船只般向着所有的人迎面扑来。

正在所有的人被陡然形成的巨浪震得四散滑落的功夫,那巨大的浪花幻成人形,伸出巨大的手抓向一一。

众人惊骇的功夫,一一提气飞起。躲过了沙巨人的第一波擒拿。

眼见着沙巨人第二招擒拿至,大漠狼王、叶歌双双飞至,二人手中的武器同时砍向沙巨人的手,沙巨人嚎叫一声,手断裂,一一脱险。

但那沙巨人断裂的手又从黄沙中崛起,重新涨回沙巨人身上。紧接着,沙巨人一腿扫向了狼王、叶歌、一一三人。

三人迅速躲过的功夫,一一一把推走叶歌,道:“不要管我,立马和狼王带着兄弟们先撤。”

“不,要走你走,我留下断后。”叶歌大声吼道。

“你又皮痒了是不?”说话间,一一怒起拳头,准备砸向叶歌,但看叶歌那坚定的神情,她终是将拳头放下,一把拽了叶歌的衣襟丢向狼王,道:“带他走。”

“不,一一,我不走。”

“狼王,山寨规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大漠狼王是沙漠悍匪,明白个中意思。他道了声‘保重’后,直接一把拽了叶歌便走。可怜叶歌身上伤势严重不是狼王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一和那个沙巨人鏖战在一处。

一一成功的阻挡住了沙巨人,给黑寨、狼王寨等人的撤离争取了时间。知道再不走真要拖他们大当家的后腿,黑寨中人在大漠狼王的带领下,再度杀出重围。直往孤狼山方向而去。

如果不是身上受伤在先,凭借一一灵活的身手,和沙巨人斗个百十个回合不是问题。问题是巴顿将她在罡气中凌迟过,她的身上时不时的便痛得难忍。再加上这个沙巨人是她第一次所见,

暂时摸不清楚行情。从先前的躲避,到后来的反抗一二,再到后来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一一体力逐渐不支。

可即使如此,她仍旧凭借着顽强的毅志力成功的捶断过沙巨人的腿,也曾经成功的捶透过沙巨人的胸,奈何这个沙巨人似乎可以重生般,屡碎屡成、森然可怖。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一一都有些骇然了。素来笑意盈盈的眸,第一次出现凝重之神。

眼见着沙巨人的腿再度向她踏来,她再也躲不了之际。天空中传来‘倏倏’之音。她抬头,便见天空中出现七把匕首,纷纷飞向沙巨人的四肢、胸口、头颅。

━━正是七星飞蝶。

七星飞蝶一出,七人毙命,不见血不收。

更何况龙世怀见一一情势危急,七星飞蝶悉数击向沙巨人。

很快,沙巨人的四肢被七星飞蝶斩断,一把匕首更是直透沙巨人胸口而出,漫天的黄沙似血般从沙巨人的胸口涌出。紧接着,又一把匕首齐整整的削断了沙巨人的头颅。

然后,七把匕首回转至龙世怀手上,被龙世怀重新扰于袖中。

巴顿道:“七星飞蝶!”

“你知道的不少。”

巴顿冷哼一声,再度和龙世怀战在一处。可以说,和龙世怀的大战一如那一次和东方二二的大战,称得上最痛快的一次了。

而一一那边,原以为沙巨人坍塌,她会平安无事。万不想那些坍塌的沙子悉数幻化成更多的沙人,向她直扑而去。

手忙脚乱中,一一只好来一个踢一个,来两个就踢一双。被她擂碎的沙子有的飞入她眼中。她不得不闭目应战。

见一一那边急迫,龙世怀只好弃了巴顿,道:“下次绝不放过你。”

巴顿冷哼一声,道:“谁不放过谁还说不准。”

