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互相看了一下,没让柯久勿度作难,纷纷告退出去,知枫也正要跟着晃荡走开,却不想被刺史大人一把拉住,“知公子且勿远离,这次苗疆之行恐怕远比你来前所料更为复杂,一会儿怕是还要和公子商议”
知枫点头称是,柯久勿度明显在示好自己,说得越夸张,事后自己领的人情也就越大。既然刺史大人这样说了,知少爷总不好扭头找地方睡觉去,于是只能拉着翠娘在院落里看风月,数星星。
人去屋空,“大人请看!”报信的汉子递上来一本册子,柯久勿度凝神细瞧,不断翻过折页,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竟然是一本花名册,通俗点讲就是人名单。
“这玩意是什么意思?”柯久勿度皱着眉沉声问道。
“回禀大人,就是那些装在布袋里的人,名字、种族。”
柯久勿度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可曾审出点名堂?”
“没有太多有用的消息,这些家伙似乎精神都不太清楚,不过,倒是两个家伙睡梦中喊出过戒语殿,百人百族祭还有烛九阴”
羁縻刺史大人听到此处,瞬间被果断滴吓尿了。此事戒语殿参和进来,自己日前已经知晓,甚至烛九阴此人在招友渡口露脸,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牛逼组织牛逼人,人家想去哪里还能拦着了。
但是百人百族祭可就有点让刺史大人怂了,一百个不同种族的大活人,弄来苗疆,搞个什么祭祀,我擦,自己可是这里一亩三分地儿名义上的主官,若是回头责任追究到自己头上,谁受得了。
最关键的,干哈非要在苗年大典之前弄他们到苗疆?哪里不能祭祀,这里的空气好,还是粪便肥?大过年的哪儿哪儿都是人,不嫌乱得慌。
柯久勿度想了半天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只能心下暗叹,近来真乃多事之秋,吾流年不利啊!
旬月前,擎海庭家驶了一艘大船来,找到柯久勿度说是愿意帮助龙族一脉开采青溟古玉矿藏,连带打通运往异国他乡的销售渠道。
要说柯久勿度作为琼瑶羁縻州刺史,又是族中二族长,与外人合作,搞个经济政治联合体啥的,本来倒也在其职权范围内。加上古玉开采,利润花红想都不用想,那是杠杠地往外冒。柯久勿度老汉索性多了个心眼,留庭家主事儿的郑时光在刺史府居住,并没有和自己族人完全阐明对方来意,只是找了些有的没的理由搪塞掉,至于南沐朝堂,更是选择性忽略了。
于是,郑时光和柯久勿度双方就如何建立全方位、互动式、现代化双边经贸合作伙伴关系,收入利益如何分配啥的,展开各种峰会,矫情了好些日子,却最终也没统一意见。
庭家的意思,要垄断青溟古玉的所有售卖渠道,刺史老汉自然不能答应,自己也没那个权力不是。反过来,柯久勿度瞄上了庭家这艘大船,寻思着将如此牛逼船只的各项建造技术搞到手,可,郑时光难道能同意吗,于是大家开始天一句地一句的扯了快一个月的皮。
柯久勿度不急,郑时光郑先生也不忙,双方索性就耗着了。
没曾想招友渡一事发生当夜,郑先生就向柯久勿度摊牌,古玉售卖权可以放弃一半,船只建造技术愿意拿出来共享,条件只有一个,要知枫!
这下柯久勿度有点晕菜,在老汉眼里,一个将将比尿壶高两寸的半大小子,还不是王侯子嗣、贵胄公子,擎海庭家犯得上花这么大本钱就为了弄走一个人?
事出反常啊,柯久勿度倒是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想着先见见知枫再看,只是这一见面,却发生了知枫救治自家孩子的一铲子状况。受了知少爷天大恩情,再把人家交给庭氏,刺史老汉万万做不出这等不入流的腌臜事,那个,虽然咱是少数民族,咱比你们汉族品行高洁哈。
擎海庭家来忽悠咱龙族,代表着南沐朝堂段家势力的知枫一行想弄走咱九天幽兰,现在又搞出个戒语殿烛九阴,要在咱这里办啥子百人百族祭,柯久勿度想得头都要炸开了,心焦不已。
“去,把知公子喊进来,”柯久勿度吩咐一声,却没怎么想清楚为何要让知枫进来,进来和自己说啥,自己又咋说。反正刺史老汉竟觉得知枫这小子不简单,心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想要和知枫絮叨絮叨的赶脚。
人心难度,也许就因为知枫出手救治了自家孩子,柯久勿度一日之间便将知少爷看成了自己人。这个不难理解,天朝人性大都向善,交好对方比和别人结仇来的更习惯。比如,即便是你平时看了不上、更木有多少好感的某位童鞋,忽然在你头疼发烧时候送上一杯热水一盒良药,那啥,估计病还没好利索,你就该跟人家称兄道弟了。
雪中送炭的恩德,世人大都铭记在心。
刺史召唤,知少爷自然连忙回屋,听柯久勿度大爷讲了讲过去二十几天的故事。
还没等刺史老汉有选择性地把来龙去脉彻底说通透,忽然又有下人来报,“神女求见!”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大芷国承祖郡宁侯府,宁侯简啸天看着手中的急报眉头拧成一股绳,满面愁容。
“三哥,”宁侯开口对身边的黑衣老者尺算言道,“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在承祖郡现身,此事你怎么看?”
