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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十七回 鬼船孤身战真凶 九羽凤鸣成绝音(1 / 1)

我是谁?

我在哪?

这他喵的是啥子情况?!

郝瑟一脸懵逼,抬眼看了看头顶晃晃悠悠的绿灯,转目四望,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黑色的湖水,无边无际,空旷辽阔,仿若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和这一艘黑乎乎的画舫。本文由。。首发

湖中凉风仿若一把刀子,划过脸颊,生生的疼。

刚刚明明还在岸边,身后明明有大批量的高手保护,为啥子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人站在鬼船上?!

这不是武侠片吗?

啥时候变成了魔幻片啊啊啊啊?!

郝瑟双手捧颊,无声尖叫。

“铮——”

画舫漆黑雕花门后,传来一声琴音,幽远、空灵,响彻湖面,激起一团黑色浪花。

郝瑟一个激灵,猛一拍脸蛋子。

淡定,郝瑟大侠,你要淡定!

如今你身在虎穴,孤立无援,只能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以你的万分的帅气千分的勇气百分的智慧碾压凶手!

“毕公子,我已备好薄酒,请舱内一叙。”

船舱传出声音,空灵而不带任何烟火气,仿若幽幽鬼语。

我现在是毕荣华!

我是来会美人的毕荣华!

郝瑟咕咚咽下口水,用袖口抹去鬓角的汗珠,吸了口气,啪一声甩开折扇,扯出毕荣华标志性的登徒子笑脸,迈步推门。

“哎呦,美人啊,你这请人的法子颇有新意,本少爷从未见过,有些吃惊、有些吃惊,哈哈哈哈。”

“吱呀——”

门板应声而开,浓烈熏香扑面而来,熏得郝瑟眼前一片模糊,赶忙用扇子狂摇数下,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船舱之内,灯光昏暗,视线不清,只能看到一桌一椅。

“毕少爷,请进。”舱内再次传来催促声。

郝瑟踏脚入门,身后的舱门啪一声关上了。

郝瑟眸光一闪,笑容未变,径直入内,撩袍入座,翘起二郎腿,呼呼啦啦摇着扇子,嬉笑道:“美人儿,这屋里也着实太暗了些,这让本少爷如何能看清美人儿的倾城之貌啊?”

随着郝瑟的话音,整个屋内渐渐亮了起来。

郝瑟双目迅速一扫,发现在船舱舱壁之上,悬着一圈精致的小灯笼,就如同缩小了数倍的望舒阁的灯墙。

灯墙层层点亮,照清了船舱内的摆设。

雕梁画柱,饰花华丽,桌椅皆是檀木所制。身侧小桌上,瓜果新鲜,茶酒俱全。

左方,是一面圆门,挂着雪白的轻纱,隐约露出屋内华丽的账幔大床。

正对面,则是一间小小的雅间,门梁上缀着双层珍珠帘,每颗珍珠都有指肚大小,圆润统一,在灼灼灯火之下,闪耀着朦胧又耀眼的光芒。

珠帘之后,坐有一人,一身飘逸纱衣,长发如瀑,肌肤如玉,身前桌案上摆着一张桐木古琴,旁边燃着一盏琉璃灯,将琴身照得光润如黑玉,可那灯光却是甚是低矮,恰恰未能照在此人脸上,加上层层珠帘遮挡,竟是看不太清此人的相貌。

“毕公子,有礼了。”帘后人起身福一拜。

那窈窕身形,那优雅身段,那黄莺出谷的嗓音,郝瑟只从一个人身上见过。

果然是宛莲心!

郝瑟啪合上折扇,起身一抱拳:“美人儿月夜相邀,本少爷诚意拳拳,俗话说,**苦短,美人儿既然对本少爷有意,又何必遮遮掩掩,不若咱们就抓紧时间——嘿嘿嘿吧……”

帘后的宛莲心却是缓缓坐下,手指抚琴,轻声道:“毕少爷何必如此心急,长夜漫漫,不若先听我抚琴一曲,以祝雅兴。”

“也好、也好。”郝瑟又乐呵呵坐下。

“茶果都是新鲜的,毕公子不必客气。”

“甚好、甚好。”

郝瑟目光在瓜果上扫了一圈,端起茶碗送到嘴边,装模作样品了一口,而实际上却是滴茶未沾。

宛莲心手指拨动琴弦,霎时间,如高山流水的绝音就从纤细指尖流淌而出。

那琴声清丽而悠远,绵长而动人,仿若山间潺潺溪流叮咚作响,又仿若山风吹过绿林叶音飒飒,再听,又似一个妙龄少女低声吟唱家乡小调,温暖、又怀念。

郝瑟手端茶盏,不禁听呆了。

突然,琴音骤变,变得激昂而凌冽,万里晴空雷电大作,山林燃起天火,清溪干涸,浓烟密布,唱歌的少女在野火中狂奔,身后的火焰如同魔爪撕裂天空,将少女逼到了悬崖边,少女退无可退,只能纵身而下,跳入绝境。

郝瑟手中的茶盏不禁一颤。

琴音再转,变得婉转低鸣,少女赤脚前行,身边,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灰烬,少女每一步,都踏下一个寸深的血色脚印,嗓中,依然哼唱着熟悉的家乡小调,可是,那浓重的悲伤,却已渗入骨髓,音音泣血,声声割心。

“滴答——”

一滴清亮水滴落入茶水,荡起一圈涟漪。

琴音戛然而止。

郝瑟骤然回神,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忙放下茶盏,手忙脚乱抹去泪水,尴尬道:“咳咳,这曲子甚好,只是悲凉了些……”