不再多言,龙世怀已飞身至一一身边,及时替她干掉一个沙人,道:“站在我身后。”语毕,一把拽了她至身后。

一一的眼睛完全看不见,但这个声音她还是听清楚了。知道来人是龙世怀。虽然她不想承他的情,但如今这个情形,保住命是正道。

那一边,霸刀等人和沙人鏖战正欢,霸刀更是道:“陛下,您带着大当家先撤。”

万不想巴顿就是忍者的头,在没有全然对付忍者的计策之前,力战只会劳筋伤骨,太划不来。但如果他先走的话,霸刀、胡杨他们能否安然撤退就是问题了。龙世怀道:“你们先撤,我断

后。在约定的地方集合。一定要保住胡杨手上的兵力。”如今胡杨手上的兵力是西南重镇仅剩下的兵力了。如果没有了,西南就真没了。只有保住他们,然后驻守在沙漠另起屏障,才能为以后两国大战保存实力。

知道他们的武功和主子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乌见大屋。霸刀等人跟随龙世怀的时间最长,早有了灵犀。闻言,道了声‘主子保重’后,霸刀一声长啸,很快,暗卫们手起刀落。管它是人是

沙,拼命砍杀,直冲向胡杨处和胡杨汇合,慢慢往后撤。

因了霸刀的后撤,龙世怀和一一便突显出来,危险重重之中,二人背对背而立。

巴顿见此情景,朗声笑道:“龙世怀,万不想这黄沙要埋的是你的骨头啊。”

嘴角轻扯一笑,龙世怀道:“那就试试看。”其实,他要逃出很容易,但有一个受伤的大当家,确实就有点九死一生的味道了。

“你走吧,别管我。”一一早看出行情,道。

“我不会丢下你的。”

只此简单的一句,龙世怀便拽了她的手,又道:“跟紧我,无论如何不要松手。”

手如果被斩断了呢?一一突地发觉这种时候她还有打趣之心。脑中更遥想着龙世怀抓着一截断臂冲锋陷阵的情景。

正在巴顿大手一摆,示意所有的人围向龙世怀之际,天空的太阳突地隐去了。紧接着,所有人的衣袍开始在风中翻飞。

一众人‘倏’的回头,看向远方,旦见漫天的黄沙直扑而来。

这可不是忍者,这是真真正正的沙尘暴。

“沙尘暴。”有人大声喊着。

随着此人话落,天地黯然失色。沙尘暴未至,但先期被风卷至的沙子已似雨般密集的打在了一众人的脸上、铠甲上,还有的直接扑向座骑。

座骑最是灵敏,感觉到不对劲,早已按捺不住,不顾主人牵制迈起脚丫子便往沙尘暴相反方向跑去。

有一匹马跑,便有第二匹,紧接着是第三匹。天灾当前,只求生存,很快,骑军中人都疯了似的往一个方向涌去以躲避沙尘暴。

惨的是步兵,逃无可逃。

在步兵面面相觑的功夫,沙尘暴至。但闻金戈铁马之声,亦闻铮铮撞击之音。这哪是沙子啊,简直就是刀。

一时间,那些什么武功一流、二流,那些什么以沙幻成的人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是不堪一击。许多人便这般被卷进了沙尘暴中。巴顿不例外,龙世怀、一一也不例外。

沙尘暴中,龙世怀一只手紧紧的抱着一一,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捂着她的口鼻以免她的白绫翻飞吃沙入口中。而他自己则使出龟息神功,屏住气,用千斤坠之功,一步步缓缓的走在沙尘暴中。一丈开外看不见人,只能摸索着在沙尘暴中行走。

一一的方向感好,用手指了指黑寨方向。龙世怀明白,转身,往一一所指方向走去。

奈何,还没走几步,更大的沙尘暴至。他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亦被沙尘暴卷入空中。一一外伤加内伤又加体力耗尽,身体再也无法抵抗这层层沙刀的尖厉,在阵阵尖锐的轰鸣声中,她的眼

