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三个月,祈翎与李慕婉彻底沉沦在无休止的双修当中。树上,树下,河内,河外,白天,黑夜,皆有他们二人恩爱的痕迹……
当然,双修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短短三个月,李慕婉的伤势恢复如初,修为迅速提升至元婴初期圆满。
祈翎尝够了女人的甜头,心境也大大有所改变,原先在战场上积累的杀戮浮躁,嫣然在李慕婉的温柔与山水明镜中得到了稀释。
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往往不会再局限于功法,还要磨炼自己的心境。
道宗的心境,讲究自然怡和,顺应天命;
儒宗的心境,讲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禅宗的心境,讲究大彻大悟,四大皆空;
魔宗的心境,讲究穷极欲望,不择手段;
然而,万变不离其宗,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字——修心!
……
“能在战争时刻与君相伴,我怕是最幸福的一个女人了。”李慕婉枕着祈翎的胸膛,话语中有言不尽的柔情。
祈翎搂着李慕婉,立足于群山之巅,目有眺望万里河山的豪迈,又有怜惜挚爱的无限柔情,他轻轻地在李慕婉额间一吻,感激道:“正因为有你的陪伴,我才没在残酷的战争中迷失自我,婉儿,谢谢你。”
李慕婉却是一叹,眼看满山青葱,惆怅道:“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从初春到盛夏,我们已在此沉溺了三个多月,也该回去了。”
“怎么?你还意犹未尽?”祈翎笑问。
李慕婉说:“当然了,这里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还有那些小动物,我一件儿都舍不得。这段时间应是我修仙百年来最快乐的时光……可是,你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若我缠着你不放,那便是阻扰军务,人家会骂我是红颜祸水,会将我军法处置。”
祈翎抿着嘴唇,点头道:“嗯……若我们再不回去,郭军师指不定真会叛你个迷惑将军的罪责。”
李慕婉叹道:“小小的儿女情长,哪儿比得了家国社稷?回去继续打仗,我也无怨无悔,”她搂紧了祈翎的胳膊,幸福道:“反正我今生今世都会陪在你身边。”
“嗯……可现在已过了下午,飞回精绝城的话估计得深更半夜了,不如我们再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祈翎突然提议道。
李慕婉抬头兴奋地望着祈翎,眼中的火焰比太阳还要强烈。
祈翎抱起李慕婉,大步走回山洞。
“有件事情我必须跟你严肃申明。”李慕婉突然道。
祈翎道:“请说。”
“回到军营,你我关系不变,但绝对不能再儿女情长。”
“你想要我都不给哩。不然腿软了,怎么骑马打仗?”
“哼!”
……
彼时,
此时,
山麓之中,一颗藤蔓缠绕的参天大树,一名绿衣女子盘膝坐于树冠之上,眺望着数里之外你侬我侬的那两个人,目光是嫉妒,神色是悲伤。
“姐姐,夏日炎炎,又是阳气最盛的午时,你实在不该出来晒太阳的。”突然一名身穿薄纱的妙龄少女从藤蔓中钻了出来,宛如红花盛开。
魅儿说:“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我还从来没见过谁,在夏天的大中晒太阳的,我瞧瞧……咦,你又在偷窥人家恩爱呀?”妙龄少女垫着赤裸白皙的双足,把手放在眉心,遮阳远眺山头。
魅儿说:“我是在监视他们,不要再搞破坏了……”
说完她便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借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妙龄少女捂嘴笑道:“确实啊,这两个痴男烈女,总是滚来滚去,压倒了不少花花草草,真不害臊……”
“唉……”魅儿跳下大树,一步一步,踩着树荫走入深林。
“姐姐,你该真不会喜欢上那个凡人了吧?”妙龄少女跟在身后问。
魅儿说:“不知道。”
“那就是喜欢了。”
“你怎断定?”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许他在某个瞬间吸引了你,你又在某个节点爱上了他。”
“哦……”魅儿却不敢高兴,只叹:“可惜人妖殊途,不得同归。”
妙龄少女邪笑道:“既然得不到的男人,那就把他的心脏挖出来。”
魅儿说道:“十个你,都打不过一个他。何况他身旁的还有个凌虚道宗的元婴女修士。”
妙龄少女惊讶:“凌虚道宗的女人?咦……难怪姐姐你要在这里守着他们,若是让长老知道有凌虚的人靠近凉山,咱们肯定会受责罚的。”
魅儿冷声道:“她在这里渡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以为副掌门他们会不知道?”
