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乐安县突降暴雨。
电闪雷鸣,仿若将天空劈开了一道裂口,将天河之水尽数倾泄下来。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野兽不出,人烟皆无,就连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蜘蛛精”仿佛也因忌惮这一场大雨,而未出现。
翌日清晨,大雨停歇,云开雷散,蔚蓝天空犹如深海宝石,明亮得耀眼。
乐安县大街小巷皆被雨水洗刷一遍,街上的青石板干净得犹如水镜,几乎能映出行走之人的倒影。
桑丝巷口桑家茶摊牌幌之下,陈冬生坐在木椅之上,两腿高搭桌边,双臂环胸,脑袋一点一点打盹。
背后的老桑树满冠桑叶映照晨光,清亮透绿,偶尔有几滴水珠顺着叶脉滑下,滴落茶壶之上。
“先人板板!小、冬、子!”
突然,一声大喝从头顶传来,震得桑树树冠一抖,满树叶片上的雨水都哗啦啦落了下来,劈头盖脸将陈冬生浇了个透心凉。
陈冬生蹭一下跳起,抹脸怒骂:
“他奶奶的,谁大清早就在这鬼叫——郝大哥?!”
但见一人气势汹汹立在陈冬生面前,身后背着一个长条状的包袱,腰里别了两只水袋,双手环胸,面容背光,一片阴沉,唯有一双死鱼眼突突冒着火光。
可不是正是桑家茶摊的正牌伙计——郝瑟。
“小冬子,老子让你帮我们看摊子,你竟敢偷懒!”
郝瑟双眉倒竖,一把将陈冬生给揪了起来。
“郝大哥、郝大哥,你听小弟解释啊!”陈冬生连连告饶,“不是小弟不愿意干活,而是……根本没人来喝茶啊……”
说着,就以目光向郝瑟示意。
郝瑟顺着陈冬生目光放眼一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此时已过巳时,若是往日,这街道上早就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可如今,不但街上空旷死寂,就连平日里在街侧摆摊设点的小贩也几乎绝迹,偶尔有几个小贩还在坚持工作,但也是如陈冬生一般,靠在摊子上打盹,当真是一片萧条之景。
“唉,自从传出蜘蛛精杀人消息,这街上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前个儿县老爷又设了入夜宵禁,这全县百姓更是人人自危,莫说晚上,就连这白天,都不敢出门……哪里还能有人来喝茶啊。”陈冬生长叹了一口气道。
郝瑟啧了一声,放开陈冬生,在长凳上坐下,沉声道:“如今城里的百姓是如何说这蜘蛛精的?”
陈冬生凑近郝瑟,压低声音:“这几日,乐安县里是谣言四起以讹传讹,说什么的都有!靠谱点的是说这是江湖上来的魔头杀人,扯淡点的就说……”
“说啥子?”郝瑟皱眉。
“说是当今天子昏庸无道,惹恼了老天爷,导致妖邪丛生,霍乱百姓,还有人说,这天下……八成是要换主儿了……”
“我去!”郝瑟翻了个白眼。
“郝大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若是再抓不住那堕仙,这乐安县八成要乱啊。”陈冬生一脸凝重道。
“放心,今日午夜就能见分晓。”郝瑟拍了拍陈冬生的肩膀。
“当真?莫不是昨日归来的许门主带来了江湖高手?”陈冬生一脸激动道。
郝瑟摇摇头,凑近陈冬生:“是聚义门总舵从敛风楼买了一个擒杀堕仙的法子。”
“敛风楼!”陈冬生噌一下跳了起来,双颊通红,满眼放光,“是、是那个‘九州八荒之景、万古千代之风,皆敛一楼中’的敛风楼?!”
“怎么,小冬子你听过这个地方?”郝瑟奇道。
“当然听过啊!”陈冬生满面激动,“敛风楼是江湖上最神奇的地方,江湖传说,就算是天下最隐秘最私密最神秘的消息,只要肯付足够的银子,都能从敛风楼买到!”