“据传戒语殿派了一批好手入世,烛九阴去了南沐苗疆,这十九个老魔头却来了大芷,个中必有蹊跷。”尺算想了想,“数月前念敛先生离开时留下一句话,侯爷可曾记得?”
“三哥是指?”
“便是当时先生所谓明年大芷要出不小变故,方位着落在北方这句”
“北方?莫不成京师王兄那里会有祸端可是按说王兄的身体似乎比往年更见好,这祸事倒要应在谁人身上?”
尺算脸色掉了下来,“不一定是一个人,或许是一桩事,一桩大事!”
“三哥是说太子?”
“然,若是吾所料不差,必是储君之争!”
尺算捋着胡须嘿嘿冷笑了几声,“莫忘了,西宫王娘娘自幼便被送往西域,在那边一呆便是十年!”
目光转回南沐苗疆琼玉县城,一处不起眼儿的僻静院落中,苗疆五大上鬼师之一,蛇人一族专嗣走阴的鬼师首领斐厌天,此刻正坐在几个铁杆儿亲信中间,神情肃穆,案几上的茶水已是喝了倒、倒了喝,换了多次。
“斐师,要我说,这次和庭家合作图谋青溟古玉矿藏之事,可行!”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也是屋里七八人中,仅有的两位并非苗人鬼师打扮者之一。
“胡闹,要你说?你做得了谁的主?”斐厌天冷哼一声瞪了那汉子一眼,“吾鬼师一脉,限于族规,百年传承下来,每代也就这十数人,在吾龙族中地位不低是不假,但实在算是势单力薄!”
“神女还不是每代只有一人!”那汉子犹自不服。
“你懂什么,神女做仙娘杠、大祭司祭祀善神都是享受族人爱戴的角色,而吾等鬼师,驱天地间恶鬼,乃是走阴的路数,虽然受到尊崇,但族人大都只是敬畏有加,疏远更甚,谈不上拥戴。要说吾等势力并非没有,但在吾之上,还有大祭司、族长、神女、刺史这几方,还别说青溟古玉矿藏开发售卖,本就不在吾下辖权力之内,极难插手!”
“难道就这样放弃和擎海庭家的合作机会么?”一个鬼师打扮的低矮老者开声问道。
“放弃?绝无可能!”斐厌天两眼竖立,恨声说道,“百十年前,本没有祭司、巫师之分,更无神女和鬼师的区别。吾龙族一脉,敬奉天地自然,为民求福祉,都只有一种人可以去做,就是吾等鬼师!只是自从先贤带大家脱荒入世,族人开始信奉九幽天君,一切就都变了。大祭司、神女、鬼师三职并立,吾等最是辛苦地位却相对最低,让吾鬼师一脉何以气平?”注
斐厌天环视了一圈,“青溟古玉矿藏和鬼师的渊源,难不成尔等却是忘记了?青溟古玉满天地,三圣合一鬼独行!,这口口相传的话,吾斐厌天一刻不敢忘怀!”
喝尽了杯中最后一口茶,斐厌天抹抹嘴咬了咬牙,“尔等或许不知,和擎海庭家合作,却不是利益分红这么简单的事儿!大家可知道他们最想从咱们龙族这里得到什么?”
“难道说还有比这等巨额利润还重要、还有诱惑力的因由?”
听到有人如此问,斐厌天点点头,“庭家人,要的是大芷国承奉郎、御侮校尉知枫!”
上鬼师手下几人,显然清楚知公子的来头以及现在何处,面色不由都也有些凝重,这可不是一道任自己一方随便拿捏的菜!
“好了,图谋知枫一事过后再提,吾等首要任务却是要在古玉矿,安插更多咱们的人手进去,而且须得就在今夜,嘿嘿,吾以为,值守矿藏的什伍军士只能遇到点麻烦了!”
注:苗族的确有仙娘,鬼师的说法,一般意义上都属于巫师,苗族敬奉的乃是天地间自然界各种图腾,本书用九幽天君噱头只是一种安排,大家不要纠结。
另外仙娘和鬼师其实都是和鬼神沟通的角色,尤其用于为老百姓祛病祈福或者镇抚惊吓,走阴、杠仙娘的说法也的确存在,都是巫师们和神界冥间通灵的方式,走阴者不能祭鬼也是有滴,用于中,肯定会夸张和加上老糊自己的元素,我,会努力写得更好看给大家!
弱弱地问一句,如果您连续看了这十几章,能猜到除了各方反派要虐猪脚,苗年大典上还会发生哪些有趣和惊险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