“啊?那这次死定了……”妙龄少女捧着脸蛋儿,花容渐渐失色。
魅儿说:“倒也未必,大燕江湖成立百家同盟,联合朝廷一起抗击外族,北伐大军已收复精绝城,离凉山又进了一步,那么正派人士在漠北出现也很正常,长老不会多去在意的,况且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渡劫的人是凌虚道宗的修士?”
“姐姐,那你说,大燕军队要是真的收复了整个漠北,会不会顺便连咱们魔教也端了?”
“很有这个可能。我听说大将军帐下的军师大多数都是来自儒宗,他们只需献上一计,将军便会挥师进山……况且……”魅儿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北凉山鬼一族,助魔为虐。大燕军队若征服了漠北,肯定不会放过它们。”
“那我们会不会跟着受牵连呢?我们可是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小妖精。”妙龄少女一展愁容,却是娇艳欲滴。
魅儿叹道:“会的。”
妙龄少女越发担忧,“那魔教会不会庇护我们?”
魅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若魔教自身都已难保,又怎会在乎一条看门狗的死活呢?
一想到这儿,魅儿突然停下脚步,回首目光穿过树叶罅隙,期盼着山顶的那个男人……他说,人妖不一定殊途,他还说,人间各族应该联合一起对抗外界;他的战争观念与其他将军不同,如果征服漠北的人是他,说不定他真的会放山鬼族一条生路呢?
“宇文祈翎,希望你不忘初心,不忘初心……”
……
……
五月初,盛夏季节,祈翎与李慕婉携手回到精绝城。
三个月不见,城还是那座城,人还是那个人,事还是那些事,并没有因为一次短暂的离别而改变。
精绝城开通了与乌兹城,大宛城的交易商道,流动人口开始增加,人民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四月中旬,不出所料,乌孙,车迟被顺利攻破,沙漠以南的五座城池被全部收复,蛮族与魔修大规模退守至藏青河北岸……持续了将近一年半的北伐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元帅有令,全军养精蓄锐,中秋过后兴师北伐。
……
“早知道我就再晚两个月回来了。”
祈翎坐在帅案后,托着腮,瞟着案桌上如小山般高的文碟,连连叹气。
郭泽说:“这些都是需要你亲自过目的文件,我只是帮忙批注了一些,真正的决定权在你手里。”
祈翎说:“那我现在赋予你特权,可以任意做决定,如何?”
郭泽眯着眼睛说:“当然不行。”
祈翎抱怨:“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做官的。”
郭泽说道:“由于情况特殊,都护一职暂由各部将军代理。你刚刚蜜月归来,应该干点正事了。”
“那你呢?今后三个月打算做什么?”祈翎问道。
郭泽说:“爱丽缇在城里开了一家学堂,邀请我去当讲课老师,往后这段日子,若是不出意外,我都会在哪里授课。”
“哈哈哈?”祈翎跳出案桌,搂过郭泽的肩膀,笑道:“怎么样?我给你挑的这个老婆很合胃口吧?”
郭泽道:“挺满意的。”
祈翎又变得严肃了一些,说:“不过玩笑归玩笑,对于爱丽缇,我劝你还得多长个心眼儿,不要沉溺于美色。老实说,从见她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郭泽淡然道:“我希望她能有利用价值,同时又不希望她有利用价值?”
祈翎揉了揉鼻子,“你这话自相矛盾了啊?”
郭泽一声暗笑,说道:“她有利用价值,那就是一把杀敌的剑,她没有利用价值,会是一个贤惠的妻子。”
祈翎问道:“那你希望她是一把杀敌的剑,还是一个贤惠的妻子?”
郭泽迟疑了片刻,摇头道:“不知道,这正是令我愁苦的地方。”
祈翎说道:“我现在竟有些同情爱丽缇了,她竟然嫁给了你这样一个心机似海的男人做老婆。”
郭泽冷冷斜了一眼祈翎,“你还好意思说?”
“啊哈哈哈……是我的错,我的错,让咱郭大军师受累了,走走走,带我去看一看学堂是何模样,”祈翎与勾着郭泽的肩膀往门外拖去,忽而他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那学堂里,都是些什么学生?”
