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周末的时候天才放晴。
雨后城市的空气很新鲜,褪去了粉尘雾霾的工业喧嚣,泥土里都透着干净的青草香,呼吸间令人心旷神怡。
南风坐在俱乐部柔术训练厅里休息区的摇椅上,百无聊赖的翻着新一期的一本画刊杂志。
簇新的柔术道服放在一边的玻璃桌上,一次都没有穿过。
柔术课是每天下午六点到八点,她已经连续来了一个星期,但是那个人一次也没出现过。
前几天的时候她还装模作势的站在学员队伍中,听教练讲解一下动作技巧,分解示范着动作要领,可时间一长,她本来就少于常人的耐心,终于被磨得所剩无几。
整个课程班里算上她只有三个姑娘,其余全是清一色的男人,按人数分配的话,练习的时候就刚好多出了一个女学员没有搭档,另外两个姑娘是一起来的,自然要在一组练习,这样算来,全班就剩下她一个女的了。
倒是有胆子大的男学员过来搭讪,说:“美女,要不我陪你练吧。”
南风冷眼瞧他,笑了一下,说:“成啊,不过我是新人,之前也没接触过这项运动,下手时难免不得要领没轻没重,要是急眼了一脚踹您不能踹的地方,你可别怨我。”
她笑的越甜眼神越冷,那哥们儿被冻得浑身一哆嗦,转身就溜之大吉了。
其实她撒了个小谎,原先在香港那半年她是接触过柔术的,当时只是觉得好奇,以柔克刚,利用反关节的力量将对方撂倒这件事,她觉得挺新鲜。
后来她身体情况有了一些变化,聂毅成就开始满香港的给她找心理医生,直到她与他彻底划清界限,回到内地,她也就再没碰过柔术这项运动。
她连续等了四天,那个人都没出现过,至此,她终于连样子都不愿意装下去,干脆每天按时来俱乐部,把道服往休息区的桌子上一放,人往摇椅上一歪,就开始翻翻画册,抽抽小烟,她跟自己说,每天两个小时,什么也不干就在这坐着,权当放松精神了。
教练一开始还挺奇怪,问了她几次怎么不和大家一起下场练习,教练本以为是因为班上没有其他的女学员和她搭档,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又不好意思和男学员一起练,就说他可以亲自带她练动作,毕竟她办的会员课时卡是俱乐部里最贵那档。
南风一开始都说不用,后来教练问的次数多了,她干脆点了根烟,眯起眼睛说:“教练同志,我生理期,剧烈运动会血流成河的。”
生理期不能剧烈运动,难道就可以抽烟吗?教练匪夷所思的看她一眼,摸了摸鼻子又回到训练场地指导动作去了。
南风将画册合上,放回书架上,有些烦乱的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七点三十了,还有半个小时课程结束,今天来上课的学员格外的少,不久前又提前走了几个,现在就剩下三个大老爷们跟教练在场上比划着了。
看来今天她又要无功而返了。
她拿起桌子上的道服,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训练厅门口有个人影闪过,她心里一惊,手上下意识的抓了下道服腰带。
她愣了几秒钟,嘴边慢慢勾起一个笑来,转身就进了一旁的更衣室。
她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教练旁边的那个人,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和所有学员甚至教练所穿的道服款式都不太一样,他的道服颜色是黑色的,而样式更加修身一些,这样沉稳的黑色穿在身上,愈发显得他整个人气韵天成。
她目光往他腰上望去,他腰上并没有系着红带,而是和所有学员一样的一根白色腰带。
她心里想,还挺低调啊。
教练见她居然换了道服走进训练场地来,着实吃了一惊:“你、你干什么?”
她将长发随手扎成一束马尾,淡定的说:“训练。”
教练惊恐的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有些结巴:“你、你不是说......”
南风正了正腰带的结扣,一脸泰然:“哦,好了。”
教练脸上青红不定,心想姑娘你这身体还是别学习柔术了,先去看看妇科医生吧,生理期三天就好,你这是典型的XX不调啊!
他自然也看见了她。
但南风却不确定他是不是还记得或是已经认出了自己,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始终沉静,没有波澜。
剩下的三个学院也走了,现在场上就剩下南风、教练、还有他三个人。
教练看了一眼时间,犹豫过后还是说:“行,那、那我、我给你临时加、加一节课,我先把今天讲的内、内容重新给你复习一遍,你理论上明、明白了,咱们再来试试实战。”
南风摇了摇头,平缓的说:“今天一共就讲了一套动作,裸绞,和这个动作的技术配合。理论上说这个动作属于窒息性制服技术,需要绕到对手背后,手臂从对方背后前伸,穿过对手的脖子,曲肘压迫对手颈部主动脉,另一手做辅助固定,配合上身紧收,双手紧扣迫使对手头部供氧不足。”
教练:“......”
