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翌日,铃儿便收到一封书信,当付公公满脸疑惑的将信交到她手中时,目光触及信封陌生却俊逸的字体时,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他潇洒的神情,脸颊泛起红晕。【无弹窗.】当付公公用惊异的目光审视她时,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跑进房间。
紧靠着门,捧着书信的手不能自已的颤抖着,目光迫不及待的扫向纸笺末端——樊凉。
是他!一夜的心潮起伏,忽喜忽忧,患得患失,辗转反侧,闭上眼,他的音容笑貌便浮现在眼前,铃儿怀疑自己是否生病了,内心深沉又眷恋这种异样的感觉。
此后,他们便常有书信来往。铃儿自幼跟随御书房的老嬷嬷,在嬷嬷的悉心教导下,她学会读书写字。宫规森严,却挡不住两颗年轻的心。他们彼此吸引,彼此爱慕,终于,山盟海誓,情不自已中发生了肌肤之亲。
当听完铃儿的故事,晓月不由重新认识面前这位清秀,瘦弱的姑娘,弱质纤纤的身体里竟然藏着一颗如此热烈的心,如果她不是来自现代,肯定会被铃儿的胆大妄为吓倒,不过命运就是如此变幻莫测,当看似柔顺安静的铃儿向她说出这些生死攸关的秘密时,仿佛就注定了,她们不可预测的未来。
夕阳下,樱花树下,花瓣如雪飘落,阵阵花雨中,铃儿半仰着脸,望着晚霞渲染的天空,缓缓伸出手,风吹动她鬓角发丝,恬静的面容却渐渐黯淡下来。
“晓月,我是不是很傻,自以为得到时间最美好,最珍贵的爱情,却不知只是自己愚昧无知,自欺欺人罢了。”铃儿幽幽叹息着,眸光飘忽不定。
“发生了什么事?”晓月突然意识到异常,忍不住问道。
铃儿看向她,眸中闪着晶莹“前不久,他跟随四王爷率领的使节团去吐蕃迎娶吐蕃公主,临行前,我与他……”话未说完,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晕红。
看着她羞涩的神情,晓月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铃儿抬头看了看她,面上又红了红,羞赧的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近日,我总觉身体不适,精神倦怠,常有反胃恶心,起初并未在意,直到昨日,双燕姑姑见我脸色难看,陪我去太医院,找秦太医诊脉……结果……”她慢慢垂下头,避开晓月诧异的目光。
晓月困惑不解的盯着她,恍然打大悟道“莫非你已经……有了?钤”
听到‘有了’两个字,铃儿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快速扫了晓月吃惊的神色一眼,点了点头。
“多久了?双燕姑姑知道这事吗?还有……秦太医,他会不会向皇后禀报此事?”晓月紧张的问道。
“诊脉时,双燕姑姑不在场,而秦太医……他……”铃儿脸色更加苍白,欲言又止,最后从身上取出一枚黑色瓷瓶。
晓月吃惊的看着小瓷瓶,问道“这是什么?”
“滑胎药……”铃儿犹豫着,低声说道,乌黑的眸子惊慌不安望向晓月。
“秦太医给你的?”晓月问道。
“是,他告诉我,只要我喝下此药,他就会当作什么事都未发生,更不会向皇后禀报。他说宫规森严,宫女一旦被发现与男子有了私情,便只有死路一条。他不忍心伤害无辜生命……”铃儿话未说完,晓月扭头便跑,铃儿紧追其后,来到太医院前。
太医院内,多数太医已经出宫。当晓月踏入弥散着浓浓药香的大殿时,迎头便看见秦惟庸坐在案前一边研磨药粉,一边翻看医书。
入宫后,晓月便再未见过秦太医,但此刻她顾不得礼数,刚踏入大殿便直奔过去,开口便问“秦太医,你为何逼铃儿喝滑胎药,打掉腹中胎儿?身为医生理应救死扶伤,治愈患者,为人解除病痛,可你以身试法,威逼她亲手打掉自己腹中骨肉,你还有没有职业道德,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面对晓月的当面质问,秦太医显得十分从容和淡定,十几年宫中生活,他早已经做到随时随地控制自己情绪,任何情况下,都能神色自若,因为作为大夫,他必须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与绝对的镇定,否则一旦诊错脉,断错症,后果将不可预料。
他缓缓抬头望向来人,平静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讶,转瞬恢复如常,脸上露出和气的微笑“姑娘怒气冲冲的闯入太医院,已经触犯宫规,在老朽这个五品御医面前大呼小叫,便是以下犯上,不问青红皂白,妄下结论,实属诽谤污蔑,呵呵,姑娘这一句话便犯了三条宫规,为了我这个糟老头子拿自己命开玩笑,值得吗?”
