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少夫人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善于玩弄人心!”冬青微微抿着嘴,眼里藏了一抹不甘的怨愤。“太夫人多疑,我在您这里走了一趟,还能毫发无伤的回去松鹤院,太夫人心里会如何想?必然会认定了我背主,倒戈于少夫人您,届时用不着少夫人出手,我也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能被太夫人选出来,做这样的大事,果然,你这丫头脑子不笨。”含玥的话里带了些许赞赏,即便心思被人当着面儿拆穿,她脸上也不见丝毫尴尬,甚至还笑着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什么都清楚,又何以甘心为这样的主子卖命?”
冬青的心里有些许动容,她在太夫人身边服侍的时日不短了,也见惯了这深宅大院里不见光的勾当,少夫人问的话没有错,可是……“背主的奴才从来就没有好下场,这种事我见的多了,只凭少夫人的三言两语,保不了我全家老小的性命!”
含玥幽幽一笑,“谁说我想保你全家老小的性命?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我就是心肠再软,终究也是长记性的人!”
冬青闻言不禁轻哼了一声,“连半点好处都没有,少夫人就想撬开我的嘴吗?”
“用不着撬开你的嘴,猜,也大概猜得到!”含玥盯着冬青的眼睛,口中一字一句的道,“当初,你出府的日子快到了,太夫人那边许了你好处,假意把你许给看守家祠的钱老六的儿子钱平!恰好,他们家有养过一只狸花猫,你听了太夫人安排,以香料为引,驯养那只猫,你已许嫁钱家,钱家人对你并无防备,更何况只是亲近他们家的猫……”
冬青默不作声,可只看她面上的表情,含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继续道,“夜阑熏的香料名贵,难得你们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出来!”牲畜对于气息的分辨比人要灵敏的多,差一点都有可能失败,所以必须要有夜阑熏,在这一点上含玥从不质疑。
“若宁姑娘自有妙法!”冬青有些许得意,少夫人这般人物,居然也能被她们算计一回,真是难得。冬青自知这一回是进是退,她的命恐怕都由不得她自己,少夫人也全然之情,她还不如一股脑把知道的都说了,多少还能捞一个痛快!
若宁?居然是她!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难道说若宁是灵雨的人?种种思绪,犹如电光火石一般,在含玥的脑海里闪了一下,可惜时间太短,片刻却又消失不见。含玥蓄意稳住心神,又道,“如此迂回转折的手段,也是出自那位若宁姑娘的手笔吧?看来太夫人这个帮手不错!”
“何止不错?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不过日后她进了流觞馆,与少夫人一同服侍世子爷,少夫人自有大把的时间知道!”
含玥闻言,竟是一笑,这丫头被关了一整日,只怕还不知道母亲已经亲自给那陈若宁做了媒呢!不过知道与不知道又何妨,她如今已经是弃子了,又何须多费口舌呢?
看着含玥淡然的神色,冬青一时不解,“少夫人既然都知道,又何苦叫我过来问话?”
“本想着叫你做个人证,不过看你这意思也是不肯的,索性也就作罢了,你还是自个儿回太夫人那儿去吧,是死是活,都看她老人家的良心了!”
虽说含玥也心有不甘,可眼下却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太夫人是长辈,是老国公爷的继室,即便是有错也要给她留颜面的,要不然,这就是做小辈儿的不孝。太夫人此举纵然可恨,可如今她们母子平安,只凭一个丫头的证词,根本无法撼动太夫人的地位,与其徒劳无功的折腾,倒不如敲山震虎,让太夫人自己清醒清醒!
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个结局吗?冬青苦笑一声,她本就命如草芥,却偏偏周旋于这些富贵人家内眷的争斗之中!
冬青由旌蛉送回了松鹤院,含玥一回主屋就见薛凤潇披散着头发,从净房出来,瞧这样子是应该刚刚梳洗过。一身墨色细稠暗纹里衣,领口微微撑开,水珠顺着蜜色的皮肤往下划,干净英气的脸上带了一丝慵懒,那样子甚是好看。
含玥不觉别过眼去,刚想要说点什么,就见霜蝶从外面关了房门,她有些怔愣地抬眼去看薛凤潇,只见那眼里的深意不言而喻,他居然在想这种事!如此认知令含玥的脸微微热烫起来……
含玥心里所想,尽数写在了脸上,薛凤潇见了也只是一笑,有这样的默契,正好!他缓步走了过去,在含玥开口之前,就已经倾身将她抱了起来。含玥惊呼之间,不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水一样的眸子与他的眼睛对视一下,又匆匆看向别处。
等到含玥被放在床上,薛世子的身子也跟着压了过来,看着含玥脸上的红晕,他不禁调笑,“孩子都生过了,你别扭什么!”
素日里装的再好如何偏偏君子,到了这一刻还是遮掩不住武将的风骨,薛世子口无遮拦的话说得理所当然,他做了大半年的和尚了,今晚上总要收些账回来!
是啊,有什么好别扭的,又不是头一回了!含玥羞恼,又不想在他面前矮一头,挣扎道,“我又,我又没说不答应,你,先放我下来,总要等我拆了头发,沐浴吧……”她的话一本正经,奈何那语气里藏不住的娇软又像是在撒娇,磨的人心痒难耐!
