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敦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海,远处呼啸声隆隆不绝,近处挂在敦煌城墙四周的清脆的铜铃声象征这丝路的起或终。
一般的丝路都都经过于沙漠的边缘或者有固定记载的绿洲,虽然丝路千年漫漫,却始终就是那么几条商道路线,对于沙漠深处,却仍是一无所知。一般的商队都离不开骆驼,这种动物天生就是为沙漠而生的,也只有它们才可以承载起千年丝路的梦想。但它们的下场却是悲哀的,往往在沙漠的表层都可以看见它们的尸骨,它们体形庞大,不易下沉,就不同于漂浮在海上的浮尸,永远得不到归属。
此时的林寻就如同大漠骆驼一样,无论是在林家还是严家,也许自己的下场终会如同眼前的骸骨一般。
严樊递过一壶烈酒,林寻实在口渴难忍,顶着呛辣强喝了一口。在这沙漠中,烈酒是商客们最实用的宝物,携带方便,既解渴又提神。
林寻看了一眼沙漏上的标记,用手向上又多划了一格,心想自己和严樊已经进入沙漠一整天了,却仍未见到严樊口中的神秘地方。林寻斜瞟一眼严樊,严樊满是淡定,忽然开口道:“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到了,还差一个时辰就能看见了。”
一个时辰?看着慢慢沉暗下来的天幕,林寻不由得琢磨难道这老头子疯了,拖着自己来真是为了看一眼大漠晚景?
虽然严樊多次提起过这个关于四大家族的秘密,但是却始终闭口不谈其中缘由,至于来到这大漠之中也不多带一人,轻装上阵,更加衬出了这个秘密的重要。
两人一老一少坐在沙上,看着沙漏中的“时间”慢慢流去。
沙漏一个来回终止,严樊抬头眼神一亮,笑道:“世侄,你看。”说罢,林寻顺着严樊的目光抬头一看,两人的四周突然多出了四座小沙丘,或大或小,却端的十分显眼。四座沙丘似乎被裂风所摆弄,时而大沙丘被吹散了,化成几堆小沙丘;时而小沙丘又被大风堆积成了大沙丘,十分有趣。
林寻发现目及所处都是大风,而自己所处的位置却感受不到丝毫风力,忙问道:“严前辈,为什么我们的位置却感受不到风力?”
严樊道:“贤侄常年身居沿海,可曾听说过风眼?”
林寻曾经在江浙一带待过,沿海地带多风暴,所到之处,遮云蔽日,飓风过境,人畜皆难幸免,但是在风暴的正中心却是异常晴朗。林寻心想莫非这沙漠也是这般道理?不过海上的风眼却是不停移动变化着的,而这沙漠之中风眼的位置却好像是不变的。
林寻不解,问道:“难道这风眼是固定的吗?”
严樊笑道:“风眼会动,但贤侄可曾听过东海的海眼会动?我们现在所在位置便如同东海海眼一般,正是这片库木塔格沙漠的沙眼,常年不变。”
看着眼前沙砾飞舞,风啸不止,林寻仍是不解这自然形成的沙漠海眼与严樊所说的秘密有何干系?当即冷笑道:“这沙眼不过是自然形成的奇观而已,前辈莫不是就是为了瞧上一眼这自然秘密?”
严樊一笑,反问道:“贤侄觉得这四堆沙丘像什么?”
林家祖训乃是道家名言:损有余而补不足!经商便是如此,运货转物,顺应天道,天道也,乾机者,这便是乾机四算的来源。乾机四算便是以天道为原理,以算盘为工具,以加减求和运用损补之道。比如同样的计算模型,林家人利用乾机四算将其一分为四,化繁为易,所以林家人的算盘功夫横绝天下。林寻看着各个沙丘不停变化,灵机一现,这不就是林家的传世绝学“乾机四算”的原理吗?既然运用了乾机四算,那么这一切就定有人为的机关了。林寻寻思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利用这沙漠海眼作为天然的屏障,辅以乾机四算,真是精妙绝伦!
林寻观摩片刻,当下四座沙丘便是“算盘”四角,自己所处位置便是乾位,这是乾机四算的一种反推模型。一般的乾机四算都是化繁为易,这很简单,而反推之式则是化易为繁,难上百倍。再加上四周的沙丘数量不断变化,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计算时间,不由得心灰意冷,正要说话,却听得严樊说道:“不必着急,老夫请贤侄前来,正是要借助贤侄的乾机四算破解这迷局。”
这老狐狸果然早有准备,用枯枝在沙地上写出四组数字。林寻看后,心想只要数量是定数,便已成大半,解出此阵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便问道:“我们有多少时间?”