帘后宛莲心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颤动,沉默良久,才幽幽道:“这曲子名为九羽幻音。”

“好名,好曲。”郝瑟吸鼻涕。

“此曲可唤醒人心之中最阴暗的记忆,能令人入化相之境,身处幻境深渊,聆听之人,无不恐惧癫狂,神志疯乱,甚至有人一曲未听完,已然被幻象吓死。”

“诶?美人你说笑的吧。”郝瑟惊诧。

宛莲心摇头:“你是第一个听完此曲却未疯癫的人,说明毕少爷你心思澄明如水,至纯至性。”

“嘿嘿,过奖过奖。”郝瑟抓头。

“我弹了十余年的九羽琴,想不到竟在今日遇到了第一个知音人,可惜,我却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

一片死寂。

郝瑟面色大变。

“毕少爷何必如此吃惊?你今日不就是来抓我的吗?”

郝瑟嘴巴动了几下,却是半丝声音都发不出。

“知府大人想必已经告诉毕公子了吧,纪飞、勾迢、桂枯、琅皓四人,都是死在我的手上,而你,将是第五个。”

郝瑟干咽了一口口水,终于找回了声音:“既然你知道本少爷是引你入瓮,你还敢来?”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要来。”

“美人儿,本少爷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呢?”

“毕少爷的确和我无冤无仇,但毕少爷的爹,却是和我有血海深仇,怪只怪毕贵之死得太早,我只能父债子偿了。”

“我爹他……做了什么?”

“毕贵之原本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为何能在短短数年间,就登任太医院院使?凭靠的是什么?”

“额……我爹自然是靠……”

“自然是靠黎家三十二口人的人命!”宛莲心骤然提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那声线竟是出现了一丝嘶哑。

郝瑟攥紧扇子:“黎家?哪个黎家?”

“西北神医,黎飞阙,活死人医白骨,万人敬仰,何等荣耀——”宛莲心慢慢站起身,“可是,却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丹药方子,被灭了满门。”

“慢着,你说——什么方子?”郝瑟眯眼。

“你不知道?”宛莲心透过珠帘静静看着郝瑟,“对,你当然不知道,黎家也没几个人知道——那是黎家百年前祖传的丹药方子,只有黎飞阙、和他的五个入室弟子知道……”

“那毕贵——咳、就是我爹,怎么知道的?”

“因为,有一个告诉了他,告诉他,黎家的那个方子,可以助人长生不老。”

“啥玩意儿?!”郝瑟愕然。

“你也觉得好笑?是啊,多可笑啊,一个药方,就能让人长生不老,这等匪夷所思贻笑大方之事,居然真有人信了。”

“卧草——”郝瑟扶额。

“更可笑的是,黎飞阙偏要遵守祖上的规矩,无论如何也不愿这方子重见天日,对毕贵之提出的各种诱人条件,一口回绝。”

“西北神医,倒是视钱财如粪土。”郝瑟感慨。

“可惜,他的几个入室弟子,却是没有这般的心境——”宛莲心声线渐沉,“为了夺走药方,杀了自己的师父,又怕事迹败露,索性将黎家满门都杀光,从此以后,改名换姓,成为一方贵人,而你的父亲毕贵之,还有他手下那帮出谋划策的能人,个个平步青云——”

郝瑟长叹一口气:“所以,你恨他们入骨,才会用千奇百怪的法子将那四人折磨致死?”

“我折磨他们,并不仅仅是为了报仇。”宛莲心轻声道,“我将从来不喝酒的纪飞塞入酒坛让他醉死,原本只是为了逼纪阑,谁料他这么不经吓,一下子就傻了,后来,我又逼勾迢拼命吃东西直至撑死,用九羽幻音制造幻象恐吓桂枯,再用春药让从不近女色的琅皓变成发*情的禽兽,这一切,只是为了逼问他们,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郝瑟皱眉,“什么人?”

“是那个告诉了毕贵之黎家有祖传秘方的人,是那个诱惑黎家四弟子杀师夺药的人,那个人,才是罪魁祸首!”宛莲心厉声道。

“那个人是谁?!”郝瑟提声。

宛莲心慢慢摇头,冷笑:“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都没见过这个人,见过这个人的,只有你父亲的毕贵之。”

郝瑟皱眉,敲着扇子陷入沉思。

宛莲心看着眼前这位“毕荣华”的表情,长叹一口气:“我本以为,毕公子你身为毕贵之的独子,或许能知道些许内情,如今看来,毕公子你也是一无所知。”

说到这,宛莲心不禁一顿:“想不到毕贵之害人无数,对自己的儿子倒是如珠如宝,将自己的儿子养成这般心思纯净之人——”

郝瑟静望宛莲心,慢慢站起身,正色抱拳:“黎家之事,我觉得甚有蹊跷,如果阁下信得过我,我愿帮你查明那个幕后之人!”

宛莲心看着灯光之下“毕荣华”的目光,叹息一声:“若你不是毕贵之的儿子,我倒是很想信你一次,只是,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你不得不死。不过,念在你能听懂九羽幻音,我特别准许你选一种死法。”

宛莲心的话音轻如柳絮,但是其中那蕴含的悲凉杀意,却是浓重如血,将整座船舱压得几乎透不过气。

郝瑟沉眉,手掌扣住外衫下的千机重晖腰带,声音却是带上笑意:“美人儿,如果真要选,本公子能不能选和琅皓山长一样的死法呢?”

岂料此言一出,珠帘后的宛莲心却是突然沉默了。

郝瑟攥紧千机重晖,眸光凌厉:“怎么,不是美人儿邀本公子来一夜风流的吗?”