“果然是度/娘啊……”郝瑟感慨。
“啥娘?”陈冬生一愣。
“没啥。”郝瑟摆了摆手。
“那个,郝大哥,敛风楼给的是什么消息?”陈冬生瞪着两眼一脸好奇问道。
“呃——”郝瑟双臂环胸,“是一个看起来很复杂听起来很玄幻操作起来很坑爹的阵法。”
“哈?”陈冬生一脸蒙圈状,“很难吗?”
“文书生倒是叽里咕噜解释了一大串,但是老子完全没听懂。”郝瑟皱着脸皮道。
“文大哥能看懂啊,好厉害。”陈冬生一脸敬佩。
“不仅能看懂,而且还指挥大家操练阵法呢!”郝瑟咂舌道,“昨天晌午之后,文书生就强行命尸兄、孙捕头、崔捕快、许门主还有二十多个聚义门兄弟开始背诵阵法要义口令,那口令啰嗦的,简直就像绕口令一样。”
“绕口令?”陈冬生目瞪口呆。
“听起来就是些东南西北中、前后左右冲、蹦擦擦咚咚锵也不知道是啥子鬼的咒语,老子听了一遍脑袋都要炸了,”郝瑟吸了口凉气,“尸兄背的最快,也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更别提其它人了。”
“哇——”陈冬生惊叹,“尸大哥果然厉害。”
“不过最可怕的是文书生!”郝瑟圆瞪一双死鱼眼道,“他只看了一遍,就把每个人的阵法口令全记下来了,一字不差,过目不忘,简直就不是人类!”
陈冬生咽了咽口水。
“更可怕的是——”郝瑟吸了口气,“文书生只给了一个时辰背诵,时间到了,谁若是背错了,就会被文书生虐待!”
“文大哥一个弱质书生,打人也不疼的吧……”陈冬生纳闷道。
“打人算个屁啊!”郝瑟吞了口口水,“文书生用的可是精神攻击!谁若是背不上来,他就站在那人面前,脸上挂着腻死人的微笑,然后开始——骂人!”
“啥?”陈冬生惊呆。
“从你的祖宗上八百辈开始骂,一直骂到你身后八百年,而且还骂得行云流水文采风流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一个脏字不带——”郝瑟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简直就是噩梦。”
陈冬生瞠目结舌。
“尤其是你家大嫂的老哥崔捕快,被骂得最惨,几乎都要羞愤至死投江自尽了。”郝瑟一脸同情道。
陈冬生擦了一把冷汗:“所以,郝大哥你是听不下去了才跑出来的?”
“切,老子又不用背诵阵法口令,老子怕他个锤子!”郝瑟一拍胸脯,“老子出来可是有正事的。”
说着,郝瑟就拍了拍身后包袱:“上次托陈大哥打的兵器已经打好了,今日是特来取兵器的。”
“是大哥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打造的那件吗?”陈冬生两眼发亮。
“正是!”郝瑟一脸得意。
“郝大哥,我能看看吗?大哥一直神神秘秘的,说什么这是他这辈子打得最好的兵器,一直都藏着掖着,不让我看。”陈冬生一脸好奇道。
“那可不行!这可是尸兄的兵器,除了老子,第一个看的人只能是尸兄!”郝瑟一脸神秘紧了紧包袱。
“小气……”陈冬生瘪嘴。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领略这神兵利器的风采!”郝瑟嘿嘿一笑,站起身,“时候不早了,老子要回县衙了。小冬子,好好看着茶摊,就算没客人,咱们也不能弱了精气神!”
“郝大哥尽管放心!”陈冬生拍了拍胸脯。
“老子相信你!”郝瑟一拍陈冬生肩膀,转身疾步离开。
陈冬生目送郝瑟离开,自己慢慢坐回椅子,想了想,从桌下抽出一本册子和半截毛笔,翻开一页,读着上面的字迹:
“玉面狡狐,又名文京墨,现任郝瑟家账房先生,心思诡秘,擅长骗人——嗯,再加两句。”
说着,就在册子上歪歪扭扭在写了起来。
“过目不忘,聪慧惊人,还擅阵法及——骂人!”