薛凤潇眉头蹙起,这一来一回,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时辰,他的吻一下一下的落下炙热潮湿的舌尖舔过她的耳垂,声音含糊着道,“先把我喂饱了再说……”
他声音低沉暗哑,像一股沉沉的热流透过耳朵,直接吹进了含玥的心里。对上那双情色满满的眸子,含玥咽了咽口水,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钗环散了一地,长发流泻下来披散在光裸的肩膀,绯红色的衣衫半解,衬着她白皙的肤色更引人遐思。含玥面色潮红,眼里带着氤氲水汽,身体不由自主的随着眼前人的手缓缓舒展……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薛凤潇的脖颈,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混合着汗水,令人沉迷。这样醉人的恍惚间,她想,经此一世,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让她倾心相许的人了吧!那些曾经隐藏在黑暗里令她心悸的过往,在这一刻她都不再害怕了,因为她知道,终于有个人可以义无反顾的陪着她了……
思绪之间泪水就那样掠过眼眶,薛凤潇沉迷的眼神细细探索着含玥的表情,他不懂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的情愫,此刻,他只想牢牢的把的人抓进自己的怀里,这一辈子,她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有他一个人独享,再也不会有人能拆散他们!
知晓了前尘过往以后,这一夜的缠绵更是与从前不同,破晓之时含玥悠悠转醒,心思渐渐清明起来,只觉得身上酸软得不想动弹,她的耳朵贴着光裸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莫名安心下来。
前尘过往她还没有对薛凤潇坦然相告,天明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是这许许多多的挫折,她都已经不再害怕了,终于,她不再是那个被困在落樱阁里等待死亡的她了,堆积在她心里的那座牢笼,就在这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早晨,坍塌了!
晨起梳妆时,萃寒看着含玥脖子上斑斑点点的印子,不由开口打趣,“您还是换一件衣裳吧!这么重的痕迹,岂不是要被人拿来说笑的!”
今儿世子爷心情不错,一早出门时甚至还对着萃寒这个最不招他待见的丫头,笑着叮嘱一句,照看好少夫人!
萃寒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从世子爷的刀口下挪开脖子,一时跟着欣喜过旺,这才有了此刻调侃一节,萃寒知道主子好面子,偏偏故意从这上面下手。
含玥仔细照了照镜子,心里想着,还不止脖子上的这些呢,她脸上微微热了起来,动着身子直了直腰,暗骂自己昨日不知分寸,居然就那么听话的任他胡来!一时间竟然也能明白,大户人家为何都要纳妾,事过境迁,没想到如今,她倒是敢光明正大的往这一路上想了!
“铺一些粉,遮一下吧!换别的衣裳也未免遮得住,就穿这个吧!”
身上这件衣裳还是含玥精挑细选的,晧雪院那边儿传过来的消息说,今儿灵雨会过来,面对灵雨,她又怎么能不穿好战袍就出门迎战?
萃寒瞥了瞥嘴,不明所以,只当姑娘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爱美,她手底下已经拿了粉膏,小心翼翼的在含玥颈间涂抹起来。
“松鹤院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昨天晚上,刚刚走出西厢就被薛凤潇拉去厮混,还没等到旌蛉过来回话呢。
“能有什么动静?就是有也是咱们这边听不着的。”萃寒倒是脑袋清楚,“不过这一回,您给了太夫人这么大一个台阶,太夫人若再要与你为难,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含玥微微一怔,之前她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冬青这丫头有些烫手,留着无用,也不能杀之后快,除了送给太夫人杀一杀她老人家的气焰,的确别无用处,没想到经萃寒的嘴这样一说,竟然又引申出来这么一段深意!
“您还不知道吧?就这两日,府上的风言风语也不少了,族中亲眷都在内院,自从夫人当众提起要给国公爷纳妾,这私底下的臆想之词可就不少,此刻,太夫人的脸面怕事都保不住了!”
“国公府内里的事儿,外面的人和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含玥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无缘无故的,族里的亲眷又怎么可能去嚼太夫人的舌头?”
萃寒一笑,“什么叫一孕傻三年?今儿我可知道了!”她促狭一笑,放低了声音道,“您忘了,自有四老太太做推手呢!中秋家宴,陈家孤女亮相,她老人家可是也在场的!就算是对国公府内宅的事比不上二老太太知道的多,可这种事稍加臆想就都能猜到!”
萃寒的话不无道理!“想不到四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爱生事!外面人不知道,只怕还当是我和母亲授意的!”含玥揉了揉眉心,越发觉得头疼起来!
“今儿若得空,你跟夏虫两个盘一盘账,把各府送的贺礼列一张单子出来给我!”这些人情债以后都是要还的,写在纸上总比她日后忘了好,连萃寒这丫头都说她“一孕傻三年”呢!
承国公府的车在薛家的车轿厅里停下来,帘子一掀,灵雨扶着璟儿的手走了下来。
比起前两日的热闹,今儿虽说也在摆满月酒,来往的人却少了大半,连国公府自己这边儿也不过是图个吉利,应景儿而已。今日来往的宾客,或是像灵雨这样身有不便或是性情孤僻不爱凑热闹,就连戏台上点的戏都不如前两日的热闹了。
灵雨理了理身上的素色锦衣,一抬头就见若宁站在几步开外,冲着自己笑,灵雨的神色一闪,脸色悠然一冷,显然是不大想见这个旧仆。
“太夫人猜测夫人的车差不多快到了,特意叫我在这里等着,想不到真的被夫人说着了!”若宁还是很会圆场子的,一句话说下来也没有惹旁人注意。
“有劳你了!”灵雨缓缓的开口,脸上并不多见半点笑意。
直到走到了没人处,灵雨才又道,“你此举太过冒险了。”她目不斜视,丝毫不去看走在身边的若宁,可她的话里却带了丝丝责备,一个不好,可能就会坏了她的大事。
若宁抿了抿嘴,忙道,“四奶奶在太夫人屋里呢,她说要来接您,太夫人就顺手指了我过来。”
“不会是人家已经察觉了吧?”灵雨的声音清冷,毫无波澜,“若真是如此,你也就没什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