“唰!”

一只手豁然撩起珠帘。

“你不是毕荣华,你是谁?!”

灼亮灯光之下,二人同时惊呆。

郝瑟双眼暴突:“你他喵的又是谁?!”

莫愁湖上,数十艘快船星星点点分布湖面,仿若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罩着湖面缓缓推进,寸寸搜索。

每一只船上,都燃着数根火把,将四周水域照得通明一片,船上的衙役捕快高声呼喊,彼声可闻。

可远处的湖面,依然辽阔的可怕,茫茫夜色之中,若想在其中搜寻一艘黑色的游船,无异于大海捞针。

搜寻队伍中央一艘小船之上,江驰泰望着同船几位大人物,狂抹冷汗,:“几位大侠,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啊!”

船首,尸天清直身而立,流云青衫随湖风狂舞,凌寒眸光乱扫湖面,清绝容颜完美得仿若月光雕琢而成。

在他身后,舒珞和孟三石展开一张莫愁湖地图,凝目观望,旁侧,文京墨手指飞速拨响珠盘,急声命令:“变队,展翼。”

舒珞立即甩手放出两颗信号弹。

灼亮焰火随着尖锐的啸声蹿上黑色的天空,炸开。

搜索船队中一阵喧哗,开始依令变幻队形。

江驰泰暗暗抹汗。

“喂,你们这样找,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船尾,炽陌炽陌靠着桅杆提声道。

可根本无人搭理他。

炽陌口中啧啧有声,扫视湖面一圈:“依我看,还不如求菩萨保佑那个小子自己逃出来……”

话音未落,两道杀意凝旋而至。

尸天清冷眸如冰,舒珞寒颜覆雪,双双瞪着炽陌。

“你他奶奶的闭嘴。”孟三石大吼。

“滚!”文京墨头都不抬,冷喝一声。

炽陌蓝眸一沉。

“炽公子,您就别添乱了。”江驰泰忙上前打圆场道,“尸大侠他们定有办法的!”

“办法?!”炽陌冷笑一声,“江大人,你难道还没看出来,这几个人早就方寸大乱,急疯了吗?”

“诶?”江驰泰一怔,细细一看,这才觉出不对味儿来。

身姿如剑的尸天清,攥剑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常带温柔笑意的舒珞,早已冷若冰霜,而文京墨,虽然命令坚定如常,可嗓子明显比之前哑了不少。

孟三石应该属于情况最好的,可目前也是满目慌乱。

“不、不会吧……”江驰泰傻眼。

“那小子又不是真的毕荣华,顶多被剁了胳膊切了腿泄愤……”炽陌还在煽风点火。

嗖!

一道凌厉剑气扫过炽陌面颊,割断了炽陌耳边飘荡的发丝。

尸天清静静立在船首,一身如霜月色,双眸沉黑如海,深冷不见底。

炽陌眼皮一动,冷笑一声,骤然腾身而起,踏着搜寻游船一路飞向了岸边。

“我才懒得和你们这帮疯子在这折腾呢!”

一句话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岸边。

尸天清冷冷收回目光,望向文京墨和舒珞。

文京墨死死捏住算珠,舒珞攥紧扇柄,三人对望一眼,又同时收回目光,继续展目看向湖面。

“东北,西北两翼收紧!”文京墨哑声厉喝。

舒珞甩出信号弹,孟三石继续盯地图,尸天清眸映夜湖,翻腾黑浪,薄唇泛青。

……阿瑟……你在哪?

莫愁湖边,炽陌红靴无声落地,扭头望着那火光萤萤的湖面,冰蓝眸光一闪,旋身走入湖边的暗色树林。

林木高耸,叶声飒飒,掩盖湖面的嘈杂,湖风穿叶而过,携来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炽陌脚步一顿,停在树林中央空地之处,头颈微扬,仰视被树枝割成碎片的夜空。

“滴答!”

一滴液体擦着炽陌的鼻尖落入地面,激起一团血气。

突然,半空毫无预兆坠下一道黑影,“砰”一声重重砸在炽陌脚边。

炽陌表情毫无半丝波澜,依然保持着负手望月的姿势。

月色猝然一暗,衣袂翻舞声响如蝙蝠肉翅鼓动,落在了炽陌四周。

七道黑影,七柄长剑,七张佛面,佛心点红,慈悲嗜血。

“往生盟?”炽陌慢慢挑眉。

七刃长剑缓缓竖起,凝成七股纯粹的杀意,豁然刺向炽陌。

炽陌耳边金色坠环轻响,身如魑魅拔地而起,手指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手腕环抖,飞剑而出。

霎时间,剑光激荡,形成无数道凌厉雷光,狂射罩向那七张佛面。

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七名杀手停在了半空。

唯有炽陌的大红衣袂缓缓飘下,无声落地,收回软剑。

“轰!”

七道人形碎成无数肉块,合着血浆四喷飞溅,如同一场血肉尸雨,瓢泼而下。

炽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血水洒落,而自己身上,却仅是溅了几滴血点,也在顷刻之间就融入红衣,不见半丝痕迹。

直到血雨停歇,炽陌才蹲身将扑倒在脚边的黑影翻了过来,叹气道:“往生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说是不是啊,六西?”