睛慢慢的阖上。龙世怀紧紧的抱着她,唯有一个信念:不放手。沙漠的气候就是这样,如果说白天还燥得人快要变成人肉干的话,晚上则会将人冻成冻肉干。

一一是被冻醒的。

不但冷,而且头都是沉的。恍恍惚惚中,她只觉得口干舌燥,道着‘渴渴’的话。接着,有东西便递到了她口边,一滴、两滴,是水。

不管不顾,她喝了起来。只是喝着喝着,她觉得这水味道不对:好腥。

皱眉,她不再喝了。又睡去了。

这里是一个岩壁,岩壁上有一个洞,正好可以藏身。龙世怀和一一暂时憩身于此。

沙尘暴后,龙世怀最先清醒。清醒之后只知道还在沙漠中,而怀中的大当家仍旧在。他本就是个路痴,如今在这两眼一抹黑的沙漠中,他越发辨别不出方向,只好先找一个岩洞做为暂时的

憩息地。

问题是,这个地方太过干旱,不说食物了,就是水也找不到一滴。

他方向感实在是不好,担心走远了就走不回了。再加上大当家在晕迷中,他不想走远了回来后发现大当家被狼群吃得只剩下骨头的惨景,是以只好在洞口附近拾了些柴禾点燃,权当取暖。

不想这个大当家不是‘冷冷’的叫着就是‘渴渴’的叫着。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好烫。

看她浑身似血染般,知道她受伤非浅。可是男女授受不清,他也不好替她治伤。于是,在她说着‘渴渴’的时候,他干脆直接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将自己的血喂给她喝。

他的血可解世上百毒,虽然不能解大当家发烧之症,但至少可以控制她身上的那些伤口不受病毒的感染。

问题是,他都苦心如此了,这个女人居然还嫌他的血腥,哼!

闷闷的,龙世怀又扔了根柴禾至火堆中。

也不知霸刀、胡杨等人怎么样了?

若能从沙尘暴中逃出一半人马,那都是天赐的了。

因担心着手下的安全,龙世怀也睡不着,只是静静的躺在火堆边想着心事。

虽然幽州战事平息,濯州夺回,但西南失守,龙奕真被掳……唉,东傲江山几乎三去其一,危矣。

父皇,儿子是不是真的非常的没用。难当大任?念及此,龙世怀嘴角挂起一抹苦笑。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一又‘冷冷’的叫了起来。

他只得挪近一此,将她抱在怀中,把自己当她的暖炉。而她呢,当仁不让的抱紧了他。

这算不算男女授受不清?!

龙世怀哑然失笑间,低头,便见怀中大当家那张亦男亦女的脸。话说,长得这么俊的一个女子真是难见。初时见她,只觉得那双凤眸美极,便似人间的一汪清泉,内里偏盛满英气。后来她

缚面的白绫被沙尘暴刮走,他看到她的容颜,当事时脑中只有一个字:俊。现在,可谓是第一次仔细的看她,就算是睡颜,也偏流露一种神淡如菊的神采,看着似乎是男子,却偏有一种女子的英姿。看着似乎是女子,但明明又有男子的一种俊美。总而言之,她完

全有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亦男亦女。仍旧只有一个字:俊。

看着看着,龙世怀的眼睛便落在她的唇上。此时,篝火的光焰正若有若无的飘来,将她的唇映衬得时而亮若玫瑰,时而暗若开在夜间的荷。

玫瑰?荷?

