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
混混们看着这个魁梧的男人，赶紧老实了。隔壁的老头瞪了这个叫“李哥”的人一眼，回自己家的店里了。浓妆女人一把替“李哥”把敞着的怀给拉上了拉锁：“大冷天的，感冒！杨艳红就这么照顾你的？”
李哥白了姐姐一眼，看看他爹的背影，看看捂着他的军大衣的姚明明，又看看自己手底下的混混：“干什么呢，这是？”
刚才群里那个好像头目的人，原来不过是个小头目，他跑到李哥耳朵边嘀嘀咕咕了几句。李哥皱着眉头看看他，又看看鼻涕歇歇、还惦记着大狗的姚明明：
“这个同学，狗是我们买过来的。那个偷你衣服的，欠了我们钱。把狗顶给我们了。”
“广子？！”浓妆大姐想替姚明明讲讲情，就被李哥打住了。
“做什么事情都有个规矩。他欠钱，他还账。你不舍得，那么你替他还钱。”
“多少？”姚明明惦记着杜宝，忘了自己这一路上都是舍友先借给她的钱。
李哥看看手下，小头目赶紧回答：“那个瘪三，欠了六千了。”
姚明明当然没有这么多钱，她只能干着喉咙、咧着嘴唇，看着李哥。
李哥瞅瞅自己的手下，又瞅瞅姐姐：“我也不能坏了规矩。”
浓妆大姐也没有这个豪情、扔出六千块钱来买一条狗，她僵住了。好一会，忽然有个很微弱的声音在卫生站里哼哼：“我---我给。”
文森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并没有比被送来前好到哪里，每吐一个字，他都有一种被人拔了骨头的痛觉，而且是在不断的拔。他甚至觉得每一口气，自己都能吐出血来。他示意姚明明拿自己的手机出来。
“密码是---是---rzone156。”少爷是个游戏迷，连密码都是游戏的玩家名字。
姚明明哆嗦着打开了公子的微信。
李哥也跟进来，弯腰看看这个伤了肋骨的倒霉货。
“六千？”
“----”公子虚弱的看看姚明明，不回答李哥。
“就为了逗她高兴？”
“-----”公子觉得眼前的日光灯管子都在旋转，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很久，于是艰难的点点头，虽然他的本意比李哥的诠释复杂的多。不管这么说，这条狗是他这几天见过的另外一条卑微但是仗义的生命。如果自己现在还有余力，却不救救它的话，以后想起来怕不能让他释怀。
姚明明就等李哥给她一个付款条码了。
李哥偏头看看姚明明：“你们俩是外地的，怎么把它带走？”
“它救了我们，我至少不能看它被宰了吃肉！”
李哥挠挠头，看见卫生站大姨的目光，知道自己在她的地盘里站了太久。他赶紧扭头问小头目：“虎子，你要宰了它吃？卖狗肉店？”
“那多浪费啊？！我看好了这只狗很长时间了！”原来，叫“虎子”的小头目也早盯上了这条有灵性的侠狗。
姚明明还是不相信的看着李哥。李哥摆摆手，让手下划了文森特微信里的三千块。然后，他自己从口袋里点了一把钞票出来，给小头目。
“李哥？”
“放公家账上！”李哥看看姚明明和公子：“这下你放心了？我李鸿广别的不敢说，但是说话算话。”说着，他叫人把麻袋打开，携着自己的力量，把杜宝制服，交给了卫生站旁边的姐姐。
浓妆大姐意外的很害怕杜宝，说：“先栓张大姨家吧？”
她弟弟哈哈大笑，把杜宝交在姚明明的手里，就被张大姨连人带狗的给轰了出去。
“他怎么了？”
“伤了肋骨。”
“你们住哪里？”李哥问姚明明。姚明明这才想起他们还不知道今晚住哪里，于是半天答不上话来。李哥看看一边紧紧靠着姚明明的一人一狗，觉得很有趣。再加上姐姐在一边嘟囔着叫他照顾一下姚明明，就说：
“行了，我给你们找个地方，住在新都吧？”
说着，他打了个电话，来了一辆小面包，叫人把里面的椅子放倒，把公子抬了上去，然后把姚明明和杜宝也牵上去。
照理，姚明明应该很害怕李哥身上一股江湖大哥的气派。但是，她身边现在有文森特和杜宝，再加上，她知道李哥是火车上为人豪爽热情的浓妆大姐的亲弟弟，心里居然忍不住就相信了这个人。
