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再次见到关悦的时候,是在一间小小的咖啡厅。
她坐在窗边,低头搅拌着身前的橙汁,细碎的暖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身上,打出一层暖暖的光晕。
西蒙微笑着走过去,站在桌边礼貌的叫了声,“关小姐。”
关悦抬起头,笑米米的说,“干嘛这么客气,跟我在一起不用拘礼,坐吧。”
“好。”西蒙坐下去,要了一杯绿茶。
“恭喜你,能这么早从英国回来。”关悦拖着下巴,看着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都是托了您的福,要不然,我恐怕要在英国呆上一年半载。”这话西蒙是发自肺腑的,刑列的脾气他很了解,如果不是有关悦的一句话,他从英国擅自回来一定会被刑列打入十八层地狱!
“嗯……”关悦点点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放到西蒙面前,西蒙看了一眼,笑道,“关小姐,我老了,牙不太好,吃糖恐怕……”
“这是喜糖!”
“喜糖?”
西蒙的脸一下子沉下去,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关悦被刑列刺激之后自残的找个男人嫁了!
上次关悦把少爷拉入黑名单,少爷已经行为失常,如果关小姐和别人结婚,那……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西蒙紧张的表情,关悦扑哧一下笑了,“是我和刑列的!”
“啊……啊?”西蒙的下巴差点掉桌上,和少爷?他们结婚了?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两天前,我们登记了,不过我现在不想举行婚礼,所以这件事我们就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就算不告诉别人,您我也是要告诉的,毕竟,刑列你从小看到大,与其说您是他的管家,您更像是他的父亲!”
听到这里,西蒙眼眶忽然热了一下。
从来没人说,他像是刑列的父亲!
“为少爷管理刑家上下,是我的职责,我从没妄想过什么。”西蒙垂眸,看了一下眼前的糖果,伸手拿起一颗,剥开放在嘴里。
嗯……真甜!
“这不是妄想,西蒙,在我眼里,从没把你只当成一个管家来看!”
“……”西蒙的神情微微僵了一下,半垂下头,没再说什么。
“你们现在很忙吗?从结婚开始,刑列都没怎么陪我呢……”
西蒙的面色没变,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光,他笑了一下,“少爷最近是挺忙的,等忙过这段时间,他一定会……”
“忙过了这段时间,他还能回到我身边么?”关悦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西蒙的眼睛,“我是刑列的妻子,他的一切我都有权利知道!”
“关小姐……哦,少夫人,我想,这件事你还是去问少爷吧,我只是个管家而已,有些事我不方便……”
“还说自己是管家么?我刚才说过,你对于刑列,就像是父亲!”
西蒙脸色僵住,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忽然发现自己走过的最长的路不是人生之路,而是关悦的套路!
刚才那口口声声的父亲,感情都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西蒙,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刑列在给关家平那些烂账!”
“……”西蒙抬眸,沉默的看着关悦,眼底充满疑惑。
“我一直都知道我要做什么,可是西蒙,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吗?刑列这样丧失理智,你也由着他吗?”
“关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西蒙彻底陷入疑惑,少爷在为关家平账,关悦不是应该高兴么?怎么会……
“停下!”
“什么?”
“西蒙,我以刑列妻子的身份,让你停下!”关悦忽然坐直了身体,唇角下拉,漠然的看着西蒙,“我不会让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因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惹上麻烦!我要和他幸福的生活,让他看着孩子出生成长,我要让他一直陪在我和孩子身边!”
孩子?
“少夫人,你……”
“没错,我怀孕了!”关悦道,“所以,我更加不能让刑列出事!这件事的风险性你应该知道,西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刑列一意孤行,难道你想看着他被扔进监狱?”
闻言,西蒙陈了口气,“少夫人,你应该知道,除了你,没人能拦住少爷。”
“也是……”关悦笑笑,“那么,就按我说的办吧,先拖着,不要告诉他,等他哪日发现了,你就跟他说,是我的意思。”
“少夫人,我不明白你这是为什么。”
“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能让我的丈夫出事!”关悦看着西蒙,唇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默默的光,“西蒙,明天你陪我去一趟大昭寺,有时间么?”