龙世怀心中一个突,他突地推开大当家翻身而起,震惊的盯着仍旧在晕睡的大当家。

如果他没记错,曾经,他也这样形容过一个女子。

那一年的合州,那一个疯狂的夜,他虽然记得不全,但能够记得的却没忘,从来没有忘却。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晚,他沾染了一点武念亭身上的媚毒,但这媚毒之于他身上的龙涎香而言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问题是,他喝了不少酒。

酒后乱性,果然有之。但更多,他是想让自己死心,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爱上一个自己不该爱的人,想着该放手的时候便得放手,想着趁着还没有开始就放手是最好的结果。想

着只有这样,他、她、好兄弟才不会受伤害。

是以,那一晚,趁着酒劲,他去了御香楼。稀里糊涂的闯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不错。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

就是太黑。这是他的第二个感觉。

紧接着黑暗中有人出手,有武功。这是他的第三个感觉。

打斗中,他可以清楚的知道她是女子。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武功较之原来大有降低,但也可以制服住那女子。可是,女子穿得少,和他打斗中难免有了接触,也是在接触中他便有了感觉。

对女人,他从来没有感觉的。包括好兄弟上官澜还曾笑言要不要替他治一治的话。有时候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但那夜,那个和他打斗的女人激起了他的兴趣。本来就抱着吃了别的女人从此放下自己的心的执念,再加上酒劲上来,更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再也许是她的挣扎唤起了他心底的魔,他

止不住的兴奋起来,她越是挣扎,他越是兴奋,最后用武力迫使她屈服。

她从反抗到屈服,从屈服到顺从,从顺从到主动,一夜的疯狂。她累,他也累。最终他睡了过去。

他是随便闯进一间屋子的,不知道这屋子里的人是谁。屋子黑暗之极,他没看清她的面容。只不过他将她困于床榻之时,正好有一丝月光透过窗缝射照进来,正好照见她艳极的红唇,随着

她身子的起起浮浮,那红唇时而出现在月光下,时而隐现在黑暗里。

当她红唇出现在月光下的时候,便似玫瑰,红极也肿极,令他的心都颤了颤。当红唇隐在黑暗里的时候,他便觉得这唇似开在夜间的荷,泛着幽冷之香,引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攫取。

一夜的疯狂零乱,临睡前他还提醒自己,醒来一定要好好的看看她,到底长得何等模样。还要问她愿不愿意进宫。如果她不愿意,他也不强求。如果她愿意,他才不管她是不是御香楼的人

,皇后之位非她莫属,因为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那一夜,他将她抱得紧紧的,生怕她跑了似的。

可是,等他醒来的时候,她还是跑了,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他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该问的他还是要问。如果她愿意进宫最好,如果她不愿意进宫,他也应该给她一笔银子才是。起码让她不要再生存在御香楼这样的地方,他给的银子起码可以

令她一辈子无忧。

奈何那御香楼的老板说,这房间根本就没有人,昨晚是一个贵公子包下了这房间。

贵公子?!

难不成他昨晚干掉的是个男人?!

他龙世怀再不济,还不到男女不分的地步。

他当时还以为御香楼的老板是推脱之词,于是便让御香楼的老板唤出了所有的姑娘。他一一细看,没有一个的唇令他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也没有一张红唇有昨晚的红艳微肿。

果然没有,她果然不在里面。

更何况,当事时,御香楼里的姑娘们看到他就像看到一朵花,争先恐后的说要服侍他。说错过昨晚真是可惜了的话。这些人和昨晚的那个女孩有着明显的天壤之别。

昨晚她避他还来不及,今天又怎么会这般热烈的想服侍他。是以,他肯定昨晚和他一夜疯狂的的人并不是这御香楼的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世怀才警觉他的紫玉麒麟似乎不见了。

当他再度返身回房间寻找的时候,根本就找不到。想着只有她,定是她拿走了。

也许是个偷儿,一个女扮男装打扮成贵公子的偷儿。

拿就拿了吧,卖了也是一笔银子,算是对她的亏欠。

万不想出御香楼就看见蹲在对街墙角下的林珺。她的手中就拿着那紫玉麒麟。

自从得了紫玉麒麟,他一直很宝贝的放在怀中,便是林璇都不知道有它的存在,那林珺就越发的不知道了。

可是,它居然在林珺手中。她还紧张的解释:“……太子哥哥,你别误会,这是我捡的,真的是我捡的,昨晚在合颜酒楼……哦……我……”

