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飘飘洒洒,似粉如沙。
不过半个时辰,枯黄的山麓就已银装素裹,山河飘雪,美不胜收。
“咳咳……”祈翎捂着左肩,坐在火炉旁,没咳嗽一声,伤口就撕裂一分。从今早御剑去黑雪谷,再到七星峰,来来回回这几趟用了不少元力,蛟毒滋生回流,致使左臂肿胀了近一倍。
“药来了。”
魅儿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而入,好刺鼻的乳腥味儿。
白白的汤药里还浸泡着雪莲花瓣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祈翎捏着鼻子,脸上写满了嫌弃。
魅儿说:“这是好东西,你喝了它,也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祈翎摇了摇头,“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吃药,你若不告诉我它的来头,我宁愿疼死也不喝它。”
魅儿犹豫了片刻,才道:“这是一种灵树的**,对治疗内伤和疼痛有奇效。我还将雪莲花瓣熬了进去,你快把它喝了,看看祛毒效果如何。”
话说完,汤碗已递至祈翎嘴边,她瞪着圆啾啾的眼睛,绝不容人拒绝。
祈翎眉毛与眼睛都快挤一块儿去了,一口将**吞入腹中。
“感觉如何?”魅儿问道。
“涩,腥,微甜,就像……”祈翎瞥了一眼魅儿胸前的沉甸甸,笑道:“就像刚挤出的鲜牛奶。”
“伤口呢?”
“还是疼。”
“那就是没作用了。”魅儿脸上闪过一道失望,转身跑出屋子,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根石杵和一只雪莲根茎。
她坐在火炉边,很麻利地用石杵舂着根茎,“口服祛毒作用本就不大,我们再试一试外敷,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你说,现在所有毒血都在我的左臂,我直接把这条手臂砍了,那毒不就自然而然清除了?”祈翎笑着问道。
魅儿却认真回答:“若是刚中毒的那一刻,把手臂砍了或许有用,但都过了这么久,毒株已在你体内扎根,你砍哪儿都不行。”
“我换一具肉身总可以?”
“应该也不行,蛟毒很毒的。”
“那我是不是死定了?”
“你今天滥用元力,导致蛟毒扩散。你的伤口又距离心脏很近,若让蛟毒蔓延至心脏,你肯定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你的意思是说,我活不过今晚了?”祈翎脸色铁青,“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魅儿将舂烂的雪莲根茎用白布裹好,剥开祈翎的衣襟,指着溃烂的伤口道:“你自己瞧,刚受伤时,伤口只有小拇指大,现在已经烂成了一块疤。”
祈翎咬牙切齿,“我都快死了,你还这么淡定?”
“我淡定你会死,我不淡定你也会死,我干嘛要多作情绪。”魅儿平静地说道,和往常一样,替祈翎汲取毒血,重新换药。
祈翎自信笑道:“我觉得,你肯定不会让我死。”
魅儿不再说话了,她将舂烂的雪莲根茎敷上祈翎的伤口,随后整个人坐在了祈翎的身上,彼此相距不过半寸,她一边往祈翎伤口缠绕纱布,一边解开自己腰间的衣带……
“魅儿,这样下去,好像不对……”祈翎突然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忽而一阵海棠香涌入鼻息,他的心渐渐失空,随之闭眼沉睡而去。
魅儿收回口齿间的那一团紫气,紧紧拥抱着祈翎,低声抽泣。
“姐姐,你真的决定了?”小柔在房中聚散成人形,脸上颇为不愿:“固然他是个优秀的男人,却也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魅儿抹去眼泪,微微摇头,“为了家族,为了他,不过是牺牲一张人皮,很值得。”
小柔叹道:“可这张皮烂了,就永远不会再愈合,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张相同的容颜,你日以要怎么与他相见?”
魅儿轻捧起祈翎的脸颊,眼眸情深似海,“小柔你错了,人皮只是伪装,那本就是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这个男人不一样,即便我拥有世上最美丽的皮囊,他也不会喜欢我。”
“姐姐……”
“你出去,把门关上。我要好好珍惜这一夜。”
小柔“唉”了一声,走出屋子,缓缓关上房门。
魅儿与祈翎双双坠入凤塌,
她本是无形无相的魑魅,那一碗**便是她的精血。魑魅没有肉体,不惧怕任何毒素,因此,将蛟毒转移至她身上,比任何祛毒的方法都有效……唯一的代价,就是她身上这一副美人皮囊。
魅儿从来没触碰过男人,那日与祈翎嘴唇相碰已是唯一亲密接触。她是魅影,她不用担心发胖,不用害怕怀孕,不会像这副皮囊主人那样每月都疼得死去活来。
她学会了矜持,学习了女人的三从四德,她努力让自己冰凉的体温变得有温度,她拼命地让自己习惯心跳,她即使不用呼吸也会长吁叹气,她善于发觉并存留各种人间情暖……
现在她已然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嘭嘭嘭……”这激动的心跳声便是最好的证明。
……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寒风浅唱,细雪飞舞,与她隐隐约约的哼吟交织缠绕,共赴天际,数落这一道道风花雪月。
……
祈翎缓缓睁开眼,这是他中毒三个月以来,唯一一次没被痛醒的清晨。
肩膀不仅不疼了,还能畅快地伸懒腰。
难道我的毒被解去了?
祈翎扯开肩膀的纱布,眼前的一切让他大吃一惊,毒不仅解了,连伤口都已完全愈合。
他愣了几息,脑中与口中同时迸出一个人名:“魅儿!”
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已全然不记得。只是指尖,胸膛,唇齿,脖颈,甚至于……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海棠香。
他皱眉后很快便露出了一抹微笑,黯然销魂,弄玉留香……魅儿这种性格的姑娘其实在世间不少,她表面上不说不做,其实心里却如饥似渴,她定是趁着昨夜入眠,舍身陪将军了……
“难道陪我睡一觉,我的伤就好了么?她该不会是个药宝宝?”
祈翎揉着鼻子笑了笑,起床穿好戎装,一推开窗户,满园冬色映入眼帘,一夜不见,雪竟然厚了三寸,连窗台上也结了冰痂,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