地上之人,一袭黑衣领凌破不堪,泛出浓重血气,面白如纸,琉璃瞳孔在看见炽陌之时,猝然一亮。

“哦,还没死啊?”炽陌表示遗憾。

“救——救……人……”流曦嘴唇颤出几个字,目光慢慢移向树林深处的灌木丛。

炽陌眉峰一挑,起身走入灌丛,原来在乱草之中,竟藏着一个巨大的麻袋。

“让我猜猜,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呢?”炽陌解开麻袋探头一看,嘴角斜斜勾起笑意。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游船之上,文京墨双眼爆出红丝,几乎捏碎手里的珠盘。

“明明没有漏掉任何地方,为何寻不到那鬼船?!”舒珞眸光崩裂。

“这真他娘的见鬼了!”孟三石抓狂。

尸天清表情毫无变化,可是一身凛冽杀意,压得同船的江驰泰几乎都要跪了。

“千竹、琭言,莫急,再想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恐怕连尸天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抖成了什么样。

“当然找不到,因为鬼船根本就不在湖上。”

突然,湖中传来一声清喝。

一艘小船破浪而来,炽陌站在船头环抱双臂,一脸似笑非笑。

众人目光唰一下射了过去。

“你说什么?!”文京墨提声。

“过来看看我把谁送来了?”炽陌挑眉一笑。

尸天清、舒珞、文京墨和孟三石身形一闪,到了炽陌船上,定眼一看,不禁大喜过望。

“流曦!”尸天清抱起浑身浴血的流曦急喝。

“公子……”流曦挣扎睁开双眼。

“他受了重伤!”孟三石从怀中掏出药丸塞到了流曦嘴里。

“流曦,你从哪里回来的?可有望舒阁的消息?”文京墨急声问道。

流曦呼吸顺畅了几分,干裂嘴唇蠕动:“鬼船……不在……湖上……”

“什么?!”四人同时大惊。

流曦目光转向炽陌。

“具体的,你们问她吧。”炽陌从船尾拎起一个大麻袋送到三人面前,一下把麻袋扒开,露出一个人来。

尸天清、舒珞、文京墨同时惊呆。

麻袋中的人,发髻凌乱,衣衫破落,满脸血污,可依旧掩不去容貌倾城,清丽如莲,竟然宛莲心。

船舱之内,郝瑟僵直站立,双眼圆瞪。

眼前之人,一身素白飘逸长衫,散发如缎,眉长入鬓,眼如凤尾,唇若染樱,肌肤洁白如玉,眸光流转如水,仿若一朵在夜色中盛开的昙花,纯洁美丽。

但是!但是!

那眼角隐隐的细纹,鬓角透出的银丝,还有平坦得一马平川的胸膛,外加一个凸起的喉结……

二十年前灭门惨案、黎家五名弟子、长生不老的药方、黎飞阙、九羽琴、宛莲心、鬼船、黎钰暴毙、画有草叶的请柬,死尸的验尸报告、琅皓留下的诗词……

所有线索就如开了闸的洪水呼啸奔腾涌入脑海,千头万绪千丝万缕凝成一道灵感,霎时照亮了郝瑟的侦探之魂。

郝瑟喉头一滚,大叫出声:

“你是黎钰!”

面前美人神色一沉:“你怎么知道——到底是谁?!”

“等等,你的身材……我见过你!我以前肯定见过你!”郝瑟狂抓头发,目光好似x光一般在眼前人身上狂扫,突然眸光骤亮,惊呼,“你是那个老鸨!望舒阁的老鸨!”

这次,美人也不禁露出了一个惊诧的表情。

“仙人板板!望舒阁的老鸨就是黎钰!”郝瑟双眼放光,口中犹如机关枪一般开始噼里啪啦,“所以黎钰根本没死、是假死,所以来复仇的连环凶犯是黎钰、不是宛莲心,所以宛莲心是用来迷惑视线的烟雾弹,所以——”

郝瑟骤然抬眼:“琅皓居然是和男人——马上风?!”

黎钰眉眼一挑,嘴角微勾,眼角漫上魅惑之色:“所以,最让你吃惊的是这个?”

“不……我很理解……”郝瑟双眼发直,喃喃道,“你这般的美人,是个人都会动心的……”

黎钰嘴角笑意更深:“你——是那位尸大侠?”

“喂喂,明明我比较玉树临风好伐!”郝瑟不爽。

“那你是名满江湖的意游公子?”

“老子明明比舒公子帅!”郝瑟一抹发髻。

“那你定是文公子吧。”

“喂!”郝瑟瞪眼,一把揪住耳后凸起,唰一下扯下人皮面具,“看清楚了!老子可是颜冠九州帅裂天穹的郝瑟郝大侠!”

黎钰双眼瞪圆,怔了怔,轻笑出声:“竟然是你——”

“哼哼哼,这就叫真人不露相!黎钰,你如今落在我郝瑟郝大侠手里,就束手就擒吧,哈哈哈哈!”

郝瑟仰首大笑。

“是吗?”黎钰迈步上前,逼近郝瑟,“那么,郝大侠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额,自然是、是……”郝瑟盯着眼前突然放大的美人脸,不禁心跳失常,浑身发热,频频后退,最后竟被逼的扑通一下坐在了椅子里。

黎钰轻笑出声。

卧槽!太丢人了!

郝瑟面红耳赤,正想帅气跳起身,不料刚坐起一半,身体竟毫无预兆倒了下去。

啥子情况?!郝瑟惊呆。

“郝公子自上船之后,就万分小心,滴水不沾,的确十分谨慎。”黎钰静静看着郝瑟,“可惜,郝公子却是不知,我不光在这酒中茶中下了绿媚,这杯上,也抹了绿媚,你端杯之时,绿媚已从皮肤渗入,虽然不及茶酒酒毒性浓烈,但也足以令郝公子全身无力,任人宰割。”

仙人板板,防不胜防啊!

