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萍儿不负责巡逻、不负责处理小偷小摸等治安事件,但遇到行迹可疑的人时她也不能真的不管。安萍儿没说话、没立刻上去查问,而是先前后左右地看了看,想知道此人是从谁家的宅子里出来的。
安萍儿对北城的住户不算太熟,再加上这又是个后门、无法根据一些标示物判断宅院属于何人,她只能根据大概位置猜测这是柳府的后门。等那个瘦弱的身影朝街口走了几步、离安萍儿只有几步之遥时,安萍儿终于能确认这宅子就是柳府了。
因为那个鬼鬼祟祟溜出来的身影是柳娴敏。
安萍儿顿时心生感慨。她跟柳娴敏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显得甚有纪念意义。两次是失意的准新娘子、一次是装模作样的大家闺秀,而现在她包着头巾、穿着粗布衣裤、包袱说小不小的,画风甚为迥异。
柳娴敏偷偷溜出家门时重点防范着怕身后有人来追,在确认自己已经逃出来后这才抬头看身边的状况,然后就看到了安萍儿。
表情颇为尴尬,她和她,俩人似乎同时想起来在船上的那场嚎啕大哭。
安萍儿轻咳了一声,冲柳娴敏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走。柳娴敏是柳府大小姐,只要她爹不去县衙里报案说柳娴敏偷东西安萍儿就管不到她,哪怕她拿走家里的镇宅法宝呢。
柳娴敏低着头转向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又停住了,转回头来唤了一声:“安姑娘。”
“啊?”安萍儿很意外地看着柳娴敏。
“咳!”柳娴敏别扭了一下,问安萍儿:“安姑娘,你知道咱们这哪家客栈比较好吗?就是住着比较舒服、比较安全那种。”
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其实对安萍儿来说有些难度。本地人平常日子都住在自己家里,谁没事总关注家附近的旅馆呀?不然柳娴敏这个本地人士也不至于要在大街上打听旅馆了。
虽然安萍儿没有在本地住旅馆的经验,但身为捕快的她总还是比柳娴敏这个很难出家门的大小姐要强许多,仔细想一下还真就有收获。
鉴于柳娴敏需要舒服、安全的旅馆,安萍儿自然不能胡乱出主意、自然要选自己了解的旅馆来推荐。
本来最好的选择是那家与县衙有合作的旅馆,可惜那里已经被安萍儿安置了十几个小姑娘,好房间都被占用了。柳娴敏夹着个包袱问旅馆的事,显然是她准备亲自去住。柳家大小姐就算不住上房显然也不能住得太差,况且她还强调了要住得舒服,所以安萍儿直接去除了这个选择。
而安萍儿想到的另一个地方就是位于城东的飞凤旅馆了。那家旅馆面积大、房舍看上去也算整洁,住着应该蛮舒服的。最重要的是,当初查案时她顺带着查过那家旅馆,从老板到伙计都背景干净,跟城内外混混流氓什么的都没瓜葛,应该能给柳娴敏一个安全的环境。
“城东有家飞凤旅馆,还不错,我送你过去?”天色已黑,安萍儿是真不放心柳娴敏这样一个柔弱女子独自走在路上,于是就主动提出来送她去。
“那就有劳安姑娘了。”柳娴敏早有此意,只是一时间难于启齿而已。
“这边。”安萍儿头前带路,柳娴敏紧紧跟随,二人向城东走去。
从柳府后门到城东飞凤旅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什么话都不说的气氛甚是尴尬。于是安萍儿随意抓了个话题跟柳娴敏聊着:“你这是准备离家出走?”
“嗯。”柳娴敏答应过后又觉得不太对,解释说:“也不算是离家出走,只是想在外边住两天,过些日子就回去。”
“为什么?”安萍儿原话想问“你这是作的什么妖”但忍住了,她跟柳娴敏不熟,柳娴敏作什么妖都不关她的事。
柳娴敏干巴巴地回答说:“我爹明天要给我定亲,我出去躲一躲。”
“……”安萍儿颇为诧异,柳娴敏不是特别想嫁人吗现在怎么开始逃避定亲了?虽说柳娴敏的事与安萍儿无关,但安萍儿还是出于路人的礼貌劝了一句:“你还是回家吧,你爹知道你逃走了肯定很生气。”
“没事,回头我娘会帮忙劝我爹的。听说这次来提亲的是玄诺府的一户富庶人家,我娘相中了,想给我妹妹定亲。如果我在家的话就轮不到我妹妹了,我跑了正和我娘的心意,她肯定会替我说好话的。”
安萍儿停住了脚步,认真地问柳娴敏:“柳夫人威胁你了?”
柳娴敏摇头。
“那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要让给你妹妹?”安萍儿总结以往的几次见面,听柳娴敏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跟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没什么深厚感情,把金龟婿拱手送人实在是太大方了有没有?
柳娴敏苦笑着说:“我不想嫁人了。”
安萍儿甚是诧异。满福阳县里你打听一下“说柳娴敏不想嫁人”谁会信?若不是柳娴敏自己亲口说的,安萍儿也肯定不信。看来前两次未能顺利出嫁对柳娴敏打击太大,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命运了,生怕再次定亲后会招惹来什么惨事、麻烦事。
离家出走这事安萍儿还能规劝一二,但不想嫁人这事安萍儿就劝不了了,如此重大的人生决定还是由柳娴敏自行做主的好。气氛尴尬一点算什么,安萍儿决定忍了,总比继续聊天获知一些她更没法发表意见的事情好。
沉默中,飞凤旅馆总算是到了。
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但飞凤旅馆还是大门敞开着做生意,安萍儿带着柳娴敏迈步而入。当两个姑娘一前一后地进门时院里有一人正准备出门,双方正好照面。
巧了,也是熟人,杨三。
杨三显然是没想到会在飞凤旅馆的大门口看到安萍儿和柳娴敏,而且柳娴敏还穿着打扮得如此朴素,所以他很是诧异地停住了脚步。不过他也只是短短了停顿了一刹那就恢复了正常,面色平静地冲安萍儿和柳娴敏施了个礼,继续往外走。
安萍儿微微侧身,给杨三让出了一个过道。心中暗想着:这小子怎么还在福阳县?他这是打算以旅馆为家了吗?还是说他的原雇主没了、他只好改投旅馆老板、在旅馆里谋了个营生?
柳娴敏也稍微向旁边让了让,不着痕迹地偷偷看了一眼杨三那健硕、挺直的背影,小心肝砰砰狂跳。