严樊从容不迫,看了一眼天色,将沙漏重新倒置,说道:“最多一漏时辰。”
林寻道:“若是平时,一漏时辰倒也够了,但是此时风大不止,等沙丘二次变数不止要多久,这反推之术至少也要半天时间。”
严樊倒是平静,笑道:“二次变数?世侄难道没发现这沙丘其实是障眼法吗?”
如果这阵法是人为设计的,那么创立的人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他创立的阵法连他自己都不能按时解开,那么这个阵法就是一个死阵!那么这个阵法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也就是说其实这个阵法不可能太过于复杂,所谓的变数都是障眼法。
林寻恍然大悟,在沙砾上画出一张九宫格,取四角分别写上数字,九四之律,当有四千六百九十八中可能,从中选出有四,一,七,二之数反推出九宫格正中的数字。正是因为此阵的四丘数量乃是随机变化,再加上计算量及其庞大,但要求的计算时间却十分严格,普天之下除了乾机四算绝无他法,是故严家虽然研究多年却毫无头绪。
眼下虽有四千多种变数,但是对于林家人来讲,却也不算难事。林寻闭眼深思,十指却是飞舞不止,由于精神极度集中于推算之中,额头上隐隐冒汗。眼见沙漏快要倒过一半时,林寻双眼一睁,一字一顿问道:“敢问前辈这沙漠中到底是什么秘密?”
严樊起先见林寻突然睁眼,心想必是林寻解开了阵法,不禁面露喜色。而后忽听得林寻一问,严樊望了一眼林寻,见林寻死死盯住自己,皱眉答道:“一个关于四大财神的秘密。”
林寻问道:“什么秘密?黄沙摆阵,黄者,皇也,乾机四算,乾者,天也,取意皇天在上?创立此阵的前辈想要当皇帝?”
严樊仰天大笑道:“哈哈,贤侄解的好!正是此意!但至于是什么秘密,老夫也确实不知道,这阵法其实只是一个入口罢了。”
林寻知道这阵势非林家人不能破,看了一眼严樊,并不欺瞒什么,当下说道:“九四九五。”
严樊笑道:“九四九五?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说罢看了一眼自己的正右方,正是一片黄沙肆虐,脸色一沉,问道:“贤侄可是算错了?”
林寻一愣,重新看了一眼地上的算图答道:“绝对不可能算错。”严樊看了看脚边的沙漏,时间已经不多了。严樊抓住林寻肩膀,猛地一头扎进了眼前的狂风卷沙中。林寻平日里不曾习武强身,一进风中顿时感觉全身刺痛,好像要裂开一般,几乎晕死过去。
林寻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乱石之中,丝毫没有风沙。林寻勉力坐起身来,瞧见严樊乱发披肩,正坐在一处大青石上打坐,不远处一巨石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四个血红大字:“先破后立”,而旁边另一巨石上也刻有四个血红大字,却是正楷:“天下大同”。林寻也不惊动严樊,走进“天下大同”巨石,发现在四个大字旁边还有数十行行楷小字,中间多有破损遗漏,自己一时竟然看不懂其意。另一巨石上除了“先破后立”四个大字外空无一物,十分不协调,再加上血红的刻痕,狂草的写法,端的让人畏惧。
“咦”的一声,林寻回头一看,严樊睁眼看来,说道:“贤侄可看出什么了吗?”
林寻摇摇头,答道:“不懂,遗缺太多了。”
严樊挥手笑道:“错了错了,是贤侄看的方法不对。”说罢右手五指张开,无数银丝飞出,将两块巨石缠绕结实。严樊跳下青石,用手抚摸巨石,被刻写小字的地方一经触碰便陷了下去,不一会真正的小字就完全呈现出来了。
初九,潜龙勿用。
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龙战于野,其道无穷也。
—沈富
林寻自然认得这乃是乾卦初九和坤卦上六,但是两者混为一谈却是风马牛不相及。既然潜龙勿用,又怎么会龙战于野?最后一句“龙战于野,其道无穷也”,说明乾主坤从的昂面到头,暗示天地反置,更是逆天之言!林寻心中疑问堆积,但自己大概已经猜到了是谁留下了这一切,试探的问道:“前辈,难道这是沈万三前辈所留下的话?”
严樊一愣,摇头长叹一声道:“不能确定字迹是否真是老财神所留,嗯,贤侄可曾听过西城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