郝瑟全身瘫软在椅子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阵阵发烧,全身血脉隐隐乱跳,不过几个呼吸间,已经汗透全身。

黎钰看着郝瑟潮红的面颊,垂眼叹了口气,突然弯腰将郝瑟打横抱了起来。

“先人板板!你要对老子做什么?!”郝瑟大吼。

黎钰却是抱着郝瑟径直走到了船舱内间,将郝瑟放在了床上。

脊背贴到床铺的那一刻,郝瑟整个人都炸毛了。

“卧槽卧槽卧槽住手啊啊啊啊!”

黎钰嘴角勾起:“不是郝公子自己挑的,要和琅皓一般死法吗?!”

郝瑟哀嚎:“老子就随便一说美人你就随便一听,别当真啊啊啊啊!”

黎钰开始解衣带。

“黎兄,大家都是男人,矜持一点,矜持一点!”

黎钰开始脱罩衫。

“救命啊啊啊啊!”郝瑟扯开嗓门干嚎。

“我正是在救你的命。”黎钰出声。

郝瑟猝然噤音。

黎钰叹气:“你既然和意游公子是朋友,怕是早就知道这绿媚的厉害了吧。”

郝瑟吞了吞口水。

【交/合/泄/欲,否则血脉沸腾,爆/体而亡】一系列不和谐词汇瞬时在郝瑟脑中划过一道炫彩流星。

“那、那个,你可以先放了我,我再去找别人去嘿嘿嘿啊……”郝瑟满头大汗。

“我不能放了你。”

“诶?难道你对老子一见钟情?!”

黎钰笑了起来:“因为我还要利用你,去杀毕荣华,去找那个幕后之人。”

“哈?”

“郝公子的身边,尸天清武艺精绝天下无双,意游公子背景雄厚深不可测,文京墨智谋过人心思细腻,若是能将你握在手中,此三人定能为我所用,何愁查不到幕后之人?”黎钰慢条斯理道。

“你大可以委托我们帮你查案!不需要用我做人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郝瑟大叫。

“若有可能,我也不想。”黎钰苦笑,“只是,你等不了了。”

说着,黎钰探出手指,在郝瑟脸上轻轻划了一下。

郝瑟只觉一股电流从全身激荡而过,眼前一白,连脚趾尖都绷直了。

“你身中绿媚已过一炷香时间,再不解毒,就没救了。”黎钰道,“此时再找别人,怕是来不及了。”

“我们不是在湖上嘛,喊一嗓子肯定有人来救我的!”

“谁说我们在湖上?”

“哈?”

“好了,郝公子,事不宜迟,你不能再等了。”

黎钰手指探向郝瑟衣领。

先人板板!老子的清白之身啊!

郝瑟全身发烫,两眼发蒙,脑细胞却是沸腾一片,异常活跃。

老子要赶紧想个话题,一定要保住清白,尸兄舒公子文书生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突然,一道灵光在郝瑟脑中一闪而逝。

“琅皓!”郝瑟大叫。

黎钰碰到郝瑟衣领的手指一顿。

“琅皓、琅皓当时中的也是绿媚吧,但是却死于马上风,说明这个解毒办法根本行不通啊!”郝瑟据理力争。

黎钰收回手指,眼睫轻轻颤动。

“他与郝公子怎能相提并论,我为他备下的,是最浓最烈的绿媚酒。”

“啥?”郝瑟一怔。

“结果不出我所料,绿媚的确让他疯了。否则,他这位道貌岸然的琅山长,怎会碰一个男人?更何况是我这种,为了复仇,利用身体做交易,污秽不堪的男人——”

黎钰语神色温柔,仿若在说着最美好的情话,眼角,水色如银。

郝瑟静静望着黎钰:“给琅皓的那张请柬,是你写的?”

“自然是我逼他来的。”

“那你可知,他在那请柬上写了一首诗。”

“诗?”黎钰一愣。

“对,情诗。”郝瑟声线缥缈,若云烟萦绕天际,缠绵悱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黎钰双眼慢慢绷圆。

“你约琅皓外出的那些信,他也在上面题了诗。”郝瑟又道。

“……什么……诗?”黎钰嗓音隐隐发抖。

郝瑟噎了噎:“那个,具体我记不清了,但是,据文书生所说,他写得都是对一个人刻骨的相思……”

黎钰彻底呆住。

“黎钰,琅皓对你……并非无情,而是情根深种……”郝瑟正色凝声。

黎钰愣愣看着郝瑟,目光却好像透过郝瑟脸,看向了另一个人,眼角银色凝成一道泪珠,无声滑落。

“黎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郝瑟平声道。

黎钰眸光再次回到郝瑟脸上。

床上之人,明明身中春*药,却是双眸清亮如星辰,竟是将全身的**之色给压下了大半。

黎钰笑了:“郝兄,你的确是个君子。”

“对对对,我是好人!所以,快放了我。”郝瑟连连点头。

“正因为你是好人,我更要救你。”黎钰神色一肃,探手解开了郝瑟的衣襟,冰凉手指触在了郝瑟锁骨之上。

郝瑟顿觉脑皮发麻,发根倒竖,脑中的弦“啪”一声就断了,破口大叫:“尸兄救我啊啊啊啊!”

“轰!”

一声巨响,船舱大门四裂散飞。

凌厉剑气携着锐风飙冲袭来,黎钰瞬间就被冲翻飞摔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凝霜覆雪的气息席卷而至,郝瑟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就被人紧紧环住腰身抱了起来。

黑长发丝温柔拂过面颊,缓缓飘停,显出一张绝美倾世的容颜,一双眸子,静静凝望着自己,那其中的波光,清澈如泉,孤霜如月,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泛起阵阵涟漪。

“阿瑟……天清找到你了……”哑音声起,仿若古琴奏鸣,拨动心弦。

郝瑟立时双眼泛红,几欲落泪。

“尸兄,你再晚来半刻,老子的清白就不保了啊……”

尸天清眸光一寒,左手环住郝瑟,右手抖剑出鞘,剑如惊电直刺地上的黎钰。

“不!不要杀我义父!”

