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萧母杀了会稽山贼恶后,雇船带着孩子北渡王盘洋,一路去了钱塘湾北岸的吴县地界。
吴县是会稽郡的治所,已经都快到了初夏的五月,外面的庄稼地竟然没有一点动静。那些田里地里全都长满杂草,母子俩路过了十
几个村落,竟然都没看到一个人,到处是一片衰败的景象。就这样的民生社稷,大舒国还能不能维持下去,真得让那皇帝老儿来瞅上一
眼,估计连他自己都要质疑了。
萧母策马抵达吴县城时天色已暗,母子俩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得投了家客栈先住个一晚。
虽说这家客栈是吴县城里的老字号,可条件并不比鄮县城好多少,你人坐在桌上吃,它老鼠就等在桌底下捡你漏的。这不,母子二
人还没坐下,两只老鼠就吱吱的跑到桌底下侯着了。
萧母瞅着破旧的高脚长凳,硬是犹豫了一番后这才勉强的坐下去。倒是孩子萧涵不计较,小朋友饿得特别快,早就坐在长凳上等吃
的。客栈不比酒楼,选来选去也就那几样吃的,萧母只得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凑合着吃几口。
哪知这一结帐,小二开口便说道:“夫人,一共是2两银子。”
萧母一听就郁闷了,她有些生气的问道:“你们这什么客栈?黑店还是怎地?住个天字二号房才1两银子一晚,吃你几个破菜反倒
要2两银子,你们这是想讹人不成?”
店里掌柜立马解释道:“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咱这会稽郡匪患严重,郡守大人为了筹集粮饷,啥东西都是三倍征税。现在外面
吃的东西很难找,而且价格特别贵,咱这可是吴县城里的百年老店,从不干那种讹人的事!”
隔壁桌的男子答着话茬说:“都给征到他太守自个的腰包里去了吧?”
掌柜的憨厚的笑道:“这咱可不能乱说!”
那男子继续说着:“官差们口号喊的响,由头找的好,征得十里八乡的人全都背井离了乡,也不见他太守府招过一次兵,买过一次
马。这钱粮若不是去他太守府自家的私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掌柜的没有搭腔,只是摇头不停叹息。
男子又冷笑道:“说什么抓捕这九世魔童,还不是找个借口来坑我们老百姓的钱!要真有什么九世魔童在我们会稽郡,人家要是拿
出100两银子的买命钱,直接打发了官差,九世魔童你能抓的着么?这不就是胡扯吗?”
说完男子又回头提醒着萧母:“这帮当官的想银子想疯了,要是家里有男孩的,没事可千万别带着孩子出门!”
萧母出生于大户人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奉公守法,自己正好有个三岁的儿子,她听完不由得一阵紧张。
忽然有一名坐在墙角桌台的书生,大声的冷笑道:“真是可笑!所谓六百年浩劫,指的是天下江山每六百年内必有一轮换,说的是
改朝换代。如今天门势大,他们凭借着自身的神通干预朝政,在各州郡里横行霸道。尤其是那些外传弟子,杀人越货、鸡鸣狗盗、逞强
斗狠、欺男无恶不作;更甚有造反者危害一方,比比皆是,那临淮贼军造反十余年,我会稽郡的群贼之害,皆是天门中人所为。说
到底,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便就是他天门自己,如今搞出一个什么九世魔童的荒唐之言,简直就是贼喊捉贼,可笑至极!可怜了那数万
无辜的孩童,苦了多少天下父母,都是那天门造的孽!”
“快别说了!”掌柜吓得不轻,他焦急的劝阻道:“你竟敢这么诋毁天门,你不想活了?”
书生甩了下衣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又大义凌然的说道:“怕什么?我卢平打小便熟读诗书文史,十年如一日,只盼着有朝一
日入仕为官,守护一方黎民百姓!可如今的朝廷只尊天门,想要入仕途你还得先拜山入天门,真是可笑至极!这天下早就被天门弄得民
不聊生,可朝廷依然不知悔改!这样的大舒朝天还不如早点亡灭的好,我佐他有何用!”
“疯了,疯了!”掌柜急得团团转:“就算你当不成官,你也不至于怨天怨地啊。”
前番说话的男子冷笑道:“这读书人都是一根筋,个个都不怕死,满嘴的胡言乱语!”
掌柜立刻催促道:“我说卢平,你小子吃完就赶紧走,有空多孝敬你的父母,别在外面惹事!”