“好。”
大昭寺位于a市的郊区,初一十五的时候,香客们人山人海。
关悦站在山脚下,都能看见山上冒出的袅袅白眼。
“从山脚下上山需要不少时间,少夫人,不如坐车上去吧,那里有……”
“不必了,我走上去!”
走到了边上的铁兰旁,关悦伸手握住铁栏,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西蒙跟在后头,一步都不敢怠慢,生怕出什么岔子。
关悦一边往上走一边想,其实,人的命早已注定,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求来的,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突破心里的那层障碍!
刑列,从今往后,我们都应该只为自己,不为别人!
几百米的石阶,关悦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些挺不住了,她怀着孩子,再加上前者子折腾的不轻,她双腿有些软。
她歇了歇,西蒙劝她放弃,可是关悦摇了摇头,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
关悦和西蒙来到寺内,今日香客很多,进香是要排队的,各种粗细的香烛摆在佛像前,源源不断的热浪朝着关悦的脸部袭来,烧的关悦脸色发烫。
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关悦双手合十,望着那尊全身发亮的,有几十米高的金佛,默默的念叨着,“我佛慈悲,弟子要求的很简单!”
接着,关悦叩首在地,心里一片宁静,似乎无欲无求。
西蒙站在她身后,将已经折好的金元宝打开,放到了关悦面前。
关悦起身,将金元宝一个一个的扔进火盆,缭起的黑烟熏的关悦眼睛疼,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可是她依旧没有假手他人。
这些事,一定要亲自亲为,这样才心诚!
看着关悦纤瘦的背影,西蒙心里一片宁静,在神圣的佛祖面前,他的心灵似乎也纯净了。
关悦说,她求的很简单,那她要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佛祖啊,您说,善恶到头终有报,现在,是不是该是报应的时候了?我知道,父亲母亲会怨恨我,可是,我倒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关悦沉沉的叹息了一声,“我不求他们能原谅我,当我做了这个决定,我就不求他们的原谅,但是,我却奢望他们能过的好!弟子是不是贪念太重?不过,如果佛祖能答应弟子,弟子愿意用十年寿命交换!”
说完,关悦虔诚的弯腰,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抬头的时候,她的眉心已经红了。
站起来的时候,关悦的眼泪在青色的砖面上晕染开了几朵泪花。
她看着眼前的金佛,也不知道自己的祈祷能不能奏效,只是,她能吧把自己的命赌出去,也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虔诚。
关悦走出去的时候,正好和一个老和尚打了个照面,老和尚慈眉善目,胡子花白,一直垂到胸口,看上去,已到了百岁不止。
顿住脚步,关悦合手行礼,“大师。”
“施主所求,佛祖给不得!”大师一句话,让关悦的心彻底沉下去。
“世间的千般念想都是一念之间,一念之间可以善,一念之间可以恶,善结善果,恶有恶缘,佛祖心中明镜,施主又何必强求?”
关悦低笑,“多谢大师点化,弟子明白了。”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可知道这岸在哪儿?”大师继续问。
关悦想了想,“放下贪念,就是岸!”
老和尚点头笑笑,“施主聪慧,既然知道,又何必来求呢?”
终于,关悦懂了,父亲当年害人,如今害己,天理循环,她强求也求不得!
下山之时,西蒙看着关悦一路沉默,便问,“少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儿!”关悦摇摇头,“西蒙,去警察局。”
翌日,关以杰当年谋害刑氏总裁的事情被人举报,关以杰被警察带离关家大宅的画面被登上各大报纸。
关悦看到新闻,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的把报纸放在桌上。
刑列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肩膀爱着她的肩膀,关悦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刑列,我是不是很坏?”
男人偏过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明天,我陪你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