写完,陈冬生又细细看了一遍,长吁一口气,合起册子,慢慢摩挲着封皮。
“这次,我陈冬生一定能合格!”
封皮之上,龙飞凤舞写着两行大字:
“九州八荒之景、万古千代之风”。
*
郝瑟背着包袱,一路急行赶回县衙,入了县衙侧门,穿过大堂耳门,来到后衙庭院院墙之外,不由一怔。
但见在院门旁侧的灌木丛中,有四个小捕快蹲在墙角,旁边放着两个大茶壶,一大叠茶碗,显然是给院内众人做后勤的,可是姿势却是怪异,个个都伸长了耳朵,一副听墙角的标准姿势。
而在小捕快旁侧的灌木丛中,还有一坨锦衣正奋力将圆球状的身体藏在树丛之中,看那身材造型,显然是某个被大家嫌弃的县令大人。
再上前几步,几人窃窃私语声便传入耳廓。
“哎呦,开始了开始了……”
“我的妈呀,这小书生看起啦文文弱弱的,骂起人来可真是不含糊啊!”
“谢大人,您若是能学上一招半式,以后定能重振夫纲,不会天天被三位夫人追着骂了。”
“都给本官闭嘴!本官是来视察的!视察!”
郝瑟听得满头黑线,走到茶壶边,给自己腰上的两个水袋里灌满水,抬眼向院内望去。
但见庭院之内,尸天清、许良山、孙莽、崔正和二十多个聚义门兄弟依次排站而开,仿若星罗密布在庭院之中,显然是正在排演阵法变幻。
而文京墨盘膝高坐在庭院西北角的大榕树树杈之上,手里捏着一根竹哨,提声大喊:
“青龙东阵,前攻莫回,朱雀南阵,燃火击杀,玄武北阵,困杀缠死,白虎西阵,援护如盾,诱仙阵第一式:苍龙冲天,走——”
尖锐哨音随即穿透天空。
但见院内众人身影犹如雀鸟叠飞,疾行腾挪,令人眼花缭乱,郝瑟甚至寻不到尸天清的身形。
文京墨一双鹿眼长眯,眸光频闪,死死盯着阵中每一个人。
突然,哨音骤停,所有人动作一滞,齐齐望向文京墨。
但见书上的长衫书生双眸如狐,眸光直直射向北阵中的一人——崔正。
“崔捕快,你适才那两环走位,坤走艮变成坤走震,坎走兑却成坎走离,简直是精妙无比堪比闲庭赏花,当真是风流倜傥花花无敌,若那堕仙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怕是早被你迷得七荤八素投怀送抱,哪里需要我们这些俗人碍眼?!”
阵中众人齐齐低头,肩头微抖。
崔正一张脸涨的通红:“那、那个对不住,文兄弟,我下次一定小心。”
阵中聚义门的几个汉子闷笑出声。
文京墨眼中精光一闪,唰一下射向许良山,嘴角挂上笑意:
“许门主,想不到聚义门的兄弟竟然如此色艺双全才貌惊人,诸位兄弟这嫣然一笑,都快把小生都笑晕了,哪里还有力气在这操练阵法。”
刚刚发笑的那几个立时憋的脸红脖子粗。
“谁让你们笑了!”许良山涨着一张老脸,怒喝道。
众人立时肃下神色。
文京墨扫了一圈,眯了眯眼:“诸位兄弟,并非小生吹毛求疵,而是此次与堕仙一战,实在太过凶险,若是这阵法操练不熟,到时万一行差踏错半步,那诸位只怕就成了堕仙嘴下的夜宵了。”
“文兄弟放心,我们晓得的!”
众人齐声抱拳。
文京墨点了点头:“继续!诱仙阵第二式:赤火燃云!”