“爱丽缇的学识有限,教大人难免有些吃力,所以都是五至十岁的小孩儿居多。有汉族的,蛮族的,胡族的……”
谈起教育,郭泽仿佛变了一个人,那淡漠的眼神仿佛能射出金光来。
“我也许可以抽空教他们习剑。”
“你的剑杀戾太重,剑术的话,我决定亲自授受儒宗的《君子剑》。”
“《君子剑十二篇》我也会啊,滚瓜烂熟的。”
“还是不行,你不适合当老师,会吓坏小孩子的。”
“……”
……
……
春去秋来,岁月如梭。
花开了几次,凋零了几时。
在安逸祥和的日子里,三个月很快便已过去。
俗语云: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八月十五,各城百姓共庆中秋,各自拿出美食美酒款待大燕将士,也算作为北伐之师践行。
八月十六,各将帅、军师齐聚乌孙城,一同商讨第二次北伐大略:
“经过三个月的休整,兵源,盾甲,火炮,百家志士,全都已准备妥当……青江以北,共有十二城,规模皆不大,因此,我建议仍然采取兵分多路,逐个击破的战略路线。”
“青江水系支流,两岸跨度并不大,最宽不过五十丈,最窄也才二十丈,我军可造船铺筏,强渡青江而取之。”
“昔年伽门关一战,数万将士就是在渡江上吃了亏,蛮族有妖怪助战,青江又是他们重要的防线,我认为他们肯定会在江底做文章,这个潜在风险不得不防。”
“青江的岸线远没有大凉河来得长,若我们能迅速开凿一个突破口,再由此口东西延伸,定能很快控制岸线。”
“蛮族人有妖魔助战,我军稍有大规模动作,他们便会有所警觉……这‘突破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了?”
众部将面面相觑,众军师低头沉思,众修士摇头叹气;
“我有一计,可以试试。”祈翎开口说道。
“哦?贤侄有何计谋,快快献上来?”薛将军欣喜道。
祈翎说道:“众所周知,我驻守于精绝城,隔青江只有不到二十里,而且那段江宽相对较窄,二十来丈不到三十。再者,与精绝城隔岸相望的便是楼兰城,此城较小,守备兵力不足十万。我想,我可以组织一批精英,趁夜游过青江,直接杀进楼兰城!”
此番计谋一出,满营将军皆不由唏嘘。
郭泽当即反驳:“不可,此计太凶太凶,万万使不得。”
秦北游伸出三根手指,笑着问祈翎:“我持保留意见,但宇文将军必须为我解惑三个问题:
第一,你要带多少人去,带什么人去?
第二,敌人有妖魔助战,你要如何夺过妖魔的感识和眼线?
第三,假如此计失败,你又该如何?”
祈翎从容回答道:
“第一,我自己整编了一个特战营,里面玄境武力者约有一百七十人,涅境高手算上我总共有七人,我的特战营全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且跟着我出生入死那么久,我相信他们的实力;
第二,武修不灵修,可用龟息屏气的内家方法躲过魔修的眼线,何况我带的人也不多;
第三,上战场哪有不死人?用计又怎可能没风险?我觉得在座各位,没有人能有我这样的条件,我接下这项任务风险最低,成功的可能性最大……试问,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去呢?”
秦北游满意地捋了捋嘴唇上的八字胡,道:“行,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用你的计谋。”
薛将军却从帅案上起身,劝道:“此事倒也不急,贤侄的计谋可以作为预备方案来参考。我军人才辈出,一定能想出更好,风险更低的计谋——”
却不等薛将军话音落下,祈翎高声道:“不用了,这次出击我必破楼兰,薛将军不必再为我考虑……还有,‘贤侄’一称呼,薛将军私下里唤也无所谓,但这样的场合,始终是不太合适的。”
说完,也不在乎众部将目光,转身掀帘而出。
薛将军满脸都是尴尬,一众部将也只能眼睁睁地目送这位天之骄子离开,
等祈翎的脚步声远去,大家才纷纷议论:
“宇文将军实力很强,却太过年轻气盛啦,从出师到现在也未曾吃过败仗,性子自然傲得很。”
“可不是嘛,宇文商社的独苗,又是薛王爷的女婿,哪怕他不打胜仗,凭这一层关系也足以笑傲全军了。”
“我听说宇文将军还在精绝城养了一帮蛮族人,啧啧啧……他这么做岂不是养虎为患?”
“郭军师还娶了个蛮族女人做老婆呢,这等奇闻,闻所未闻。”
“我也觉得此事可而笑,一个军师却让一个蛮族女人来做枕边人,就不怕泄露了军机么?这男人只要火气一上头,是很容易被女人套住的。”
“嘘……你们小声些,郭军师还在账内呢。”
……
郭泽沉下脸色,长叹一口气,看来今夜军营是容不下他了,“薛将军,后续之事,我会单独来谈,今夜郭某先退下了。”
虽遭人质疑,他也和祈翎一样,昂首挺胸,大步方正走出军营。
人只要问心无愧,何须去在乎流言蜚语与质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