紫玉麒麟本是一对,一只他给了当事时他误以为的未央城主叶歌,另外一只在他的身上。

自从林珺在边关历练归来,自从林珺的名字出现在选妃的册子上,他便知道她的心了。他拒绝她、不选她是为了她好,不希望她进宫后承受尔虞我诈的辛苦。

可她,太执着。一路跟来合州也便罢了,居然还跟踪了他一夜,还拼命的说紫玉麒麟是她捡来的。

当事时他想:傻丫头,紫玉麒麟是一对儿,我送予未央城主的是左麒麟,留予自己的是右麒麟。而你的手中拿着的正是右麒麟。捡,那好捡的吗?就算未央城主的麒麟掉了,你也该捡一只

左麒麟才是啊。

如果他没记错,进御香楼的时候,他的右麒麟还在。

这个傻丫头、痴丫头是想拿走紫玉麒麟作个纪念吗?他认定,这种做纪念的事,这个傻丫头肯定做得出来。这个傻丫头肯定跟了他一路,然后也知道他闯进了御香楼,于是赶走了那个贵公子。

起初,傻丫头定是害怕的,有武功的她便想反抗,但最终反抗不过,又加上本就喜欢着他,这才变得主动吧,然后和他一夜疯狂。

有武功、反抗、顺从、热烈……

一切,似乎都解释得过去了。

他盯着傻丫头的唇仔细的瞄了又瞄,虽然总觉得没有感觉。但他知道这个傻丫头为了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连紫玉麒麟都说是捡的话,那在唇上擦点什么药消肿让他发现不了痕迹也是

有的。

当事时,念及种种,他的心便柔软了许多,他说“愿意当我的太子妃吗?”,他还说“也许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我可以答应你,皇宫之中,没有任何女人可以超越你的权力,没有任何女

人可以得到比你更多的宠爱。这紫玉麒麟,就做为我们的定情信物,你要好好的保管它。因了它,这是我予你的承诺”的话。

他想,这是他欠林珺的,欠她这一夜的疯狂。她哭得梨花带雨,说着‘我愿意,我愿意’的话。

终于,林珺成了他的太子妃,后来也成为了他的皇后。

可是,桩桩件件,他总觉得不对。

比如说林珺的唇从来没有给他亮如玫瑰再或暗若荷的感觉。再比如说林珺从来不主动,再也没有一如那夜疯狂的主动。

他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可是,林珺手中有右麒麟啊……

于是,他想,也许是她当了太子妃再或者是皇后的原因,一个讲规矩的妻子不敢再有一如那夜的放肆。

这么些年,他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做着自我解释,让他认定那一夜的女人就是林珺。

可是今天,这个才刚见面的大当家居然就让他有了一种原来认定的那亮若玫瑰、暗若荷的唇。

为什么?

不知不觉,龙世怀再度看向大当家的唇,看着篝火的光亮在大当家的唇上再度或明或暗的摆动着。他的心无端的又颤了颤。

难道是离京时日多了,身边没有女人的原因,如今一见到女人就……

“禽兽”一句,龙世怀起身,直接走到洞口,抬头看着暗沉的天空。

哪怕大当家说着‘冷冷’的话,他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一站,便是一夜。

至白天,沙漠的气温回升,一一再也不觉得冷了。只是觉得渴,于是又不自觉的‘渴渴’的叫了起来。

一夜未睡的龙世怀,默默的转身,默默的走到大当家身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手腕的伤口再度割开,将血又一滴一滴的滴入大当家的口中。

虽然没有替她包扎伤口,但从她伤口的血色可以看出他的血起作用了,至少她的伤口并没有感染。一一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在一个岩洞中,身边还有冉冉青烟。显然,这堆柴禾是用于昨晚取暖用的。

