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沙场,万千军帐之中,将领们商榷好军事策略后告辞退出,只留下宁龙且慨然临立在大将军营帐中。
宁龙且语如冷箭,面如钢铁,峻拔如寒松。恭敬却疏离地说道:“将军独独留下末将可是有何吩咐?”
傅成岚一身戎装。俊逸清雅的面色比起几个月前清瘦了许多,身上散发出由内而外的霸气,一股凌云气度本就不凡。又在战场上冲锋杀敌。已然是镇服了这些出生入死的铁汉子。此刻,他霸气内敛,眉宇沉稳,目如寒潭,恍惚间令人以为是素日那个清平如水的贵公子。温声说道:“宁将军请坐吧。”
宁龙且抬头望了一眼傅成岚,见他眉宇磊落分明,倒也不推托,坦然地坐在下首,静待下文。傅成岚亦是缓缓坐落在主将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宁龙且。不疾不徐地说道:“宁大将军是首次在西疆指挥战事,行军部署却稳妥不乱,令本将自愧不如。这三个月,本将忙于军事作战不及向宁将军致哀,宁大将军英豪事迹可歌可泣,本将回朝定会上表。”
宁龙且眉目动容,心中隐忍的悲痛再次涌现而出,不觉眼角微湿,即刻克制下去,语气温淡了下来,说:“只要家国安邦,平息战乱,家父为国捐躯也是值得了。”
傅成岚眼中浮现出一抹赞赏之色,宁家的男儿果然出色,宁龙且的气概不输于宁瑶谦,心中自是明了此乃良将忠臣,不觉定下了爱才之心。良久,他再次开口儒雅说道:“本将会任才所用,明日宁将军就去正锋营接任吧。”
宁龙且惊愣,随即起身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家父的战功当属家父,将军不必恩及末将。”
傅成岚摇头,踱步到宁龙且跟前,亲和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字句铿锵道:“错了,宁大将军的战功无人可及,本将会一码事归一码事。本将同诸位兄弟出生入死这几个月,宁将军的风采英姿,拼搏英勇本将都看在眼底。凭宁将军的能力委身为一个小小副锋未免太可惜了,若宁将军此次能击退敌兵,本将会封你会左锋将军。”
宁龙且眼底浮现出自信光辉,抱拳躬身,身上散发出决然的气质,恭敬地说道:“末将定当不负将军抬爱,如若不能完成军令,末将甘愿接受军法。”
傅成岚深邃的眼底闪过振奋之色,赞赏道:“本将静候宁将军的好消息。”
“是,末将领命。”
军帐中的烛光微微一闪,沉默横生。傅成岚一手负在身后,看了一眼宁龙且,不疾不徐地说道:“本将知道宁将军挂念令妹,你可修书一封,本将会让人把宁将军的书信交到令妹手中。”
宁龙且心中一颤,深深地望了一眼傅成岚,抱拳的双手微微一颤,刚俊的面容上是极力克制的震惊之色,声音登时一软,伤感地问道:“阿照,她,她还好吧。”
傅成岚点头,宽慰道:“放心,令妹目前的安危,本将可保证。只是,其间所发生的变故太多,待宁将军凯旋后亲自过问。”顿了顿,他接口继续说道:“她也是很挂念,你向她报个平安吧。”
“谢将军,末将无以言报。”
宁龙且头也不回地迈出大将军的军帐,脚步沉稳有力,内心如海水潮涌,而后渐渐平息下来。当初是这个人说服父亲出山,如今这个人竟代替了父亲的将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又改变了宁家的命运。他既然如此自信坦言阿照的安危不必担忧,可见他在皇宫里亦是安插了势力。
然而,宁龙且的心中却对他肃然起敬起来,如果是父亲,他会怎么做?是的,傅成岚身怀奇才,行军部署雷厉风行,绝不逊色于父亲。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身份尊贵,却礼贤下士,同军中诸位兄弟一同出生入死,甚至冲锋陷阵。他能感受到傅成岚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帝王之像。或许正是傅成岚对他的恩威和尊重,才笼络了这位铁骨铮铮的硬汉子的罡正之心。