突然,一道人影豁然冲出,扑在了黎钰身上。

长裙凌乱,容颜憔悴,梨花带雨,正是宛莲心。

“尸大侠,求求你,不要杀我义父!求求你!”宛莲心挡在黎钰面前,跪地咚咚叩头,不过几下,额头就开始滴血。

“尸兄且慢,”郝瑟忙拉住尸天清手臂,站稳身形道,“我还有话要问——”

“微霜!”

“尸兄!”

“天清美人!”

三道人影冲入船舱,定眼一看舱内形式,立时大喜。

“微霜,你找到小瑟了!”舒珞上上下下将郝瑟一番打量,红着眼睛长吁一口气。

“郝瑟,你——真是——”文京墨一敲郝瑟脑门,咬牙切齿,“吓死人了!”

“小子,你可真是命大。”炽陌啧啧称奇。

“嘿嘿,放心,我郝瑟大侠没有镇不住的场子!”郝瑟乐呵呵道。

旁侧四人不禁摇头。

“找到了,船在这儿呢!”

“快快快!”

又是一阵呼呼喝喝,江驰泰、吴据率领数名衙役冲了上了船。

“凶手在哪?连环杀人凶手在哪?”江驰泰大喊。

“那个就是咯——”炽陌一指黎钰。

一众衙役立时将宛莲心和黎钰围了个水泄不通。

宛莲心泪流满面,不住叩头:“不要、不要——”

“宛莲心,让开!”江驰泰大喝。

宛莲心狂摇头。

“莲心,让开。”

一只手按住了宛莲心肩膀,慢慢站起了身。

四周蓦然一静。

灯光之下,黎钰一袭清白纱衣,眉细眸凤,容姿俊秀,美得令人心惊。

“此人是谁?”尸天清凝声问道。

“黎钰。”郝瑟回道。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黎钰没死?”文京墨眯眼。

“看来是假死啊。”炽陌抱臂。

“……”舒珞眉头深锁。

“管他是谁,抓起来!”江驰泰大喊。

四周衙役互相瞅了一眼,慢慢压了上去。

黎钰直身而立,目光穿过层层人群望着郝瑟,嘴角缓缓勾起,突然,甩出一柄匕首,压在了宛莲心的脖颈之上:“都让开!”

宛莲心满面泪痕尚在,面色惊白:“义、义父……”

“不用管宛莲心,他们是一伙的!”江驰泰厉喝。

黎钰眸光一冷,手中刀刃一转,瞬时就在宛莲心洁白如玉的脖颈上割出一道寸长的口子,血浆瞬涌而出,衬着宛莲心清丽如纸的容颜,触目惊心。

“住手!”郝瑟大喝,嗖一下冲上前,一拳将江驰泰揍到了一边。

尸天清等人也闪身而至。

“黎钰,你先放开莲心姑娘,咱们有话慢慢说。”郝瑟盯着黎钰道。

黎钰看着郝瑟,面容显出惊诧之色,但不过一瞬,又恢复了那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以刀逼住宛莲心伤口,冷声道:“郝公子,我尚有大仇在身,绝不能在此被擒,我必须走!”

“你先放了莲心姑娘。”文京墨上前一步。

“离开此处,我自然会放了她。”黎钰刀刃慢慢割开宛莲心脖上皮肉。

“好!好好好!让你走!”郝瑟慢慢后退。

“郝公子,请把九羽琴给我。”黎钰又道。

郝瑟忙转身捧起九羽琴,递了过去。

“莲心——”黎钰轻唤。

宛莲心惨白着脸,抬手接过九羽琴。

“好孩子。”黎钰一笑,挟持宛莲心慢退出船舱。

郝瑟等人也紧跟而出。

出了船舱,郝瑟这才发现,原来这鬼船并不是停在湖上,而是藏在了一所天然溶洞之内。

溶石低垂,水声潺潺,洞穴底部水潭黑冷,与外界湖面相连,而在洞穴的另一侧,则有数个岔路,皆是幽深难测。

“阿瑟小心,这溶洞岔道极多。”尸天清紧紧攥紧郝瑟手腕。

郝瑟点头,目光紧紧盯着黎钰,半分不移。

黎钰刀逼宛莲心,迅速移入了最左侧的洞穴,显然是对这溶洞内的地形十分熟悉。

郝瑟等人紧随其上,却又不敢太接近,只能保持在一丈之外,江驰泰率领捕快一众,更是步步艰难,只能追在最后。

三队人,一前一中一后,在洞穴之内缓慢穿行,渐渐得,洞中寒水从过膝高度降为过踝,前方透出光来,映出洞口白茫茫一片的卵石。

郝瑟一队随着黎钰挪动至洞外,放眼望去,是一片低洼的乱石滩,四面皆是锋锐的岩石,高高耸起,偏西月光洒落其上,泛出水银一般的毒白之色。

“黎钰,你已经出来了,快放了莲心姑娘!”郝瑟大叫。

黎钰慢慢后退:“不急,让莲心再送我一程——”

“嗖——”

一只冷箭猝然飞射而来,竟是直插宛莲心后脑。

“莲心姑——”郝瑟半声惊叫还未出口,就听啸声破空风响,竟是无数弩/箭遮天盖日射来。

“小心!”