年轻的书生虽然很愤怒,但提到他父母时他立刻消了气,随后叹息着起身离开。
官府的鼻子果然很灵,得知有年轻母亲带着小男孩来了城里,当晚就找上了客栈的门。那官差也不惧怕萧母手里的宝剑,硬是从萧
母那里要来了10两金子,还一本正经的给了萧母一块铁牌,说是为孩子买过命的凭证。
你可别说,自得了这块铁牌后,萧母带着孩子一路北上徐州各郡,其他的州郡还真认,铁牌一亮就立刻放行。如此看来,买命钱的
事情绝不是某个州郡府私底下在捞钱,背后的黑幕大得只手遮天,朝廷的**和诟病可见一斑。
彭城侯府的萧家世代武将,其开府先祖萧乾奉了天门师尊之命,辅佐先帝南征北战建大舒基业。大将军萧乾战功赫赫,先帝赐了他
一座彭城侯府,封他和他的后人永世为彭城侯。彭城萧家从此将萧乾的天门枪法传了下来,还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萧家枪,子孙后代凭借
这套枪威震四方,成为天门外传弟子中最成功的典范。
然而人都是自私的,师父不会把所有的本领都教给徒弟,也不是每个父亲都会对儿子毫无保留,萧家枪到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琅琊太守府是萧瑶的夫家,两个府邸联姻后不仅没有改善关系,反而因为萧瑶克死了太守府的世子,两家闹得很不愉快!
萧瑶有个小叔子名叫章开,是琅琊太守章程的第三个儿子,这个人打小就天赋非凡,14岁便从天门学艺归来,手中一杆金龙朔打遍
琅琊郡无敌手。这不,年满16的章开得了父命,领着太守府的50骑去了壶山,一夜间杀灵阶贼首3人,斩贼匪200余人,一把火烧了山里
的贼匪老巢。待他领着50骑回到太守府时,一听嫂子带着那哑巴侄儿跑了,连忙领着骑兵直奔彭城。
章开气势汹汹的来到彭城侯府,将阻拦的侍卫们打得人仰马翻,直接盯着彭城侯要人。
彭城侯也是难啊,他这哪交的出来人,几句话说的不好双方就打了起来。彭城侯府没落已久,如今的彭城侯不过是银样蜡枪头,刚
一交手就被章开打了个满地找牙。迫于小将章开的淫威,彭城侯无力阻拦,硬是由着他带人将侯府里外搜了一个遍。章开确认了萧瑶母
子的确不在娘家后这才罢手,向彭城侯略略道了个歉,直接带着人扬长而去。
好歹是一国侯府,也算是跟天门沾亲带故,这回彭城侯脸被打得啪啪响,也没个地方去讨说法,只得生闷气。萧瑶母子也算是够倒
霉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彭城,正愁没地方发火的彭城侯开始发作。
彭城侯暴脾气,一旦发起火来就很难停下,他完全不理萧瑶的解释,也不管章家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女儿。盛怒之下,彭城侯亲自带
着侍卫将母子俩赶到了城门外,嘴里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各种难听的话怼了一个遍。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竟然跟外面的人私通生下野种,你还有脸带着他回彭城?快给我滚,立刻滚!”
死里逃生后,萧母带着孩子满怀期望的投奔娘家,结果却遭到父亲的百般辱骂,她别提心里有多悲愤。
面对愤怒的父亲,萧瑶显得很卑微,只好含泪带着孩子离开。
彭城侯继续冲着离开的萧瑶大骂道:“下贱玩意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那章家做的也对,就应该将你们这两
个祸害扔得远远的。你们还回来做什么?这老天真是不长眼,怎么不让你们早点死掉,那样就一了百了,所有人都能安心了!”
父亲无休无止的辱骂,引得围观的人群一阵议论,萧瑶的所有名节和尊严瞬间荡然无存。她脸色气得发白,全身微微颤抖。
“滚,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彭城侯继续怒骂道:“从此我彭城侯府没你这种女儿,以后就算你去青楼里卖,那也与我们侯府再
无任何瓜葛!”
萧母以前做千金的时候,心气向来很高,虽然在章家她一直忍气吞声,但她那是为了孩子。但在萧母的内心,性如烈火,她绝不是
一个懦弱的人。面对父亲的无休无止的羞辱,她终于愤怒了。
只见萧母撇开孩子和马,转身回走数步后拔出长剑站立!只见萧母怒火中烧,全身上下慢慢闪射出一道道的白光,随后她举剑朝天
大呼道:“飞!龙!决!”