说着,就将将手中竹哨放到嘴边,骤然吹响。
随着哨声高低长短变幻,院内众人身形腾越、衣袂翻飞,刀锋冷刃在空中划过道道流光,令人心潮澎湃。
刀光剑影中,哨音和文京墨的嗓音快速交替响起。
“三式、北玄封世,走!”
“四式、厉虎啸空,起!”
“一变四,四走三、三随二、二化一!快、再快!”
二十八人身形越来越快,步法走阵星变幻莫测,四天星阵重重叠叠联成一体,仿若一道茫茫巨网,慢慢收紧。
突然,文京墨口中哨音骤然凌厉,发出一声震天鸣哨。
就听许良山大喝一声,与阵中六人齐齐腾空而起,仿若在空中形成星斗之状,朝着阵中心齐齐劈下。
就听“轰”一声巨响,阵中空地被狠狠劈裂了一道口子。
一片宁寂。
阵中人齐齐停了脚步,转目望向文京墨。
文京墨从口中取出竹哨,眯眼一瞬,点了点头:“这次总算对了。”
“哦哦哦!”
众人立时一阵欢呼,有好几个人立时瘫坐在地,许良山、孙莽长叹一口气,崔正更是汗滴如豆,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这时,郝瑟才看清在重重人影中的尸天清,依旧是身形笔直,面无表情,唯有鬓角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面颊之上,双瞳漆黑一片,神色肃凝。
郝瑟双眼弯弯眯起,一拍蹲在门口的几个小捕快:“还愣着作甚?”
几个看傻眼的小捕快这才反应过来,忙提着茶壶茶碗冲进院子,喊道:“诸位大哥辛苦了,大家喝口水歇一歇吧!”
“太好了!”
“我都要渴死了。”
众人立即一拥而上抢过茶碗,倒水饮茶。
郝瑟拎着自己的两个水袋,一边跑一边使劲儿朝尸天清招手:“尸兄!”
尸天清笔直身形轻轻一震,转目看向奔到自己身边的郝瑟,面容柔和了下来:“阿瑟。”
“尸兄,给你的!”郝瑟将一个水袋递给尸天清。
尸天清轻轻一笑,抬手接过,和郝瑟并肩穿过人群走到文京墨所坐大树之下,双双抬头看着树杈上的文京墨。
“文书生,下来喝口水吧。”郝瑟叫道。
“小生在此处,登高望远,风景甚好。”文京墨一副赏花观月的风雅调调。
口中虽然这么说,可那在树杈上频频磨蹭的臀部却是暴露了心思。
郝瑟憋笑:“你是自己下不来了吧。”
文京墨脸皮抽了一下。
尸天清轻叹口气,将手里的水袋递给郝瑟,脚踏树皮冲身而上,抄过文京墨的细腰,飞身落地。
“咳,地上的景致也是不错。”文京墨装模作样扫了二人一眼道。
“行了,赶紧喝口水吧润润吧,你嗓子都哑了。”郝瑟把两个水袋分别递给文京墨和尸天清,拽着二人坐到了树下。
尸、文二人拔开水袋木塞,饮下一口,同时一怔,望向郝瑟。
“咋了?”郝瑟一脸纳闷看向二人。
“甜的?”文京墨眯眼。
“咸的。”尸天清皱眉
郝瑟立时得意起来:“那是自然,尸兄流汗太多,需要咸水补充盐分;文书生太费嗓子,温水加蜂蜜润喉。怎么样,老子是不是想的特别周到?”
阳光下,郝瑟笑脸暖暖,死鱼眼闪闪明亮,十分耀眼。
“小生最不爱喝甜的。”文京墨嘀咕一句,拧着眉头继续喝了起来。
“有劳阿瑟了。”尸天清一脸郑重,一口一口品起了盐水。
郝瑟看着二人,不觉嘴角轻快扬起,从背后解下包袱,递给尸天清:“尸兄,给你的。”
尸天清一怔,放下水袋,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接过包袱解开一看,顿时呆住了。
包袱里,静静躺着一柄三尺长剑,剑鞘剑柄看起来十分朴实无华,毫不起眼。
“阿瑟,这是……”尸天清抬眼看着郝瑟。
“□□看看啊!”郝瑟一脸期待催促。
尸天清垂眸,静静看着那柄长剑,面色沉寂,眸深似潭,却是许久也不取剑。
那凝重表情看得郝瑟一颗心都吊了起来:“尸兄,你不喜欢用剑?”