眼前一晃,尸天清和舒珞已经冲身上前,青藕双色衣袂狂舞,剑光缭绕,扇风呼啸,将那携着杀意的弩箭牢牢挡住。

郝瑟和文京墨靠背而立,炽陌站在二人身侧,腿风如电,扫走偶尔漏网的几只弩/箭。

密密麻麻的攻击整整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停歇,乱石滩上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众人围站一圈,身形紧绷,严阵以待。

“暗算他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郝瑟扯着嗓门大叫。

“哈哈哈哈,这个见面礼,诸位大侠可还喜欢?”

只听一声大笑,一人跳上高耸岩石,身着锦衣,腰佩绣春刀,竟然是之前和郝瑟结下梁子的锦衣卫总旗庐笙。

在他身后,则是数十人手持强/弩的锦衣卫,齐齐瞄准石滩中众人。

“庐笙,你们锦衣卫怎么在这儿?!莫不是要抢功?!”江驰泰率领一众捕快从洞穴中爬出,跳脚大骂。

庐笙抬手举起一个令牌:“江大人,要命的话,就快滚!”

那令牌呈黄金之色,上面雕花琢玉,看起来很是不凡,在正中央,刻着一个“西”字。

江驰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立时缩头弓腰,带着一众手下,头也不回地逃了。

“喂喂,这江大人太不够义气了吧。”郝瑟满头黑线。

“那是西厂特使的令牌!”舒珞轻声道,“这次有些麻烦。”

“西厂?!”郝瑟一惊。

“麻烦大了。”炽陌冷笑。

“来来来,让庐某先看看,庐某的心上人还在不在。”庐笙跳下乱石滩,走到插满弩箭的黑木古琴旁。

郝瑟瞳孔剧烈一缩。

九羽琴上,满是弩箭,琴身之下,交叠压着两道人形。

庐笙一脚踢开九羽琴,将琴下一个白色的人形提了起来,那人形腹部,数根弩箭穿透血肉,将纯色纱衣染得黑红一片。

“恶心!”庐笙随手将此人扔到一边,又提起了一个人。

发丝凌乱如麻,丽容青白凋零,双眼似睁非睁,脖颈下,伤口翻起,胸前洒满血浆,伴随着微弱呼吸缓缓起伏。

“幸好还活着——”庐笙笑出声,“莲心,我就知道,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说着,就将宛莲心打横抱起,一脸心满意足跃上乱石,提声大喝:“剩下的人,都杀了!”

一声令下,却是无人动弹。

“你们都聋了吗?我让你们把他们都杀了!”庐笙怒吼。

“哒!”一根弓弩落在了地上,紧接着,数十张弓弩都落在了地上。

庐笙大惊失色,转目四望。

就见一众弓弩手个个目光呆滞,嘴角渗血,突然,脖子歪下诡异弧度,一圈人的脑袋齐刷刷掉了下来。

“啊啊啊啊!”庐笙抱着宛莲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咕噜噜滚地的头颅,狂叫不止。

“不仅他们要死,你也要死。”

半空响起阴森尖锐的嗓音,三十多道人影,慢慢从天而降。

黑色锦衣,上绣金色羽翅,头戴黑冠,足踏黑靴,手持三尺黑刀,刀刃之上,都滴着血光。

尤其是为首一人,一双三角眼,一张通红的嘴唇,面色惨白,下巴光滑,整张脸就好像一张玉石作成的面具。

“小心,是西厂的默刃!”舒珞低喝。

“啥子?”郝瑟低问。

“西厂负责暗杀的。”炽陌解释。

“我勒个去……”

郝瑟吸气,众人面色渐沉。

“把那个给我。”西厂领队目光示意庐笙怀中的宛莲心。

庐笙浑身剧颤,忙将宛莲心放在了地上,自己则迅速后退:“大人既然想要这美人儿,属下自当奉上——”

噗——

一道血浆将庐笙后半句话淹没。

庐笙脑袋上保持着谄媚的笑脸,从脖颈上滚下,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仙人板板——啊……

郝瑟心口突突乱跳,全身发抖,双腿发软。

“阿瑟,放心、无事。”尸天清平静嗓音,就仿佛一道坚定的手臂,将郝瑟发软的腿又提了起来。

郝瑟吸气、颔首,扯下千机重晖,甩变金玉石板。

尸天清鹤吟剑剑音长鸣,舒珞玉骨扇扇声如啸,文京墨手攥珠盘,目光诡绿,炽陌眸蓝如冰,手掌覆在腰间。

夜压,风啸,湖雾蒸腾,将万物染上肃杀之意。

西厂首领面无表情抬手一挥。

霎时间,三十名西厂默刃冲身而下,仿若无数夺命勾魂的黑衣恶鬼,杀向众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千机重晖率先放出群体攻击,瞬时就在西厂杀手群中射出一片血雾。

默刃数人重重倒地。

“哈哈哈哈,知道厉害了吧!飞流直下三千尺!”郝瑟狂笑,手指狂按金石键盘,可刚按下一半,突然头晕目眩,一头栽了下去。

“阿瑟!”尸天清骤冲上前,一把将郝瑟捞回背起,“你可是受了伤?!”

“可能是饿了……”郝瑟双手软软搭在尸天清肩上,强压胸口的泛起的热浪,干笑道。

娘啊,这绿媚也太抽风了吧!