一个月后,宁龙且果然没有辜负傅成岚对他的信任,将敌兵击退到西疆边界,甚至逼得退避三舍,清军占了绝对的优势。自然,宁龙且荣升了左锋将军,地位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因军中将领多是坦荡磊落之人,个个都是凭真本事拿功劳,且宁龙且确实一身是胆,骁勇善战,各个心下也是心悦诚服,没有一点异议。
正当军中庆贺宁龙且荣升喜事,清州而来的一封密信展现在傅成岚眼前。军帐外豪气冲天,军帐内傅成岚静坐沉思。良久,他才将手中的纸帛缓缓扔入炭火中,只见那薄纸即刻化为烟灰,瞬地消失不见。
在傅成岚的身侧,铁羽眉宇肃穆地站立不动。许久,只听傅成岚不疾不徐,却字句铿锵地说道:“铁羽,让白雪城四位护法即刻赶到军营里。”
铁羽愕然,声音如一把冰冷的刀剑,沉声说道:“是,属下这就赶往白雪城护送四位护法。”
傅成岚点头不语,双目凝光,寒潭般的眼眸似鹰隼之眼,凌冽沉稳,不急不慢地嘱咐道:“四位护法身份特殊,暗中和我接洽就好。”
“是,属下领命。”
夜渐深,因是在行军打战,大将军有令,适可而止,不可轻敌。因而,差不多的时候,众位将士自是坚守各自岗位,即刻又是铁面冷心,如钢如铁。
宁龙且想了想,手中提了一壶酒步入大将军的军帐,但见烛光下,傅成岚换了一身普通的常服,面如玉冠,清雅如朗月,此刻手中握着兵书埋首灯下。
听到声响,傅成岚缓缓抬头,宁龙且谦逊清拔的身姿映入他的眼帘,他眉梢一挑,儒雅地望向宁龙且,眼神平静如水。
“将军若不介意,末将敬将军一杯。”
傅成岚点头,二话不说地接过宁龙且递过来的酒碗,当头饮尽,气度从容地说道:“本将果然没有看错人。”
宁龙且心中涌现出敬重之情,正要躬身退出大将军的军帐,却听傅成岚不温不火地叫住了他,目如星月,清雅温润的气质瞬间凌厉,斩钉截铁地说道:“宁将军,本将打算在今年降服敌国,宁将军觉得如何?”
宁龙且促然转身,傲然而立,面色肃然庄重,思索片刻后慎重地开口说道:“回禀将军,末将觉得将军壮志不难实现。去年年末家父拼死一战,敌兵亦是损折大半人马,更何况将军作战如神,雷霆之速势可破竹,敌方拼力抵抗,此际正是强弩之末,将军可乘胜追击。”
傅成岚眉梢带喜,周身的霸气一股散发而出,竟是情不自禁起身踱步,心中的万千豪情毫不掩饰地流露而出,语气却谦逊道:“本将知道,宁大将军打下的这些基础替清州省下了三四年的兵力草粮,功不可没。本将保守估算可半年打尽敌兵,可这不是本将想要的,将宋原汉漠的版图归入清州才是最终目的。”
宁龙且还是被傅成岚的野心震撼到了,可是一同出生入死这些日子,他相信大将军绝对有能力做到。然而,还是提醒道:“将军威力自是有目共睹,只是末将觉得不宜急功好成。”
宁龙且的谏言无疑直接不留余地,可却一针见血。傅成岚不怒反笑,毫不介意地说道:“宁将军这番忠言本将心领了,不过本将心意已决。”
“是,末将为将军马首是瞻。”
两个男人气魄不凡,敲定的事便会雷厉风行,当下便展开了军事策略,只待事后下达军令。直到天色将晓,两人方才议定,皆是眼眶布忙血丝。两人如释重负地相对一笑,傅成岚便让宁龙且先回军帐补眠。役乒序亡。
待宁龙且离去,傅成岚俊容渐次冷睿,墨黑的眼眸深邃得不见底。如果皇帝身体有恙,皇宫中虎视眈眈的人必然会有所行动,他身在边远西疆,又身陷战乱之地,自是无法抽身离开,即便能走,又该以何因由?无疑,他绝对处在不利的处境。那么,就看看上官柏甫的能耐了。
当然,即便他十足信任上官柏甫,可是他最后到底能不能成功,却也不是天注定的事情。因此,这也是傅成岚在情势所迫之下,不得不请白雪城四大护法出山的原因。他等不及了,必须要尽快收复山河,他才能凯旋而归,正气凛然地走到皇帝面前。
自然,傅成岚是有足够底气做出这个决定的。宁瑶谦坚守西疆一年,虽没有一举铲除敌兵,采用迂回之术,愣是也将宋原汉漠的军队拖得疲惫不堪。此前,他收到情报,宋原汉漠已然起了内讧,这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一举攻破。傅成岚,他是何等胸中有丘壑,心中有格局的人,杀伐果断,岂会没有行动?
收复山河指日可待的事。傅成岚缓缓闭上布满血丝的双目,心中响起一阵铁蹄的浩然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