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蛮齿避开耳目，偷偷跑到镇东的庄园附近，继续刺探情报。
庄园依山而建，围墙高耸，易守难攻。围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望塔，望塔之间似乎还有脚架，可以在望塔之间来去，也可以猫在围墙后方，将围墙当胸墙使用。
围墙下虽无壕沟，却有几乎垂直的陡坡。哪怕用攻城武器轰开围墙，想要攻入，也依旧困难。
蛮齿绕了一圈。这庄园的防御毫无破绽，庄园背后就是山壁，陡峭得几乎无法攀爬。
以蛮齿的兽人作战经验，这庄园虽然修筑简单，但想要攻进去，也绝非易事。
只不过光从外围，还是看不出对方的防空火力如何……蛮齿的主人，蔽天王国的鸦天狗们，能够从空中发动突袭。对他们而言，寻常的地面工事简直就是摆设。
但这附近都是炎狱王国的势力范围，南面大约三四天路程的地方，就是恶魔的北方重镇，焦岩镇。一两位鸦天狗兴许还能绕过防线，偷偷进来侦查，一旦想要成规模行动，恶魔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作为沃土盆地内唯一有能力与鸦天狗展开空战的王国，恶魔们一点也不介意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痛击鸦天狗空军。毕竟有翼恶魔的体型和力量，都几乎是鸦天狗的两到三倍。部分特别的恶魔种族甚至更为夸张。
更让蛮齿忧心的，则是庄园内持续传出的怪响。
庄园里挖矿声、打铁声不绝于耳，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不仅如此，在蛮齿熟悉的声音之外，还有一种古怪的“吭哧吭哧”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某种巨兽的喘息。
天知道这里面还养着什么怪物……
庄园里几乎每天都会有矿车进出。有时是零碎的矿石，有时则是熔炼过的铁锭。矿车由马匹或蜥蜴拉动，有的往南，蛮齿知道那边是恶魔的领地；有的则往北驶去。
根据蛮齿刺探到的情报，这些人类真正的根据地，还在此地的更北方。
蛮齿去北面查看过，北面有一道约五米高的断崖，被暮钟镇的居民称为神之崖。崖上只有两个隘口可以通行，都有人类把守。想要越过隘口，侦查崖上的情况，只能半夜攀爬峭壁。
蛮齿没有去攀爬峭壁。谁也不知道上面布防如何，现在就贸然深入，刺激到对方反而不好。不如先把暮钟镇的情况摸透再说。
在暮钟镇酒馆里坐得越久，蛮齿就越发认识到这伙人类的可怕。
他们八九十人时，就已经击败了近三百人的人类队伍，如今一百多人，已经能攻克四百多人的食人魔堡垒，抢夺了成山的物资，凯旋而归。
蛮齿的故土也有食人魔存在，蛮齿当然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种族。
能够单挑战胜一头食人魔，在蛮齿的兽人部落里，也是十足的勇士证明，是一种值得夸赞的荣耀。更多时候，兽人都需要至少两倍的军力，才敢尝试进攻食人魔的据点。
而这些人类，竟然能够打败四倍于己的食人魔大军！还烧了他们的堡垒，抢回了他们的物资！
这……这绝不可能！矮小瘦弱的人类，怎么可能比兽人的勇士还更厉害！一个两个就算了，人类中同样也有不世出的勇士，但全军如此，这怎么可能！
蛮齿每天不声不响地坐在酒馆里，竖起耳朵，留意每一条话语。
原来这些人类并不来自一个王国，而是两个。两个王国的人类，似乎拥有完全不同的技术。
那个女长官带领的人类王国，擅长驾驭马匹，奔走山林，军纪严明，无声无息。每一个都像是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眼神坚毅，姿态昂然，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子钢铁般的气势。
他们特别擅长金属科技，卡冯庄园内的铁甲、铁器，经他们改造后，都变得坚固耐磨，锋利无比。他们打造的农具工具，在庄园门口与暮钟镇居民交易，几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市场。
最特别的，是他们手里的铜棍技术。也有人说是铜管。但不管是铜棍还是铜管，如今都已经换成了铁制的。
这些铁制的长管，只需要对准谁轻轻一指，对方身上立马就会多出一个血窟窿。
没有箭矢，没有风声，没有魔力波动，只有“砰！”地一声响，对方就应声而倒，血流满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更神奇的是，这样的魔具，对他们来说似乎一点也不稀奇，他们几乎人手一支。一排铁管同时响起来，不管什么大军也都得倒地。
据说庄园的前主人卡冯，就是这样被打败的。
而那个男长官带领的人类王国，则完全不同，他们喜欢骑乘肥壮的鸭嘴蜥行动，队伍组成千奇百怪，有高大的半巨人，也有矮小的侏儒，有骄傲的骑士，也有冷酷的猎人，每一个都精力旺盛，眼睛中闪耀着自信的光芒。
他们的战士都孔武有力，他们的法师都聪慧无比，统治此地的十年之久的高级骑士和高级言术师，在他们手上也走不了一合。他们还会使用各种千奇百怪的魔法技术，他们的助长魔粉和侏儒点火装置（又叫魔火机），甚至比另一边的铁农具还要好卖。
据说他们的战士曾与近十米长的巨熊和猛虎搏斗，赤手空拳将其制服；他们的法师能呼唤寒冰和烈焰，将一整个食人魔堡垒都化为火海。
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还掌握着奇怪的心智魔法，能让战士实力倍增，能让动物俯首听命，甚至能让食人魔都乖乖听话。
有居民神秘兮兮地，透露给蛮齿一个忠告：千万不要和那个尖耳朵的漂亮精灵女人对上眼，否则会被她摄走魂魄，沦为不知疲劳、感觉不到苦痛的干活奴隶。
据说他们从卡冯庄园带走的失乡者们，就都变成了那个样子。一个二个精神亢奋，苦干不休。
不仅如此，那个男长官带领的人类王国，还热衷于奴役各种奇怪的下等种族。
他们有一支特别的斥候队伍，天知道都是由什么怪胎组成的，能探清领地内外的一切举动。别说是敌人的动向，就连大家在酒馆里喝的是酒还是茶，人家都知道！
蛮齿不由得把酒杯往身前拢了拢，紧张地笑了笑，生怕被他们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喝的其实是只兑了一点点酒的白开水。
不只是蛮齿，酒馆里还有几个人，也都做出了类似的举动，甚至紧张地四处张望。
蛮齿早就注意到他们了。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蛮齿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也是间谍！和蛮齿一样的间谍！
来自其他王国的间谍同行！
蛮齿眯起了眼睛。
他们不是来自蔽天王国的探子。如果是的话，蛮齿相信，自己会知道的。
既然不是同伴，那就是敌人！
如果在自己的兽人故土，蛮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掀桌子，抡起酒杯就朝他们的脑袋砸去。
但经历过蔽天王国洗礼的蛮齿，早已不是普通的兽人了。
蛮齿能够控制自己的战斗渴望和狂暴怒火，为了更崇高的任务服务。
在这种地方斗殴，只会引起那支人类联军的警觉，对自己的任务造成不必要的干扰。
而且……就算是敌人……也不是只有战斗至死这么一条路可以走的……
蛮齿等人流渐渐减少，往自己的开水杯里又掺了一点点酒，然后端起杯子，不动神色地往其中一位同行的桌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