“从技术配合上来说,一般是先将对手扭倒后,随后展开地面捶击,当对手不支转身成骑背式后,因不许击打后脑,打击技术受到限制,地面捶击效果不明显,此时适合对身下对手使用裸绞。”
南风平静的叙述完,淡淡问了一句:“对吗?”
教练:“!!!!!”
南风看了一眼教练白日见鬼的表情,随后点了下头,肯定的说:“唔,既然理论上没错那就直接实战吧。”
她堪堪转头,恰好与那个人四目相对,那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异的神情来。
南风微微笑了一下,将头转回来。
教练半天才从深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咽了下口水,口齿依旧有些不利索:“那、那咱们就练、练习一下实战。”
南风摇了摇头,说:“我不跟你打。”
教练瞬间瞪大了眼睛,口齿更加不清:“不不不不不、不跟我打,你你你你你、你想跟谁打打打、打?”
南风伸出一只手指,直直指向旁边自主热身的那个人,一字一句:“我跟他打。”
那个人身体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站好立定,口吻平淡拒绝她:“我不跟你打。”
“为什么?”南风皱眉:“你不是助教吗?”
他没有说话。
教练脆弱的灵魂再一次受到了重创,问南风:“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他是助助助助助、助教的?!”
南风没有回答,只是略有不耐烦的继续对他说:“既然是助教,帮助学员训练、协助练习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打?”
她有理有据言之凿凿,他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搪塞她,但是只觉就是告诉自己:最好别搭理这女的。
他说:“我不跟女人打实战。”
南风皱眉,却笑了:“你能不能有点专业精神?实战对手也分男女?再说我一个女的都没说什么,你一大老爷们怎么比娘儿们还墨迹?痛快点行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胡搅蛮缠嘴下不留情面的女人他还从来没见过,这几句话大概是稍微刺激到了他,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说:“好。”
教练看着在场中迎面站定的两个人,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纤细羸弱,怎么看这实战练习都像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找死。
两个人相视而立,各怀心思,半天谁都没有动。
许久,南风用脚趾点了点地,云淡风轻的说:“等什么呢,趴下啊。”
她稍稍扬起下巴,一拍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姿态,他隐忍的看她一眼,慢慢弯下身躯。
他双腿跪在地面上,胳膊支撑在身体前方,南风绕到他身体左侧,右腿同样跪在地上,左腿撑在身体斜前方。
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到身体侧面的线条,窄腰宽肩,完美而流畅。
南风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她忽然俯下身来。
左臂从他颈侧伸过去,牢牢握住他右臂上方前侧的肱二头肌处,南风见过他穿T恤的样子,松弛状态下身体肌肉轮廓并不突兀,现在他全身稍稍绷了力量,没想到触手竟是这样紧实且有质感。
她不动声色的将上身贴到他笔直的背上,右手从他胸.前抄过,扣上自己的左手腕,又调整了一下力道,扣紧。
这样契合的姿势,他们二人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来,心里却不约而同的微微一动。
她身上有淡淡的花木香调的香水味,像是迭迭香和雪松的基调,瞬间萦绕在他周身。
他身上有剃须水清爽的薄荷味,简单干净。
南风忽然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细声说了五个字:“喂,什么感觉?”
他心中一紧,她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发力,她撑在地面上的左脚猛地一蹬地面,双臂倏然夹紧他头的两侧,他一分神,她整个人的重量已经全部压到他身上,借着腿上的力量带着他向前一个倒地前翻。
霎时间,天地翻转,地转天旋。
等他再次看见头顶的灯光时,南风已经将他整个人牢牢固定在地上,双腿从后面卡住他的胯.部,纤细的左臂稳而有力的勒住他的咽喉,扣在左腕上的右手从他腋下向后收缩,两条胳膊同时用力,身体向前绷直,一个裸绞动作完成的干脆漂亮。
他呼吸一紧。
南风暗自腹诽。
他妈的!看上去精瘦的一个人,居然这么沉?
南风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才咬着牙将他翻倒,现在呼吸都有些杂乱,她克制平缓着呼吸,又在他耳边,用和刚才同样的声调说了一句话。
他身子一僵,深邃的眼眸陡然转沉,双臂从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角度向后伸过去,双手忽然抓住她的腰带,南风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他从身后直直翻了过来。
她背部猝不及防的重重磕到地面,一声尖叫还未破喉而出,他右手就从她脑后穿过、卡紧,左臂倏然收力,一个简洁的肩固就将她整个人控制住。
他稍稍用力,南风在心里飙了一句脏话。
卧槽XXXXX!果然是三角绞!
她瞬间有了要窒息的压迫感,就听他贴着她的头侧,轻声的说了一句:“谁‘不行’了?”
教练已经在一旁目瞪口呆。
卧槽这俩人啥情况!这不是我今天教的套路啊!
南风艰难的伸出一只手,在地上轻不可闻的拍了三下。
他这才放开她。
刚才她制住他时,说的就是:“才一下你就‘不行’了?受不了就别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