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玥蹙眉,一眼看向跟在父亲身后进来的萃寒,萃寒皱着眉摇头,含玥心里明白过来,忙笑道,“爹爹,想什么呢,我就是这阵子不得空回来,想着与您说说话!”
孟山海仔细打量小女儿的眉眼,终于稍稍叹了口气,嘴上道,“你们家跟宁国侯府结亲的事,我多少有些耳闻,我还以为你……”
含玥一笑,“都是长辈们出头,哪里有我什么事,再说婆婆对我好,您又不是不知道!”
有女儿这句话,孟山海方才安心,刚刚萃寒冒冒失失的去外院找他,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路走过来,身上已经粘了一层汗了!
含玥扶着孟山海往小炕上坐了,又端了自己刚刚泡的茶递到父亲手里,“父亲近来可好?先前听十妹妹说您忙着江浙犯官的案子,几日不得回府!”
孟山海喝了茶道,“还好,衙门里的事自有章程!”依旧是不愿意多言前朝政务!
含玥闻言也不多问了,反正前朝的事自有薛凤潇做她的耳报神!
“今儿大哥哥都成亲了,四哥哥的婚事你也不上心管管!太太没跟您说,大姐的婆婆杨太夫人可是看重了四哥哥做她女婿呢!”她伸手又给父亲续了茶,蓄意压低了声音,“皇后病重,多说也就是年底的事!在这之前您至少给四哥哥定门亲事吧!”
要不是有这一层,诚毅侯府大太太恐怕也舍不得松口放人嫁过来!皇后薨逝,按例是要守孝的,起码九个月是不得议亲的!
说到儿子,孟山海脸上露出一抹笑,“那日秦氏回来就与我说了,难得你有这份机敏!你四哥哥的婚事如今也有了眉目,佟公许了我把他们家小女儿嫁过来!不过你二哥哥三哥哥尚无婚配,总不好就把你四哥哥的婚事冒冒然摆在明面上!”
含玥对佟家的小女儿没什么印象,不过佟家的家风不错,想来教出来的女儿也差不了!
“我从延年居出来的时候,大姐还没走呢,瞧着是要与祖母说她家小姑子的事,也不知道杨太夫人又看上了谁!”
论才学二哥孟珏强一些,不过三哥孟璋终究是在杨氏身边养大的,杨家若真的计较这其中的讲究,看上了谁还真不好说!
孟山海笑道,“玥儿果真是出嫁了,回来一趟娘家张口闭口都是兄弟姐妹的婚嫁!到底与从前是不一样了!”
含玥脸上悠然一红,眉眼微挑,“还有件事要跟您说呢!大伯父虽说回京后缺呢,他若与您说什么,您可别事事应承!他们大房眼瞧着是站三皇子一党的,您可别糊里糊涂的就卷了进去!”
孟山海脸色一变,别说,还真被女儿料重了,这些天他冷眼瞧着,家中过府来往的门客都是在三皇子旗下听令的!天长日久下去,怕不是好兆头,想起女儿曾经说要分家的话,他想着早早晚晚也要有个决断了。
看着父亲脸色阴晴不定的,含玥待要再劝,就听父亲道,“这些事我心里有数,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一桩我也想着呢!”
含玥抿着嘴笑了,总算不枉费自己诸多口舌。
“凤潇说没说要过来?”说来他也有些日子没见女婿了。
含玥摇头,“难说,他现在是朱雀营的营主,大小的差事都要过了眼才安排下去,不过今儿早上的时候他说,差事办的快就过来给您请安!”
孟山海捋着短须笑了,提起他这个乘龙快婿,别提有多得意了,纵是也挨了不少嫉恨的白眼,他依旧是高兴的。
话没说上几句,外头就有婆子来寻,孟山海少不得又要去前院帮着应酬!“得空了也同你妹妹说上几句,琳儿是个倔脾气,你不在家她也时常念着你如何如何的,到底大了,也懂事了不少!”
含玥一笑,“好啦,女儿这就去,父亲也快去前院吧,省的大伯父再派人来寻你!”