“不……”
尸天清微微摇头,左手蜡黄修长手指轻轻抚过剑鞘,握紧鞘身举剑至眉前,右手慢慢攥紧了剑柄。
那神色中的郑重,就如手中所持是天下最贵重之物。
郝瑟咽了咽口水,文京墨停下了喝水。
尸天清长睫微阖,轻吸了一口气。
突然,清眸骤启,寒光冷射,手腕一震,长剑豁然出鞘。
霎时间,寒凛剑气随着灼目剑光迸射而出,光华满院。
院内倏然一静,所有人立时扭头看向尸天清,满面惊异。
但见树下的黄面青年手持长剑,坐姿笔直,整个人就如手中的青锋剑光一般,凝霜煞雪,杀意凌厉。
清风徐徐吹来,摇动榕树枝叶,几片残叶飘坠而下。
尸天清额前厚重刘海随风扬起,显出一双绝美惊世的眼眸。
黑瞳清澈,水光颤波,倒映着青锋剑光,怀念又悲伤。
一庭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就连文京墨都是一脸呆滞之色。
郝瑟更不用提,早就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卧槽卧槽卧槽!”的巨大弹幕在脑中无限循环。
尸天清长睫轻轻一颤,遮眸一瞬,青锋回鞘,激起一声脆响。
“锵!”
这一声,立时将所有人都震回了神。
再看那树下的黑衣青年,面色无常,眸光沉静,适才眸中透出的那一丝情绪早已消逝不见。
“尸、尸兄?”郝瑟咽了咽口水,“你不喜欢这剑?”
尸天清轻轻摇头,攥紧剑柄:“此剑——天清甚是欢喜……阿瑟……谢谢你。”
说着,转眸望向郝瑟,显出一抹皎如月光的温柔笑意。
所有人再次看傻眼。
最终还是文京墨第一个回神,蹭一下跳起身,大叫道:“都愣住作甚,继续操练阵法!”
这一喊,众人立时一个激灵,忙各就各位站好位置。
尸天清起身,向郝瑟一颔首,走到文京墨身前。
“你要作甚?”文京墨瞪眼,倒退一步。
尸天清却是二话不说,反手夹住文京墨腰身,拔地而起,将其放到了树杈之上,旋身落地。
不知为何,整座院子又是一片诡异沉寂,众人的目光好似都着了魔一般,死死黏在那一抹清瘦黑色背影之上,移也移不开。
郝瑟就地目光一扫,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喂,这帮家伙看着尸兄的目光怎么有点色怪怪的?!
尤其是以那个许门主,卧槽,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郝瑟瞥了一眼毫无所觉径直走回自己位置的尸天清,突感自己责任重大,清了清嗓子,提声道:“诸位兄弟,好好练,晚上老子做主,给大家好好备一桌上好的宴席,好菜好肉加鸡腿,保证让大家吃好喝好杀堕仙!”
这一喊,果然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回来。
“好好好!”
“多谢郝兄弟!”
一帮食肉动物摇臂大喊。
“开始,启阵!”文京墨的哨音再起,众人再次投入到操练阵法的工作中。
郝瑟远远瞄了一眼阵中的尸天清,只见那清瘦身姿犹蛟龙冲天,剑光似电,刺得自己眼前阵阵发晕,不禁一个激灵,使劲儿一拍自己脸皮,急冲出院门来到墙角,一探手从灌木中揪出了一个圆球。
“谢大人!”
“本官、本官是来视察的!”谢尚典立即抬手遮住眼眉,大叫道。
郝瑟一看谢尚典条件反射护眼睛的动作,立时乐了起来:“想必谢大人刚刚听到了吧?”