她稍稍动了动,便觉得身子沉得狠。忆及在巴顿的罡刀阵中受凌迟的痛,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但她是那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是那种娇柔美丽的花,是以也就那么痛了一痛,她便仍旧强撑着坐了起来,接着身上便滑下了一件外袍。

一件明黄淬染银龙腾云的衣衫。

是他的。

一一抓着衣袍看向洞外,哪有人影。

昨天她实在是累,累得抵不住沙尘暴晕在他怀中。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真不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救了她。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她爬了起来,强撑着往外走了几步,站在洞口放眼看向沙漠。明晃晃的日头正照在沙漠上,沙漠披上了一层金黄。

她首先想到的是小奶包如何了?是不是又饿哭了。

可自己如今一身的伤,只怕……

她挽了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觉‘咦’了一声,刀伤虽在,虽然没有包扎,但伤口愈合完好,并无感染。

难道那个男人喂什么药她吃了,止住了血也止住了感染?!

如此一想,只觉得口又渴了起来,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似乎舔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她伸手至唇抹了抹,发现她的手背上沾染上了血渍。

啊啊啊,搞什么啊,这是什么药啊,好像是血……好恶心啊。

正在此时,龙世怀抱着一捆柴禾过来,她看到了,一边抹着嘴一边吐着口水道:“你喂我吃的是什么药啊?好腥。”

居然嫌他的血腥?有没有搞错,是龙涎香好不好。将柴禾扔在地上,龙世怀道:“我没喂药你吃。只是你老喊口渴,正好一只老鼠经过,我抓了它,将它的血喂你解渴而已。”

老鼠血?

‘呕’的一声,她觉得满口都是血腥之气,搅得肚子中翻涌得厉害,止不住要吐。

“不许吐。”

说话间,龙世怀已掠至她面前,直接将她的下颌一抬,硬生生逼回了她腹内的腥臊之气。

一一一生爽朗赛月,但眼前的龙世怀不一样,终究是和她有一个儿子的男人。所以,在这般亲密状态下,她多少有点小不自在。但这点小不自在她很快便隐于她笑意盈盈的神采中,道:“

陛下肯定没试过将要吐的东西又都咽回肚子中的滋味。”

“现在暂时找不到水,如果你吐了,我到哪找水你喝。”找不到水?

一一放眼看了看,呃,好吧,这处地她再熟悉不过。离孤狼山不远,大约走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到。照说,这个龙世怀的武功极强悍,一去一回连一柱香的时间都可以用不上,他怎么会找不

到水呢?

再或者说,他暂时不知这里有座孤狼山?!

也对,他一直生活在京城中,又不是生活在沙漠里,他哪知道这里有孤狼山。

一一不知龙世怀是路痴,只以为龙世怀不懂这里的地势地形。

如今,她更是庆幸,好在他不知孤狼山。否则……

她的脸色虽然一直笑意盈盈的,但看着她眼睛中明显掠过一时惊一时疑一时庆幸的神采,龙世怀有些不明白。只得问道:“大当家,你生活在这片沙漠,应该相当熟悉这里的情形吧?”

“尚可。”

“那大当家可知这里是何处?”

一一貌似仔细的看了看,道:“昨天风沙太大,这沙漠的地势被沙尘暴改了许多。暂时还不能断定。”

龙世怀本就是路痴,一到这种空旷之地便两眼一抹黑。他知道这沙漠的地势时常有变化一事,如今大当家又言之凿凿说沙尘暴改变了地势一说他也便信了。道:“那大当家总应该知道,我

们可以往哪个方向走。”

一一毫不犹豫的抬手指往孤狼山相反的方向,道:“那边。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有水源。”

大白天,依着太阳,龙世怀好歹能够辨别方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当家,道:“好。大当家你动弹不得,暂时在这里等一等,我先去取点水来再说。”

“好。”

看着龙世怀远去的背影,一一道了声‘好你个头’,接着她步出岩洞,往孤狼山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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