含玥问过知客婆子,才知道,含琳跟着含琦她们几个均被打发到花溪园的敞轩里招呼别家过来的姑娘。家里统共就剩了这么几个姑娘,比起从前的热闹,如今真是冷清了不少!
含玥想着在外头应酬那些长一辈的夫人太太也是烦腻,便借口与家里几个姐妹叙旧也躲进了花溪园。
都是十来岁的妙龄少女,吵吵闹闹的弄得含琦这个主家头疼不已。一会儿吵着要逛园子,一会儿又打听含瑜进宫前的事,饶是含琦一时装作好性子,也被她们吵的皱了眉头。
末了还是得了丫鬟的主意,摆了琴棋笔墨出来供众人赏玩,这才把吵闹不休的姑娘们安抚下来。大家出身的姑娘对这些风雅之事都不排斥,含琦一开口也不见旁人有什么异议。
含玥两姐妹坐的元,含琳绷着脸愤愤道,“哼,偏她会做人!”
含玥闻言皱了皱眉,“小声些,也不怕旁人听见。”
含琳嘟着嘴哼了一声,“今儿这排场都是他们大房的,哪里有咱们什么事,谁又有心思在意我在这里说什么做什么?”
“别的也无妨,传到父亲耳朵里你又要受罚了吧,上回罚你抄的孝经还差多少?”
含琳自来惧怕孟山海,闻言便不再说话的,只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言语了。
十几个姑娘闹腾的欢,一时就有人说前儿在平国侯府办的诗会如何如何的好,含琦向来是好面子的,一时就道,“这有什么难的,左右时辰尚早,咱们也组一局!”
不多时,盈香带了七八个小丫鬟捧了纸笔过来,她自己手里的是个紫檀木雕花的小匣子。
含琦接在了手里便打开了与众人道,“既是办诗会,总要有个彩头,这一支凤头珠钗我生辰时母亲给的,如今还一回没带过,今儿就把它做彩头,东西轻贱,姐妹们莫要嫌弃才好。”
众人往那匣子里头看去,只见明黄细稠间摆着一支赤金的凤头钗,凤眼处镶着两颗极小的红色宝石,凤尾处又坠着一颗不大不小的东珠。一眼看去,已见名贵。
含玥远远的瞧了一眼,只觉得金灿灿的晃眼,口中轻声道,“七姐倒是稳重了不少!”行事越发与含璃相像!
含琳的眼睛在四下望了一圈,悄声道,“自从定国侯府的亲事有了眉目,大伯母日日拘着她,再不长进些羞也要羞死她了!我听母亲说,这一回大伯母备下的嫁妆比大姐和四姐出嫁时还要多呢!只怕是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拿出来了!”
含玥还没来得及说话,远远的就听一声娇笑,“含琦姐姐眼见着就是侯府少夫人了,出手这般阔绰,可见是曲家给的聘礼多!”
“雪乔你胡说什么呢!”含琦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透了,一双明眸也不知何故带了一层柔光。
含琦扭过头去亲自把彩头摆在案头,她想着自己对这些诗啊词啊对也不大精通,便借口想岔开话去,“咱们各写各的未免无趣,不如连诗吧,届时只看谁的那两句好便算赢了!”
在场之人如她这样的半吊子也不在少数,含琦话音一落便有人分分应和。
本来含琦的提议不错,奈何人群里却有一道冷笑,“雪乔,你怕是听错了吧,定国侯府求亲是给他们家三爷求,哪里来的少夫人!”
含琦一时愣在那里似乎根本没听懂那个起高调的姑娘说的话。
还是雪乔站起来挽住含琦的手,高声道,“顾云柔,你不知道就别胡说,含琦自己亲事她还不知道吗?”
顾云柔?含玥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难怪她看这丫头眼熟的紧,真是跟她大姐姐一个模子。
要说顾家作为太后娘娘的母家,也曾显赫一时,奈何后辈不济,这些年也越发不如从前了,只二房里出了一个燕云卫青龙营的副营主顾征。
虽是如此,家里结的几门姻亲却是实打实的权臣,就比如如今的定国侯府二奶奶正是顾云柔的二姐,也难怪她能知晓这其中隐情。
今儿赏脸过来道喜的宾客里,顾家也算是一大豪门了。顾家的架子向来摆的大,要不是含瑜进宫是太后引荐,有了这么点香火情,顾家或许还不肯赏脸过来捧场。
而且顾家太太与苏夫人郭氏是自**好的,顾云柔敢当众说出来,只怕不会是假的!