萧母身上这一道道的白光,便是她正在突破圣阶时的自然表象;这一声飞龙决,正是九龙决中的第七招,也只有达到圣阶时才能施
展的出来。因为愤怒萧母体力的灵力开始沸腾,激发着她新一轮的修炼突破。
霎那间一条气龙从长剑中迅猛窜出,一飞冲天,高高的盘旋在萧母的头顶。
这彭城侯只有玄阶的修为,他哪见过这种阵仗,立刻吓得避开在一旁。在身后小萧涵满脸愁容的注释中,萧母对着彭城的城楼猛的
一剑劈下。那浮空的气龙伴随着一声咆哮,与萧母一剑劈下的同时,以迅猛之势撞向高大的城楼。
城楼下乱石飞走,轰隆隆的摧毁声响彻四周,高大的城楼瞬间被劈成两段,从上至下露出一道巨大的透风口。这一击的余威向后延
伸,在城门内的大街上留下一条长达数十米的划痕。
彭城侯吓坏了,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目若呆鸡。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萧母脸色铁青的抱起萧涵,骑着马飞奔着离开。
如今连娘家也不能回,萧母再一次的绝望,她只得带着孩子来到萧氏的祖籍萧县,跪在萧氏先祖们的坟前大哭不止。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眼泪干涉,声音微微嘶哑,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她们母子面前。
老人捋着长长的白须,缓缓的叹息道:“彭城侯自私自利,当年为了巴结天门,他像卖女儿一样将你嫁给了章家太守府。如今章家
抛弃你和孩子,彭城侯也不顾自己的亲生女儿,硬生生的将你母子赶了出来,这简直是我萧氏一门的耻辱!”
萧母揉了一下发红的眼睛,起身行着礼说:“敢问高人如何称呼?”
“不不不!”白发老人立刻摇手道:“老朽名叫萧泽,乃我萧氏先祖的守墓者,并非什么高人。”
“哦!”萧母难过的应了声。
白发老人捋着白色胡须,他看着萧瑶问道:“小姐,可否听老朽一句劝?”
萧母微微屈膝道:“您是族里的尊长,尊长若有训示,萧瑶洗耳恭听!”
老人点头道:“好!我萧氏先祖辅佐先帝开国有功,得了这一郡之侯,光耀了萧氏祖孙15代人。时至今日萧氏没落,彭城侯府的威
名早已荡然无存,我萧氏一门也该开枝散叶了!”
萧母不解的问道:“尊长此话何意?”
老人答道:“彭城侯府富贵奢靡,其子孙后代注定刚愎自用,平庸奸邪,萧氏彭城侯府这一脉算是没什么希望了。但小姐您不一样
,您既然有这剑劈彭城的神通,何不干脆带上孩子去建功立业,然后为萧氏新开一脉分支,为我萧氏一族开枝散叶!如此一来,小姐您
便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列祖列宗,所谓功德无量,便是如此也!”
萧母较为惭愧的答道:“尊长,您也知道我这不孝的女儿,剑劈了侯府的彭城?”
白发老人叹息道:“是啊,小姐您剑劈彭城的事,都已经在我们萧县老家传开了。”
萧母腼腆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问着身旁的孩子说:“涵儿,娘要是带着你去为朝廷杀贼立功,你怕不怕?”
萧涵点头道:“怕!”
“你这孩子!”萧母立刻怒斥道:“咱们母子俩都这样了,你就不能长点志气么?”
白发老人大笑道:“无数朝廷大将,闻贼色变,又何况是三岁的孩子!”
萧母有些无奈,她朝孩子撇了撇嘴,然后对着老人屈膝作礼说:“多谢老尊长的教诲,萧瑶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发老人点头道:“嗯!去吧,今后自己一路保重!”
萧母又擦了一把眼泪,然后抱起孩子回到马背上,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树林的拐角处。
白发老人凝视着母子俩离开的方向,嘴里微微叹道:“列祖列宗啊,希望不是害了他们母子俩,要不然我便是不肖子孙了。唉!”
在古代女子毫无地位,等同于男子的附属品,饱受屈辱的萧母励志,她决定挣脱世俗的枷锁,为自己的尊严为孩子的将来而活。
从此一母一子一马,开始在这乱世中独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