“你——”晓月气噎,愤怒的瞪着他,一时语塞。
铃儿紧随其后,追进大殿,一眼看到秦太医泰然自若的端坐椅中,有条不紊的捣药,再看晓月,气得满脸通红,杏眼圆睁,知道情势不妙,忙上前拉住晓月,低声劝道“晓月,此事与秦太医无关。都是我自己糊涂,做下错事,秦太医这样做,也是为了保住我的命!你不要为难他了!”
“保住你的命?我看他是草菅人命。铃儿,我问你,如果可以选择,你会用自己孩儿的命换回自己的平安无事吗?”
铃儿神情一怔,泪水盈上眼眶,扑簌簌滚落下来“不,如果我和孩儿之间只能活一个,我宁愿自己去死。”
柔软的语气透着无比坚定与决绝。
“好!铃儿,你别怕,我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保守秘密,不让别人发现,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生下孩子,那么,你和孩子就都不用死了!”
“异想天开!”秦惟庸打断晓月,冷漠的目光利刃般扫过她脸上“你以为在后宫之中,有守得住的秘密吗?宫中女人众多,口舌是非无时不在,仅凭你们二人就想瞒过所有人,顺利平安的生下一个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生命吗?老朽入宫侍奉十几年,见过不少宫女因为耐不住寂寞而以身犯险,她们当中也有生下孩子,却无力抚养,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扔进暴室自生自灭,甚至有的宫女为了保住自己性命,不惜亲手扼杀襁褓婴儿……难道你想让她将来生下孩子后也要面临这样的人间悲剧才安心吗?”
“不要再说了!”铃儿突然大喊一声,晓月回头看到她双眼直勾勾的瞪着自己,大吃一惊,正要安慰她,却听她嘶声道“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孩子一生下来就被丢进暗不见天日的暴室,我不想被逼着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儿,我不要,我不要!”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极度恐惧与悲痛的双重折磨下,铃儿终于支撑不住,身体颓然瘫坐到地上。
晓月看着她,泪水纵横的脸颊苍白无力,眸光失去平日灵动的光彩,整个人如秋后落叶般簌簌发抖。晓月只觉得心中苦涩难辨,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眼泪。
“铃儿,我知道这种情况,任何人都很难作出决定,事关生死,又关系到一条新生命的未来,谁都不可能保证做出的决定一定正确。秦太医的话固然有理,宫规森严,宫女在这种存天理,灭人欲的恶劣环境中,能平平安安的活到二十六岁,已属不易,更不要提冒着杀头的罪名,在宫中生养孩子,这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但是,铃儿,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孩子不是你一人的,那个人也有权利决定孩子的未来,听宫里人说,迎娶吐蕃公主的使团三日后便会返回京城。到时,见到他,你再做决定也不迟,是不是?”
“可是……我,我怕……我怕他知道实情会抛弃我们母子。”铃儿满面忧色的说道。
“不会的,你不是说过,他对你关怀备至,情深意重,而且你们之间还有山盟海誓,他不会再这种时候抛下你不管,对不对?”虽然晓月也心存疑虑,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能有几人做到尾生抱柱,宁死守候誓言,男人中更多的是见异思迁,始乱终弃,历史上类似陈世美,李甲之徒,不乏其数。大诗人元稹不也曾做过负心汉,却写了一篇‘莺莺传’来洗白自己,真是大言不惭,虚伪至极。
“真的吗?他不会丢下我,不会抛弃孩子!晓月,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想生下这个孩子,想亲手抚养他长大,我不想滑胎!晓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晓月紧紧抓住晓月,如同溺水将亡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
晓月心中不忍,郑重的点点头,认真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肩上一面,到时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将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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