顾云柔呵呵一笑,指着含琦就道,“你瞧瞧她那副样子,只怕是真的不知道!蠢成这样还想着去做侯府的宗妇,还知不知道什么叫丢人现眼!”
含琦闻言一时大怒,撇开雪乔等人上来就扯住了顾云柔的袖子,“今儿是我家大哥哥娶妻,你既然不是来贺喜的,就给我早早滚出孟家!”
顾云柔的话尖酸刻薄,含琦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比以前大不一样了。
顾云柔扯了两下袖子却扯不动,两个人各自角力,生生的把杏黄色的衣袖扯出来一道口子,顾云柔怎么也没有想到,含琦的脾气暴躁成这样,一个火星子碰不得,看着自己白皙的一小节臂膀现于人前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边哭也不忘指责道,“孟含琦你居然敢当众羞辱我,别以为你有个做宠妃的姐姐就了不得了,由着你这么胡闹早晚也要把你姐姐拉下水。”
顾云柔一哭,这事就有些闹得大了,含玥揉了揉眉心,吩咐含琳身边的丫鬟去请杨氏过来。含琦的事,自有杨氏费心,她半点儿都不想沾,与其站在这里惹眼,还是早早走了的好。
含玥站起身来,拉着含琳悄然退了出去。只是还没等含玥出院子,迎面就撞上了匆匆赶过来的含璃,显然是得了消息来得。
“九妹妹这就要走?小七在里头被人欺负,你这做姐妹的也不想着帮一手!”从前的旧怨她还一次都没有换回来,含璃逮到机会就想着刺含玥几句!
“四姐在这儿,岂有我卖弄的地方?”含玥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故意道,“再说世子爷怕是快到了,我得出去看看!”
含璃闻言果然脸色一冷,也不再多说什么,一甩帕子快步走了。
含玥看含琳还眨着大眼往里头张望,便开口道,“行了,别看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回西院去吧,老老实实待着,她们再怎么闹腾也与你没关系。”
“那你呢!”
“刚刚不是说了,去前院看看世子爷到没到,若到了就带他去老太太面前行个礼!”
等着含琳走的远了,萃寒方开口,“刚刚八姑娘身边的丫鬟过来找我,说您若得空想跟您找个地方说说话!”
从前在一处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如今倒是有话说了?含玥神色恹恹,不大想理会。“说什么事了?”
萃寒道,“左不过就是终身大事!”
自打那件事之后,老太太和杨氏对含璎的婚事都是绝口不提,老太太是想端看她自生自灭,杨氏则根本没把这个庶女放在眼里。如今她也十六七的人了,姑娘家最好的时候就这么几年,难怪她心急。
“走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她有话说,自己就追过来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她昔日住的广寒馆,如今此处人去楼空,只剩金桂树下的秋千架子依旧。含玥亲手拿帕子掸了掸石头墩子上的灰,笑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含璎就追了过来,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甚至有些喘。
“九妹妹!”含璎笑着迎上来,“这里如今也没人住,不如你赏光去我屋里坐坐吧!”
九妹妹今儿回来只在老太太屋里和二叔的书房多留了一会儿,若她肯屈尊到自己屋里坐坐,日后自己在人前也有了说嘴的话口儿,莫说她扯着虎皮做大旗,这年月谁还不想攀个高枝儿?
“天光正好,我想晒晒太阳,就在这儿待着吧。”
含璎尴尬的笑笑,吩咐身边跟着的丫鬟去去些茶水点心,自己则挑了另一个石头墩子坐下。
含玥看着小丫鬟走远的身影,不自禁就想起去了的桃香,到底在含璎身边坐了这么久的大丫鬟,如今去了,竟这么快就有人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