在车的前排，李哥问小头目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小头目本来要低声说，却偏偏被老大要求大声说。他的话，着实吓了姚明明和文森特一跳：
“嗯，有个--熟人，说他们银行一个高层从香港总行打电话过来，要他俩身上有东西。”
“什么熟人？”
“李哥，就是xx银行的钱总。原来，他知道咱们不干这样的事，没找咱们，是找了赵东东他们仨。结果，不知道怎么了，刘傻子的流浪狗咬了赵冬冬，没拿着。”
“赵东东认识他俩？”
“不认识。听赵东东说，是钱总认识的个---什么--大学老师帮钱总打听的信儿，说他俩在哪儿。”
“就打听到我的地盘来了？”
“赵冬冬---他哪敢。说是他们俩过来的时候，香港那边就一路盯着呢，还在他手机上动了动扳子，跟得住！赵东东听见他俩进了咱们地盘，原先想着把他俩往车上一拖就走---”
“然后呢？”
“事没成。赵冬冬就来找我，我没希待理他！钱总就亲自打电话过来，托我们再去找刘傻子。刘傻子说这妮子挺愣的，就偷她的大衣。”小头目看看姚明明脚边的杜宝：“才偷过来，咱还没拿着呢，刘傻子的狗就又给她偷回去了。刘傻子就火了，叫了我们几个过来，直接拿---”
“赵冬冬他们捣鼓的事情，都是人命。派出所的张大爷说了几回了，你们都不长耳朵吗？现在好在不严打了，严打的话，你们陪他吃枪子？那钱总能认？”李哥嫌他姐姐给拉上的皮衣太拘谨，又拉开了。
小头目一边赶紧点头，却又一边偷偷给李哥发了条微信，不知道私底下要说什么。
李哥看看微信，把手机收在口袋里。他扭头看着姚明明，姚明明也看着他。
“你们俩香港来的？”
“嗯。”
“赶紧回去吧？”
“我们订了票了。明天晚上的航班。”
“他怎么飞啊？”小头目看着少爷连身体都快树不起来，问。
李哥蹭蹭下巴颏，看看姚明明，又看看耷拉着脑袋的杜宝：“净是些索伊子（济南话方言“麻烦”）。”
他拍拍自己手下的一个伙计，交代他去找找机场的熟人，明天把姚明明他们送上飞机。但是李哥却自始至终没有问姚明明，香港那边到底要从他们这里抢什么。半路上，李哥就找人不知道从哪个门市里买了一件很丑但是全新的羽绒服，给姚明明换上。毕竟姚明明穿着他那件军大衣，样子也太寒碜。
等到了李哥给姚明明和文森特找的叫“新都酒店”的地方，几个混混就抬来一条自己搭的毛毯担架，把文森特送进了后面的一间客房。姚明明牵着杜宝，看看这灯火辉煌的大酒店门口出来接客的小姐们和明显是些社会不良人士的男人进进出出的，她又开始害怕起来，不敢跟着进去，就站在台阶下面。
“你俩是准备睡大街？”李哥回头看看缩缩起来的姚明明和靠着她大腿的杜宝，嘲笑了她一句。
一个长得很漂亮，但是打扮得稍显俗气的女人就从酒店的玻璃门后面探身出来。她先是有些防备的看了看李哥和姚明明，然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姚明明自己。一分钟后，她就露出了一对甜甜的酒窝：
“李哥，你吓唬小姑娘干什么？她就是刚才抬进来的孩子的女朋友？”
“嗯。”李哥才替姚明明回答了。
姚明明就赶紧自己解释：“不是---不是---女朋友。是朋友。”
李哥低头笑了。俗气美女也笑了：“快进来吧？咱们从后面走！”说着，她就搭着一条大狐狸皮的披肩出来，笑巍巍的把姚明明从酒店后门领了进去。等把姚明明和文森特两个都安置好了，李哥才在两个人的房间门口挨个看了看。然后姚明明听见小头目小跑过来，对李哥低声说了一句：
“李哥，过来了，说是专门来等您的。”
李哥喊了俗气美女一句：“艳红，杨艳红！前面去！”没等俗气美女从文森特身边走开，李哥就进来，仔细端详了一下文森特：“行了，你好好歇歇。明天把你俩送机场去。”
小头目还顺走了文森特的手机。
半天，文森特才白着脸，小声哼哼了一句：谢谢。也不知道李哥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