两句话间,众人已经和西厂一众战成一团。

尸天清剑气凛冽,剑刃扫过,如飞龙腾云,血海翻滚;舒珞扇风清啸,舞煞割空,片片飞血,无字扇上飞溅点点血梅;炽陌犹如一只红色猎豹,在人群中奔腾跳跃,飞踢旋踹,脚脚夺命;文京墨身如狐魅,脚踏八卦,前一瞬消失,后一瞬又出现在杀手背后,甩起算盘,狂拍后脑勺,盘盘见血。

四人大杀四方,不过顷刻之间,就将西厂默刃杀得七零八落。

白岩巨石之上,西厂首领静看五人,慢慢抬手,一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空气中猝然响起鼓声,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急,犹如响惊脑仁之中,砸在心脉之上,诡异非常。

“不好,是绝冥鼓!”文京墨面色大变,“闭耳塞听——”

可喊得却是迟了。

尸天清、舒珞和炽陌同时喷出一口血,骤然跪地,文京墨手指塞耳,嘴角溢出血丝,郝瑟从尸天清背上滑下,跪地狂喘,只觉心口血脉翻腾,全身烈热难忍,简直就如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愈发急促,西厂首领身后显出十道影子,身穿色彩斑斓花衣,头梳羊角髻,脚踏虎头靴,看身高身形,皆是孩童,只是这些孩童脸上,都带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远远看去,仿佛无脸之人。

这十个彩衣小童的手中,都摇着一个黑柄黑面的拨浪鼓。

“什么鬼……”郝瑟刚吐槽了三个字,就喷出一口血。

“阿瑟!(小瑟!)”尸天清和舒珞同时挥掌抵住郝瑟后背。

郝瑟只觉两道流风游走四肢百骸,翻腾血脉总算压下了几分。

可随着那鼓音愈发急促,尸天清和舒珞的内力开始出现断续不济之状。

“铮——”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身后传出一声清越琴音。

那琴音清亮辽远,隐带高云瀚海之意,顿将鼓声压下了几分。

众人回头一看,不禁惊呆。

但见黎钰口涌鲜血,盘膝坐在石滩之上,修长手指一下接一下拨动着九羽琴弦。

在他的腹部,数根弩/箭穿身而出,泛出猩色芒光。

黎明将至,夕月仅存的光华照在九羽琴赤弦之上,随着琴音飘起片片微弱火光,仿若一只苟延残喘的凤凰,抖落凋零的羽毛。

“九羽琴——”西厂首领冷哼一声,再次抬手。

彩装小童立刻从胸前口袋抽出第二面拨浪鼓,双鼓齐摇,声声震魂,又将琴音压了下去。

众人脑痛欲裂,再喷血浆。

郝瑟更是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烤熟了。

黎钰眸光涣散,一手加紧拨琴,一手攥住腹部弩箭,噗一声拔出。

血浆喷射而出,洒在了九羽琴上。

霎时间,琴音大作,赤弦火光刺目,直冲天际,竟是在瞬间化为一只飞翔的火凤,在暗蓝色的天空翱翔飞舞。

鼓声骤停,彩衣小童身形齐齐一颤,轰然倒地,面具之下,流出黑色的血浆。

尸天清、舒珞立时腾空而起,直直冲着那西厂杀手首领杀去。

岂料那首领突然手臂一挥,扔出一颗弹丸,轰然腾起浓烈烟雾。

尸天清和舒珞忙倒退数步,剑意扇风齐扫而过,可待烟雾散去,那西厂首领和十名彩衣小童,都不见了踪影。只剩失去意识的宛莲心气息奄奄躺在地上。

“黎钰!”

乱石滩中,郝瑟嘶声惊呼。

尸天清立时反身跃奔而回,舒珞将宛莲心抗在肩上,也跳回了乱石滩内。

“黎钰、黎钰!”郝瑟半蹲在黎钰身侧,沉声低喝。

文京墨迅速扫了一圈黎钰的伤势,摇了摇头。

炽陌抱臂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尸天清蹲在郝瑟身侧,看了一眼郝瑟的表情,紧紧蹙眉。

黎钰身下血水漫流,几乎形成了一滩血湾,九羽琴浸在血湾之中,明明琴弦早已无人拨动,却仍旧发出阵阵悲鸣,仿若有人在低声饮泣。

“九羽琴,照月可燃、滴血可哭——”舒珞轻轻将宛莲心平放在黎钰身侧,神色悲悯。

“黎钰——你——为何要救我们?”郝瑟双目赤红道。

黎钰抬眸,唇瓣一动,泛出血浆,将出口的话冲刷得几乎听不清:“郝公子……你不是说……可以接受我的委托……帮我吗……”

“好!我答应你,定会帮你找到那个幕后之人,帮你报仇!”郝瑟声颤而坚定。

黎钰却是摇了摇头,目光微转,看向昏迷的宛莲心:“我只是想委托郝公子……好好照顾……我的……小莲心……”

四周众人同时愣住了。

黎钰染血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笑意,抬手轻轻碰了碰宛莲心头顶:“告诉莲心……她不是黎飞阙的女儿……她只是我从路边捡来的孤女……她以后……不用帮我报仇……了……”

“好……”郝瑟声哽。

黎钰再次看向郝瑟,含笑颔首,剧颤手指拂在九羽琴琴弦之上。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连理枝……心有灵犀……一点……通……”

染血手指无力垂下,九羽琴弦铮然断开,悲鸣猝停。

郝瑟狠狠闭眼,尸天清垂下眼帘,舒珞撇开目光,文京墨叹气,炽陌沉默无声。

晨曦光芒跳出地平线,沿着湖面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盖过了那九羽琴弦上微弱的火光。

天明、血尽、琴断、音绝……

作者有话要说:已用完洪荒之力

挺尸,已死

小事烧草,大事挖坟

以上!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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