“什、什么?”谢尚典露出一只眼睛。
“今晚,谢大人要请大家一桌上好的宴席,好肉好菜加鸡腿啊!”
“什——明明是你……”谢尚典瞪眼。
“嗯?”郝瑟挑眉,吹了吹拳头。
谢尚典立即遮住双眼:“好肉好菜加鸡腿,没问题没问题!”
“大人果然仗义!小弟替诸位兄弟谢谢大人了!”郝瑟抱拳一笑。
“应该的应该的……”谢大人一边干笑,一边后退,在退到郝瑟三步之外之时,立时一撩官袍,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郝瑟看着谢尚典的背影,嘴角笑容慢慢消去,轻声呢喃:“但愿今夜,一切顺利……”
*
谢尚典果然言出必践,当夜就给众人准备了三大桌宴席,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美味无比,一应俱全。
只是,这号称花了谢尚典上百两银子的大餐,换来的却是郝瑟的人气高升,所有人都大大称赞郝瑟义薄云天,仗义疏财,差点没把谢大人气得背过气去。
不过最后总算是给谢大人留了几分面子,让谢大人在众人临行之前,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激励誓词,送众人出发。
*
弦月升,朗空清,夜凉如水。
乐安县西城郊十里之外,丛林密布,树影叠叠,鸦鸣掠空。
郝瑟坐在树冠茂密枝叶间,定定看着树下众人一片忙碌,设阵布饵,长吸一口气,捏紧手里的匕首,看向身侧的文京墨,定声道:“文书生,你放心,老子一定护你周全,你尽可放心指挥阵法变幻。”
文京墨瞥了一眼郝瑟,嘴角抽了抽:“郝兄的功夫,小生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是当然!”郝瑟圆瞪三白眼,拍了拍胸脯。
二人说话间,属下冯峒正率领一众手下将这两日搜集而来的数桶鸡血从车上卸下,抬到了树丛中一小块空地上,然后全部倒入了一口大缸之中。
血缸映月,空气飘来淡淡血腥之气。
“南无阿弥陀佛,今夜大家一定要平安无事啊!”郝瑟双手合十,喃喃道。
文京墨扫了一眼郝瑟,眸光静静盯着那盛血大缸,吸了口气,捏紧手指。
聚义门乌门一众布置完毕,便立即四散而开,蹿身上树,躲在树冠枝叶之间,冯峒更是跳到了文京墨和郝瑟所在的树上,坐在了文京墨身侧,低声道:“尸兄弟交代过,一定要护二位平安。”
文京墨眉峰抽了抽:“冯门主的功夫,小生自然是信得过的——”
“冯门主,咱们一定要好好保护文书生!”郝瑟一脸坚定拍了拍冯峒的肩膀。
冯峒定定点头。
郝瑟吸了口气,目光慢慢扫向树林。
黑漆漆的树林中,尸天清、许良山、孙莽、崔正外加聚义门一众共二十八位好手皆已隐藏在树上,声息皆无,完全看不到踪迹。
可不知为何,郝瑟就是能准确感觉到,尸天清那一身清凛剑气所在位置。
好似每一阵夜风拂来,都如临行之时尸天清哑音轻扫耳边:
“阿瑟,放心。”
郝瑟放慢呼吸,沉心静意。
尸兄,大家……这次,一定成功!
月光冷白,洒在茂密树林之中,仿若在树影之间落下皑皑白雪,夜风飘起又落下,吹动繁叶沙沙作响。
突然,郝瑟心头一跳,一道寒意顺着脊柱蔓上发尖,不禁抬头一望,立时心跳骤停。
浓浓夜色中,一袭白衣踏空而来,身后拂尘银丝缓缓飘舞,银亮光华在夜空中划过流水般的痕迹。
白影仿若孤魂在半空盘旋,好似在寻找什么一般,良久,才缓缓落在了血缸边沿之上。
月光下,那一张面孔看得甚是清晰。
血发白瞳,面若青纸,犹妖似魔。
空气倏然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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