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
三通鼓响,百官闻钟鸣而入内。文武分两班入朝,文由左掖门,武由右掖门,入内后依品级序立。
文华殿上廊正中设御座,谓之“金台”。丹陛左右钟鼓司设乐,殿陛门楯间列大汉将军,皆著明铁甲胄,御道左右及文武官班后各有校尉相向握刀布列。
乐起,弘治皇帝朱祐樘现身,坐在龙椅上,经过一套文礼后,朱祐樘扬声道:“诸位爱卿可有事上奏?”
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出列,道:“臣杨廷和有事启奏,太子年幼,正值修心定性之时,臣请设东宫侍读一名,与太子同学。若太子有顽劣之举,也好循循善诱,劝太子以正途,亲德高之贤臣,远卑劣之小人。望陛下谏之!”
杨廷和的意思就是说要找一个陪太子读书的人,在太子调皮的时候好好劝劝太子,也好让太子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最近朱厚照经常不见人影,总是以肚子疼为由要求出恭,然后就不知所踪了,杨廷和问遍了东宫里的太监,甚至亲自去茅房寻找,别说太子了,就连厕纸都没有找到一张。
杨廷和作为太子的老师,对于朱厚照这种行为十分头疼,然而朱厚照是太子,打不得骂不得,说话太重又怕伤了太子脆弱的心,所以才想找一个品行高洁,才德兼备的人做东宫侍读,陪太子一起读书,也算是一种约束。
朱祐樘沉吟片刻,道:“爱卿所奏亦无不可,只是这侍读的人选还要好好斟酌一番。”
“是,陛下!”
杨廷和面露喜色,退回朝列。兵部尚书马文升出列,奏道:“启禀陛下,近年来,神机营军械损坏极多,臣请拨国库银两,重补军备……”
“不可!”工部尚书邱浚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不可,马尚书所奏固然是出于公心,然国库空虚,尚还有些银两,却是为黄河修堤所备,不可妄动,去年黄河破堤,百姓流离失所,若不是朝廷调度得当,恐怕就生出大乱子了。所以今年开春,黄河堤坝就必须要修缮一番了。”
邱浚说完后,朝中无声,说穿了还是国库银两不足,无法同时做两件事。事实上国库里到底有多少银子,在朝的诸位大臣都心知肚明。
这些年朝廷一直对外大量用银,朱祐樘又不愿意增加民税,所以国库里一直没有多少银子,自朱祐樘登基后,朝廷一直紧巴巴地过日子。
朱祐樘也感觉很头疼,沉默片刻后,道:“朕实不忍见子民无家可归,而库银为修缮黄河大堤而备,不可妄动。军械也不能不管,这样吧,朕从内库拨银十万两,以补军械,今年宫中用度减半,皇陵也暂时停工……”
丧制规定,皇帝不管年龄大小,即位一年后,就要开始营造陵墓,皇帝不薨皇陵不许停工,停工即为不详,所以朱祐樘此言一出口,朝臣顿时一片喧哗。
马文升跪倒在地,哽咽道:“陛下,老臣宁愿搁置军械,也不愿看到皇陵停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老奴长跪不起。”
朱祐樘下来扶起马文升,道:“爱卿,君无戏言,朕已经说出来了,怎么能收回去?你是四朝元老了,一直尽职尽责,朕相信你,军械一事还要爱卿多加费心,有劳你了。”
马文升泣不成声,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祐樘又坐回龙椅上,道:“还有卿家有事要上奏吗?”
“臣佥都御史费容启奏,臣听闻会试巡查官任豪勾结举子,科举舞弊,枉负陛下之信任,其行可诛!”
“臣户部员外郎车见绍附议,臣听闻这个任豪仗着锦衣卫千户之职,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罪大恶极!”
朱祐樘大怒道:“朕前几日刚刚惩治了徇私舞弊的程敏政,没想到还有人胆大包天,祸乱会试,朕若不施行重典,恐怕震慑不住这些胆大包天之徒,来人……”
“陛下且慢……”
牟斌脸上淡然,实则心里已经笑翻了,憋住笑比憋着尿还难,暗想哪里来的任豪?这一定是曹唯那厮使的坏,倘若不借此机会整治一番这些别有所图之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陛下,臣以为这其中定有误会,臣治下的锦衣卫里绝不会出现这种人!”
费容愤愤道:“牟斌,你是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想要包庇手下不法之人,现在外面都在疯传,那任豪之所以敢参与科举舞弊,实际上是你牟斌给的胆子……”
此话一出,朝臣的脸色都有些变了,原来他们还以为费容的目标是一个千户,谁知道现在竟然言锋直指牟斌,难不成还真的能够将这个指挥使拉下马?
车见绍从怀里掏出一张奏折,道:“陛下,臣听闻牟斌前些日子不知何故去了南京城,过些日子南京知府就突然暴毙,臣以为这其中定有隐情,应当拿下牟斌……”
大学士刘健和谢迁神色古怪,他们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事关太子,牟斌去南京之事一直秘而不宣,就连南京知府杨宏是白莲教匪的事也被隐瞒了下来。现在车见绍拿这件事做文章,无异于是要拉太子下马……
果然,朱祐樘大怒道:“来人,将车见绍拿进诏狱,朕倒是想知道你是由何人指使,竟然胡说八道,诬陷朝中大臣!”
车见绍懵了,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能让一向待人宽厚的皇帝发这么大的火,愣愣地任由校尉将他拖出大殿。
费容急道:“陛下,纵然南京之事冤枉了牟斌,但是锦衣卫千户任豪帮助举子舞弊……”
“费大人……”牟斌淡淡道:“此次会试的巡查官不是任豪,而是一个名叫曹唯的千户,费大人连是谁都搞不清楚,却在这朝堂之上弹劾本官,真是天大的笑话!”
“啊?不是任豪?”费容张大了嘴巴,摇头道:“怎么可能,牟斌,你在包庇手下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
牟斌冷冷道:“此事一查便知,本官又怎么敢在陛下面前撒谎,倒是你费大人,不知道污蔑本官,是不是别有所图……”
费容还想辩解,便听到朱祐樘道:“牟斌,曹唯这只皮猴子到京了?哈,改日带他来见见朕!”
牟斌拱手道:“臣遵旨!”
“费容身为佥都御史,有纳谏之责,然而不明是非,闹出如此乌龙,罚俸一年,退朝吧!”
朱祐樘离去,朝臣行礼相送。费容失魂落魄地站在大殿之中,等朝臣都离去后他才如梦初醒,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感觉身发寒,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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